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二十六、暗箭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3-24 12:09:41

二十六、暗箭

卻說賈蘭這次並沒有跟去戰場,心下很不情願,便找黛玉央求。黛玉道:“是我不讓你去,你現在哪裏有力氣和本領去作戰?再說那裏的危險,豈是你我能想象出來的?”黛玉因為心裏想著李紈的這一輩子的苦心,說什麽也不肯放賈蘭去。朱英見賈蘭纏磨黛玉,之後又悶悶不樂的樣子,就答應教他些身手功夫。這一學不要緊,賈蘭上了心,每日和朱英時刻練習,也不怕風寒霜凍,早五更,晚月下,直練得上了癮一樣。這賈蘭原在賈府裏跟著寡母,就是個省心有誌氣的,也曾經到寧府賈珍那裏學過一些弓射拳腳,但因那幫人都是借名聚賭戲玩,因此賈蘭也沒有得到真學,今天遇到朱英這樣的內府高手,欣喜若狂,死活認了朱英為師,倒把朱英纏磨得無可奈何,又讚他,又笑他,又得教他。轉眼過去了兩個月。

每十天黛玉就會接到水溶的來信,信中盡是殷切囑咐的話語,有時也兼談些戰事若何,但那些都是輕描淡寫的。黛玉卻能看出,前麵一定打得艱苦,有時看著他寫著寫著,忽然就收了尾,就料到必是有突發事件打斷了。有一次竟看到信上有些許血色,直讓黛玉揪了心,不知這是韃子的還是水溶自己的。有時黛玉也在眾人的攙扶下小心地沿了青磚台階走到平頂的房上,站在那高處極目遠眺,在那黃天蒼日,爍爍閃金的遠方,辨別著水溶可能所在的方向。這樣又是半個多月過去,這次多了七、八天,卻一直沒有收到水溶的來信。

這日晚飯後,冬日已墜,朔風呼號起來,黛玉看那夜幕一層層嚴密落下,心中也覺得被擔憂包裹得嚴實合縫。隻好以筆代心,寫了些憂慮的詩詞。每次水溶來信,信使都是匆匆忙忙,不能多留一刻就要趕回,所以黛玉也隻能寥寥數語或賦詩一首代為複信,隻覺得好多話不能盡心表出。這次就寫了些自己的生活瑣事,兼之想起去過的壺口水瀑,便賦詩一首道:

