二十七、朱紫

紫鵑和黛玉剛隨了王莊頭繞回後院，就見院內已經打掃幹淨，王莊頭就攆了剩的幾個下人走開，把院門插了，回身請黛玉到那東廂房裏，又讓她倆等等，自己快步跑到正室端了三層屜的食盒，打開讓黛玉和紫鵑吃了些，剩下的，準備送入洞中以備長久之策。正忙著，忽聽院門怦怦作響，王莊頭從懷裏唰地抽出一把暗黑色半長的匕首來，右手一下開了木床的機關扣子，把洞口敞開些，人卻像無聲戰鬥的狸貓一般，躬身向門口移過去。一邊回手作手勢讓黛玉和紫鵑進洞去。

隻聽是朱英的聲音，低聲而歡喜地道：“莊主，快開門，是王爺回來了。”黛玉聽了身心俱鬆了下來，摸著炕沿邊緣的一條短凳，軟軟地坐下，紫鵑那邊就掉下淚來。王莊頭也抹著淚，一邊開了門，一邊請紫鵑扶起黛玉，自己回身把洞口掩藏好。王莊頭身子輕捷，一點不像個老人，也有些功夫在身，也不知怎麽已經先跑過去把院門開了。這邊黛玉和紫鵑剛出門，就見朱英進門便閃身一旁，之後便是水溶，穿著一身青蟒錦袍，紮著黃色攢珠的腰帶，腳蹬黑牛皮短靴子，步履如飛一般走進來，直往正房而去。紫鵑叫了聲“王爺”，水溶才停步扭頭，看見黛玉在那邊站著，便大步流星奔了過來，輕輕地把黛玉抱在懷裏了。黛玉身子無力，但還是掙紮著輕聲道：“人看著呢。”水溶啞著嗓子說：“別管他們---你讓我怕死了，也想死了我。”黛玉滴下淚來道：“不知是誰讓人怕死，連封書信也不來了。”水溶鬆開黛玉，看著她的臉，輕輕替她抹了淚道：“你沒收到我的書信？”他凝神想了一下，點點頭道：“這就對上豁口了，怪道我的信使沒有回來，原來是這樣。走，咱們先回屋裏去。你--”說著又仔細地看了黛玉的身子，見她身子稍有些豐滿，臉色粉紅裏透著玉白，目光盈盈如水，便點點頭開心地笑了。黛玉有些羞慚，想說什麽，又沒說。水溶就攙了黛玉回到正房裏。

王莊頭早著人送來飯菜，水溶大口吃了，又讓黛玉吃，黛玉搖頭道：“吃過了。”自己過去親手給他又添了些飯食，這時又有人送來手扒羊肉，香噴噴地一小玉盆兒，水溶道：“快拿出去，夫人聞不慣的，一會兒我到西廂房去吃它。”又望向黛玉道：“你好麽？你再吃些什麽？”黛玉自懷了身子很少反嘔，現在也過了那個時候，就笑道：“我無事，你且吃吧。”叫人又把羊肉端了回來，

吃完飯，水溶遣人都離開了，便向黛玉道：“前邊已經穩定些了，五戰四捷，韃子們死傷無數，已經退回烏倫河以西。現在雙方隔了冰河呈膠著狀態，我已經密信稟告了皇上，若渡河西上，便可一舉殲滅他們，可恨朝中有人進諫皇上要做緩兵之策，皇上竟然首肯，嗬嗬，我不確切是誰，不過也能猜出八分來。”水溶又安慰黛玉道：“這些人肯定是來對付我的，我在路上已經和另外一些人接了回手，讓他們一個也沒活成。沒想到還有人也來這裏放暗箭，不是熟悉內情的人，斷不會找到這裏。這些先不說了，再回去我要一鼓作氣把韃子們的軍隊都消滅完，然後班師回朝。”黛玉聽了問道：“你身處何地？你不聽皇上的嗎？他不是不讓你出兵？”水溶目光銳利，低聲咬牙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不聽他的，是因為他太聽從別人的。等我回去再說。”

水溶又叫朱英進來問道：“他們全完了？”朱英跪下道：“留了一個活口。”水溶道：“好，你做得圓滿。估計他們的主子知道這事兒，也要三個月之後了。快起來，你非常好，我要賞你，說你想要什麽？”朱英站起身，想說什麽，紅了臉又搖搖頭。黛玉在旁邊笑道：“王爺別問他了，問我好了。”水溶笑道：“也會賞你，你別急。”黛玉道：“你沒聽懂我的話，回頭再和你說。就要過年了，你是不是要過了年再回去？”水溶笑著點點頭。黛玉又轉向朱英道：“這就好了，你若願意，讓王爺就在年節裏給你們辦了如何？”水溶望向黛玉道：“你說些什麽？又打啞謎了。”黛玉不理他，隻思忖著說：“紫鵑那裏，我去說，她一定害羞，不過---”話還未完，水溶就拍手笑道：“是這個，我也看出來了，你這樣好，就賞他這個好了。”朱英的臉像喝了幾斤烈酒，變成醉紅，隻跪下謝道：“多謝王爺側妃的恩典，隻是紫鵑她，我不敢說的。”黛玉道：“不用你說，自然是我說。”朱英隻跪著，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把頭磕得砰砰直響。

