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二十五、繡鞍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3-22 11:08:30

二十五、繡鞍

那一日,大軍便到達西涼渡口,從這裏轉向秦蒙邊界,將接納那裏的八萬長槍鐵甲兵。那天水溶自率眾前去,這邊留了一小部分精銳京師和王家虎隊護衛了黛玉的大車,先去了水溶在秦地的一處莊邸。大軍將駐紮在前方二百裏外的戰場,呈半圓防護了中原大地的重要隘口。戰場那邊還有十萬弓弩手靜候著。大戰迫在眉睫。

黛玉已經安頓在莊邸之中。原來這莊邸離一座叫統萬的大城不遠,水溶為遮人耳目,並不把自己的莊邸以名示人,反而借了一家王姓莊頭的名號,叫做王家莊,對外隻說與京都富貴親戚有些來往。王莊頭是水溶家的老家奴,早聽說王爺和側妃前來,把一切都收拾的妥妥當當。黛玉進莊來,就住到隱秘的常年緊鎖的內宅。那莊邸建的自與京都不同,全是些平頂的屋子­­­­和敞闊的院落,隻因這裏幹旱少雨的緣故。院內沿房脊處往往會有青磚台階,可沿級而上到房頂去。莊邸房高垣厚,青磚灰雕,又大氣又精致。莊子裏還挖了寬大的地窖,藏了些珍饈美味的原料,瓜果青蔬也可放置很久。幾個品形的三進院落都寬敞明亮,種植著些在這裏少見的青翠植物,玲瓏根雕。院落青石甬道處處可見釉彩大缸裏養著各色錦鯉。朱窗精雕細刻著花鳥走獸,走廊抱廈,倒也方便舒適。

卻說黛玉身體卻有些微恙,一來就躺倒了。紫鵑知道她這一路雖然沒受多大的苦楚,但畢竟路途遙遠,沒病在路上也算萬幸。於是就請了大夫把脈息,估計吃上幾副從京都帶來的藥就無大礙了。先請了位老一點的劉太醫,那人給黛玉把了會子脈,興許怕自己診的不準確,又請了位年輕的譚太醫來複診。這次從京都太醫院隻帶了兩名主治外傷金創的禦醫,都是為王爺將帥準備的,隻稍懂些風寒內症。如今仗還沒打,也先住在這裏,他們原是等候王爺和將軍布置了戰場,點了將後,再跟王爺一起去。水溶隻是代皇上監軍,並不用時時刻刻地守在大營,遂有機會往來奔走,所以這天完成前方軍務,就策馬回來了。

一進內院的大門,就見紫鵑滿臉通紅,滿眼的喜悅和淚花,迎著王爺過來,拜倒在地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水溶抬手讓她起來,邊走邊笑道:“喜從何來?你也會說笑了。”紫鵑張了張嘴,卻沒說,過去把小丫頭支開,親自打了簾子,讓水溶進屋去。就見堂屋坐著那兩個禦醫正在低聲討論,見王爺進來,連忙跪下叩頭。水溶的臉色一暗,難道黛玉病了嗎?眼睛望向裏間屋的門簾子,一抬手讓他們起來,有些焦急地詢問黛玉的病情。

那劉太醫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側王妃沒有大礙,老朽和譚太醫都認為,側妃是因為有孕在身,所以才略感不適---”話還沒完,水溶驚喜交加問道:“你說什麽?你們等等。”抬步自向內室而去。

就見黛玉在床上斜倚在一鋪錦被之上,看見水溶,剛要起身,早讓水溶輕輕按住,兩人雙眼相望,都有不勝的喜悅在裏麵。水溶道:“你這個小傻瓜,我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麽?什麽時候的事情?”黛玉低頭道:“我是太傻,離京的時候太妃問過我,太妃說那個如果還在,就---我說那個,那個還有,太妃還歎口氣說不是的。我也沒感覺有什麽異樣,所以我就覺得那個不是的--”水溶迷惑道:“你說那個那個的是哪個?你也會繞著口兒說,我竟不懂。”

這時就聽外麵有王莊頭報諾道:“已請來統萬城最好的婦人科名醫來看夫人。”原來大家都按過去的規矩,為不讓王爺的真實身份泄漏出去,在這裏隻叫老爺夫人而已。水溶連叫進來,這邊紫鵑就放下繡簾,讓黛玉伸出右手,又拿繡帕蓋住,自己也躲到屏風後麵去。

又一番把脈問診,黛玉和紫鵑在簾內和屏風後一一作答。那名醫姓周,自向水溶叩頭祝賀了道:“夫人腹中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夫人不知,是因為在第二個月上來了些許月信,俗稱早見紅。有些婦人有孕後會出現這樣的事,所以並不覺得有了孕,但如果沒上心,最容易小產,所以叫早見紅。也有很多婦人有喜之後反而比平時康健,各自人不同,嘔的少的那就是老天照應之人。夫人這已經是第三個月了,請老爺夫人格外珍重,夫人要常吃保胎之藥,方是大事”水溶聽了,喜不自勝,嗬嗬笑著,站起來搓著手來回走了兩趟道:“我打了勝仗,我打了勝仗,這次一定會凱旋而歸。”心中狂喜,趕緊讓王莊頭領那周大夫和兩位禦醫到前麵領賞去。自己一下撩開了黛玉床上的繡簾,抱住黛玉就親了一口。