細源微流匯巨水,百轉千折至此回。

龍騰萬雙噴壺口,舟負千均壓雪堆。

玉關已過黑鐵騎,金沙不見白雁飛,

眺望天際覓雲起,低首見心思君歸。

寫完,正默默想著,那邊紫鵑已經鋪好了被褥,看她沒有睡意,便過來給她披上一件淺紫色繡紫花
兒的小毛皮襖,又把她頭上挽著隨常雲髻鬆鬆地散落了下來,拿牛角梳子輕輕篦了篦。輕聲道:“姑娘想
也沒用,等到明天,自然會來的。不如先躺下。我讓人燉了碗燕窩粥,姑娘吃了再睡。”說著話,丫頭
已經端來了,紫鵑服侍她喝了,又漱了口。讓人把炭火蓋嚴了些,給她掖好了被子邊,便一口吹熄了燈。
黑夜裏,主仆二人都各自躺在軟紗帳帷裏,睜著眼,聽著外麵的風聲,又聽得外間屋因天冷挪進屋內的
釉彩大缸裏,錦鯉們嗶波水聲,想著各自的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待黛玉紫鵑朦朧欲睡的時刻,外麵的風聲變了,呼嘯中似乎傳來了金戈鐵刀相
互擊打碰撞的聲音。黛玉和紫鵑都起身傾聽,漸漸覺得那呼嘯聲近了,似乎就在前院的房頂上。黛玉立
刻把身邊的衣服穿上,摸到枕下的那把水溶送給的寶刀,攥在手裏,回頭看見紫鵑也早穿好了,正拿了
件紫狐的坎肩給她穿上。兩人眼睛在黑夜中閃著亮光,又都不作聲。隻聽得那打鬥聲越來越響,已經打
到了這邊的房上,就聽得一邊是拳腳皮肉相擊之聲,另一邊是刀劍叱吒,如斬黃龍,似乎有十幾個人在
團打格鬥。忽聽有人啊呀一聲厲聲慘叫,接著又有人悶聲撲倒,又聽得那些刀劍相持而咯吱作響。腳步
騰挪左右閃躲,利刃抨擊刺啦有聲,就聽一人喊道:“哪裏逃?”卻是朱英的叫聲,接著就聽得幾個人
似乎飛騰起來,跳往別處,屋上靜了些。紫鵑抓住黛玉的手,隻覺得她的手心全是冷汗。這時就聽到有
聲音門外細細梭梭地響,紫鵑抓住黛玉的胳膊,把她拉在自己的身後,就聽門外有人低著聲音道:“夫
人醒了麽?請開門出來。”黛玉聽他是王莊頭,鬆了口氣,剛要回答,就聽紫鵑輕聲問道:“除了你還
有誰?外麵怎麽了?”王莊頭答道:“就我一人。外麵來了群不明身份的人,朱英他們已經截住了,正
在打。請夫人速隨我去一個隱秘的所在。”話未落,紫鵑已經開了門,先探頭看了看,確實是王莊頭一
人,便招手讓黛玉過來,倆個人悄無聲息地跟著王莊頭,也沒出屋子,隻經過幾道內門,七轉八拐,就
到了東廂房的西壁之下,王莊頭輕扳了一個看似土炕實為木床的機關扣子,那床掀了條縫隙,王莊頭立
刻掀開它,原來這裏是個地洞,黛玉在紫鵑攙扶之下剛要入內,忽然黛玉叫住王莊頭小聲道:“拿著這
個。”王莊頭接過來,原來是把帶鞘寶刀,眼見黛玉和紫鵑隱身而入。王莊頭悄聲道:“隻有我和朱英
叫了,夫人方可出來。”說完就聽他輕鎖了洞門離去。
紫鵑扶著黛玉依著磚牆慢慢坐下,才發現腳下是軟軟的羊皮,並一些毛皮的大氅,紫鵑給黛玉披上
一件,擋住微涼的潮氣,細聽著這裏毫無聲息,好像沉入地下了一般。黛玉斜靠在紫鵑身上,兩個人朦
朧著依偎而坐。過了許久,估計天已經亮了,才見頭頂有人輕輕開啟洞門,聽得王莊頭道:“夫人請出
來吧,已經安全了。”
黛玉和紫鵑相依著出了地道,隻見外麵日光大亮,刺的人睜不開眼睛。待她們的眼睛完全適應了光
線,慢慢往外走。王莊頭正把那洞口掩蓋住,回頭看她們已經走出房門,連忙跑過去攔,但黛玉和紫鵑
已經看見院子裏的情景,兩人不禁大吃一驚。隻見滿地鮮血和削斷的兵刃,還有幾條血肉模糊的斷臂殘
腿散落在院子的各個角落,想必是屍首已經搬出去了,但還沒來得及打掃這些。黛玉捂住嘴,但還是吐
出一口昨夜的燕窩來。紫鵑連忙給她擦了,又用絹子擋住她的眼睛。王莊頭跪倒在地,無限內疚:“對
不住夫人,讓夫人受了驚,小人該死。”黛玉閉著眼擺擺手道:“不要這麽說,你很好,快起來。”王
莊頭站起身把寶刀雙手舉著道:“真正好刀,削鐵如泥,多虧了它,把他們的利器都削斷了。”紫鵑接
過刀來,王莊頭又道:“夫人請從這邊回房去。一會兒讓人送飯和藥來。”正要走,紫鵑叫住他問:“
怎麽不見朱爺?”王莊頭便有些猶豫的樣子,見黛玉也滿眼的關切,就道:“朱爺受了傷,在前院西廂
房躺著,一會兒大夫就來。”就聽紫鵑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看他。”黛玉道:“我也去。
”王莊頭無法,隻好帶她們繞到了前院的西廂房。就見朱英渾身是血,左臂纏著厚厚的布,那布已經被
鮮血浸透了。他躺在炕上,似乎了無聲息。紫鵑捂住嘴,淚水湍急如流,黛玉也朦朧了雙眼,兩人走近
了來,紫鵑也不顧黛玉和王莊頭在身邊看著,兩手一下抓住朱英的滿是血的右手,趴下身子,自顧自地
哭出聲來。
朱英慢慢睜開了眼,見是紫鵑在哭,便咧開了血跡斑斑的嘴唇笑了,剛要說什麽,又看見黛玉,連
忙要起身,黛玉早搖著頭,擺手攔住他。紫鵑覺得朱英動彈,抬頭看他,見他正笑著看她,便又羞又惱,
要把他的手放下,但朱英卻反手抓住了她的。黛玉見了,含了淚笑著。大家一時都說不出話來。王莊頭
就出門去,叫人給朱英端水端飯,又去前院等那大夫來。
待大夫給朱英洗幹淨並上了藥包紮好了,一切都收拾停當,大家正看著紫鵑慢慢地喂了朱英吃了藥,
就見賈蘭蹭進門來,一臉羞赧之色。朱英對他點點頭,對黛玉道:“他很不錯,還幫了我的忙。”賈蘭
道:“我一個人也沒殺死,全是你和王莊主他們---”朱英道:“那也不錯了,我第一次禦敵,連刀都提
不起來。昨晚你還砍傷了一個。這些人都是高手,看情形絕對是有備而來的。我們這麽多人,竟擋得很
艱難。他們全是身帶輕功的,飛簷走壁,專在房上偷襲。”說著,就凝神想那些人的招數和門派。紫鵑
見他不作聲了,就問:“是韃子們麽?他們騎馬來的麽?”朱英見她一臉天真,問的可愛,就笑起來道
:“韃子們會摔跤,他們---
還沒說完,忽然住了,側耳聽著什麽。大家都望著他,好生不解。就看朱英向王莊頭點了下頭,那
王莊頭也好像有所觸動一般,立時起身低聲道:“夫人快跟我再回那裏去。”朱英道:“我去叫人看好
大門和院牆,賈蘭給我拿刀來。”紫鵑一聽,連忙扶起黛玉,黛玉卻把紫鵑身上那把寶刀要過來,遞給
賈蘭道:“用它防身,回京都的時候再還我。”賈蘭雙手接過,匆匆而去。紫鵑扶著黛玉,邊走邊回頭
看朱英。朱英對她笑笑道:“聽到有一隊的馬蹄之聲從西而來,要防萬一,藏好別動。我無事,別擔心。
”寥寥數語,把話都講明了。雖然他們都沒聽到什麽,但沒人不服氣他的內功和耳力。大家按著他的話,
各自緊張而有序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