當晚，黛玉就和紫鵑說了，紫鵑低頭不肯回話。黛玉道：“王爺早給我說過，想必你也知道。朱英自小不知道爹娘是誰，也沒兄弟姐妹，他五歲的時候在街上討飯，是王爺撿了他來的，又送他找了高人專門去學了武藝，如今最得王爺信任，王爺是要親自給他主婚的。你呢，我是把你當成妹妹的，你比我小幾天，大一天也為大，我就當你的姐姐，其實咱們倆個早已情同姐妹，絕無不可。隻是想你家裏的親人會怎麽說？”紫鵑這才說了句：“我老子娘去年都沒了，合家隻剩了一個哥哥和嫂子，如今也是靠著我的---”說著竟不肯再說下去了。黛玉知道她害羞，就道：“既這樣，就給他們一封書信。王爺和我給你們作主，想必你哥嫂一定會同意的。再讓王莊主作冰媒，並請他給你哥嫂寫封婚書的信去，你覺得妥當麽？”紫鵑臉若火燒，還是不說話，黛玉道：“你這樣，我就當你默認了，我現在就給王爺說去，王爺會派人專門送去聘禮的。你從我屋裏出門，在隔壁的小院子裏成親。還有些什麽？你替我想想。”自己又笑了：“你想了也不會告訴我，我是依賴你慣了的，這一回可是我自己說了算。”

大年節就來了，水溶早在一個月前已遣人去京都送吉祥書信給太妃，告訴太妃黛玉懷了身子的大喜事，並囑咐了太妃不要再告訴別人。王莊主為朱英求婚之事，寫信給紫鵑的哥嫂。黛玉寫了些過聘之禮的單子，有聘銀500兩，各色蘇杭綢緞10匹等等，水溶立即寫了手諭著人去京都辦理。這邊王莊頭自采買了新式家具和日用家什，黛玉又親自給紫鵑選了十二件金珠首飾，十二件上乘的四季衣服和吉色婚服，在正月初二那天，給朱英和紫鵑舉辦了隆重歡慶的婚禮。

那日儐相讚禮後，朱英和紫鵑拜了天地，然後向水溶和黛玉行了禮，又向王莊主行了大媒之禮畢，便送入了洞房，朱英的手下虎隊護衛們都在外麵喝酒玩笑著，朱英向他們一一敬了酒。屋內大家看那兩個生了兒女的媳婦坐床撒了帳。待王爺和黛玉也親來洞房道賀，下人們便都散在屋外了。水溶黛玉見一對新人著盛裝婚服，朱英胸戴攢絹紅花，高興的嘴巴合不攏，紫鵑若清荷帶露，秀婉莊重，就相視而笑了。水溶便叫人拿了筆墨硯台和長幅的紅紙來，想了想，就寫了一句：“繽紛朱英處處風雲叱吒，”然後就看了黛玉笑，黛玉接過筆來，玉腕輕轉，便接了一句：“嫣紅紫鵑時時智慧溫柔。”又寫了橫批道：“朱紫盈春”。水溶高興地笑了，命人立刻把這幅對子貼在洞房的門口。黛玉這邊安靜地寫了首合頭的詩道：

百事紛紛自從容，年華緲緲當惜珍。
好心晴暖結恩遇，合影終是有緣人。

寫完就貼在洞房的正牆之上。

為紫鵑朱英完婚之後，那天黛玉便和水溶坐大車去了三十裏外的大漠去看落日。那張穩婆子也跟著，是她
提議黛玉多走走路，所以水溶才敢讓黛玉出了這趟門。因為女人在妊娠期間的頭三個月最容易小產，但
中期的三個月，便比較安全，到後麵三個月，卻就又該小心著了。算算黛玉已經是中期的五個多月的身
子了，又礙不住她軟性嬌語，水溶就踐了自己的諾言，揀了個晴朗的天氣，還是坐了那輛鋪著厚棉墊和
虎皮的大車，悄悄地帶了一隊最強幹的護衛，往北慢慢地碾過一段平坦而寸草不生的硬黃的土路。待過
了一大片黃毛楊稀疏的林子，便看到那沉寂不語的千古千裏的荒漠。黛玉在水溶和紫鵑的攙扶下下了車
子，一見那荒原黃沙，黛玉便長長地出了口氣。雖說是冬日寒冷，但因為那天無風無雲,便算好天氣。就
隻見白日如餅貼在天際，黃沙爍爍像閃了金子一般。天地空曠，讓人心一下子便也廣闊了起來。水溶便
讓人牽過駿馬，一翻身就騎了上去，縱馬奔馳了兩個大圈，停住了，隻見他手持明晃晃的長劍，作勢在
空中劃過幾圈，就聽得劍虹撕開空氣，嗚嗚作響。水溶一揮手，那些護衛們若猛虎一般四散開來，霎時
組成一個諾大的圓圈，都不作聲，齊齊抽出刀劍來，待水溶舉手，那些護衛便相聚而奔，還是無聲，隻
有刀劍相互格擊碰撞了，濺出明亮的火花來。不待喝令，那些護衛又無聲而回，腳步軋踏有聲，秩序井
然，法術一般又形成剛才的圓陣，就見鋼刀鐵戟冷冷在日光下泛著寒光。
    水溶示意了朱英，於是朱英代為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