黛玉嬌嗔道:“你剛才說什麽呢?說什麽打仗的事,一心就想著你的戰事了。”水溶道:“可不就是我打了勝仗?不然是什麽?這樣天大的喜事,也預示了我一定會凱旋京師的。”黛玉才明白了,又羞又喜,笑著用粉拳捶了他。水溶又大聲笑道:“紫鵑,咱們一同再問他們去,還該注意些什麽,叫你姑娘清靜會子。我要再請些懂的人來。你家姑娘,原是個最傻的,她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紫鵑早去了外間屋,笑著應了,自和水溶又到前院去。

那邊王莊頭自然又尋了個當地最有名的穩婆子來照顧黛玉。那穩婆子經驗豐富,性格爽朗,一見黛玉就道:“夫人好福氣,一定懷了個小少爺。你看你一點惡心頭暈的事兒都沒攤上,可見是個穩穩當當的小爺們兒,從這會子就知道心疼娘親了。”說的水溶和黛玉都笑起來。那穩婆子姓張,一生也不知接生了多少孩子,照顧過多少孕婦,這次王莊頭給了她大大的酬金,要一直照顧到黛玉出月子才走。這婆子沒見過這麽多錢,又加上王莊頭極其嚴肅告誡了她,就決心露一手讓人更服氣她。這邊水溶安排王莊頭,每日按大夫的吩咐給黛玉做些清淡營養的飯食,又命人早早地把熟炭火盆籠上了。這才辦了些許回營前的軍務,又監督著不斷運輸過來的糧草馬匹。

那日水溶要回營,又萬分舍不得,放不下心,隻好把紫鵑和朱英叫來,又細細地囑咐了,並和王莊頭密密地談了會子話。當水溶說出那句:若側妃有不測,自己也不會活著回去,王莊頭一下子含淚跪倒,頭扣在地上怦怦做響。原來這王莊頭自小便跟隨北靜老王爺,又看著水溶長大,心中對北王家感情深厚,忠心耿耿,哪能聽過這麽重的話?隻覺的心裏一下子有了萬分的責任和悲壯。

水溶去和黛玉道別,隻說了一句:“一個月回來一次,或許兩個月。”便說不下去了。黛玉在一個檀木香案前坐著,眼見著那三柱香繚繞著要燃盡了,原來她在望天祝禱父母,報知自己的好消息,於是水溶也對著香案作了一揖。卻見黛玉轉身笑眯眯地看他,不像傷心的樣子,就過去扯了她的手,望向黛玉的眼睛。黛玉微微笑著道:“在家裏誰說過要給我選匹小馬來著?有人竟會食言,不怕我會惱他。”水溶又氣又笑道:“你要小馬做什麽?你還想騎馬?”黛玉道:“不騎,看看也好。你知道這個孩子,他到那時的屬相也會是個馬兒呢。”原來黛玉的心裏頭一直快樂地想著腹內的血肉,那種母愛的樣子竟讓水溶心裏妒忌了這個還未見麵的孩子。水溶道:“馬早就選好了,可是現在不能讓你挨身的,你現在是一身兩命,對,應該是三條命,還得加上我這一條才行。”黛玉微笑求道:“我隻是遠遠地看看,也不行麽?”水溶沉吟了,隻好道:“那就遠遠地看一下。”

那是一匹淡褐色的牡馬,剛及半人高,垂著整齊的長鬃,性情溫順,肌體健壯。水溶道:“這還是我專門讓人從最南邊的蠻族為你買的。”這時有人送來金邊塗鞍和紋花繡轡,黛玉見了,忍不住就要上前,親自去撫摸那馬和鞍子。水溶道:“我來裝上馬鞍,你且站遠一些。”因為水溶從沒有做過這些事,有人就過來要幫著,水溶卻支開了他們。黛玉看他的動作雖不很熟練,但也認真地纏了個結結實實。大家看著馬佩繡鞍,俊秀異常,都嘖嘖讚賞,黛玉的心也像被這鞍子給拴住了一樣。雖然笑著,眼裏卻有了淚花。她心裏很是擔心他的安危,但又不願意讓他看出自己的牽掛,反而要顯示出輕鬆愉快的神色來,真要走了,心中那份不舍也就藏不住了,水溶親手為她用帕子抹去了淚花兒。黛玉道:“我送你出這個大門。”水溶便拽住她的手,另隻手順手牽了那匹小馬,一起走出了大門。

知道有人看著,水溶還是緊緊摟了黛玉的肩頭,覺得心裏酸楚非常,隻道:“你要聽話,你要聽他們的話。”黛玉忽然俏皮笑道:“我知道了,若我聽話了,你再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答應帶我看看大漠去。”這下又把水溶逗笑了,用手指輕彈了黛玉的腦門子笑道:“你也是鬼靈精一樣的---行,若聽話了,什麽都行的。”

大隊走出了好遠,還見水溶騎在馬上頻頻回頭,作手勢讓黛玉回去。直至兩人都互相看不見了,慢慢地,果然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