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二十一、衷情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3-12 08:33:02

二十一、衷情

來到後園,水溶和黛玉默默牽手坐在那水邊亭閣之上,看著那半彎皓皓明月,又望了那邊渺渺垂柳,在夜光中樹梢的影子頗象些遠山的輪廓。

水溶道:“你不知道,先前你住在那邊玉舍裏,我有時間就到這裏來站著,遠遠地看,想著你在那邊做什麽,有時候真的就想插翅飛過這片水去。後來那些天我住在玳院,每天就恨那堵牆了,想想翻過去應該不難,不過我還是想要從門裏進去。可是那時候不敢,就怕你那把剪刀。”黛玉紅了臉,在月下也不好意思。水溶想著,忽然一笑:“那天你可真的----”黛玉把身子扭過去,生氣道:“你還說,我走了。”水溶笑著,又伸手連袖子帶胳膊抓住她。黛玉要甩開他,那裏甩的開?黛玉道:“原來你也是這樣,管自會欺負人。說起來,那天你為什麽那般惱怒?我倒不明白。”水溶看著她的眼睛道:“真不明白,還是假的?你說的願作奴婢那句話,惹惱了我,後來又在我麵前尋死,我不惱,天也要惱了,所以我說你若死了,還得有人跟著死才行。”

黛玉望著他道:“我知道你拿寶玉來嚇我,難道我若死了你就害他去不成?那樣我真的看錯了你。”水溶一聽,把她那隻胳膊也抓住了,兩手一拽把黛玉拽到胸前,有些氣惱道:“你就是看錯了我,我想說,你死了,我也不活了,若一同去了,你那寶玉哥哥,自然也會死在牢裏,還有其他人。可不就是還有幾個人為你死那話,你細想想是不是?”黛玉聽了,哽塞無言,任由他抓著手臂,卻想起過去寶玉說的那些為他“化煙,化灰”的話來,寶玉還說等她成了一品誥命夫人,自己要變成烏龜為她馱碑,那些話也是深厚有心的。她心裏明白,這兩個男人對自己都是真情的,隻不過那個已經過去,這個正在現在。

她仰頭看了水溶,隻見水溶眼睛亮亮的,也看著她,聽他輕輕道:“你為他那麽著,其實我很佩服的,你很有俠義和勇氣,就算是這兩樣吧,是不是?還有別的麽?”黛玉低了頭,回身坐到依欄的長凳上,水溶也過來挨著她坐下,依舊拉了她的手。黛玉道:“古人有話,士為知己者死。王爺難道沒有知己的麽?”水溶道:“我的知己要說也不少,你來的晚----”黛玉隻道他說自己來的晚不知道,剛要回嘴,水溶又道:“來的晚,人卻是第一份。”

黛玉的心裏如石投水,漣紋波波蕩去,忍不住也抓住了水溶的手,水溶回頭看著她笑了,牙齒在月下潔白如玉。兩個人都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水溶把黛玉的小手放在自己溫和的大手心裏,輕輕摩挲,兩個人又共同望向玉舍那邊。身邊隻聽得蟲鳴唧唧,黛玉這時輕聲道:“那個機關小院,有次我和紫鵑進去一回,那回---看見一個人,嘴裏不知道嘟囔些什麽,站在牆下犯傻---”水溶不解看著她,就見黛玉憋不住笑起來。水溶叫道:“好啊,好啊,好啊,我說呢,我說呢,”兩手一下抱起黛玉,作勢要往湖裏丟她,黛玉知道他不會丟,也不怕,隻趴在他肩頭上笑個不住。水溶作勢甩她兩下,終究還是抱在懷裏,輕歎口氣道:“那時候我的心,別提多難受了,其實我幾乎每天都在那個時候,到那個機關院子的牆下去犯傻一次,隻想聽聽你的琴。我聽過好多曲子,你的琴技自然不如她們,可是隻有你的曲子聲聲都合著我心裏的拍子。竟好像是夢裏,抑或是前生聽過似的。”

黛玉道:“今生前世,也不知我是何人,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水溶道:“我卻明白你是誰,你原就是我的。我以前光知道你的名字,你們在賈妃省親的時候做的那些詩都流傳出來,那時我看見你的那首叫什麽《世外仙源》的有一句:香融金穀酒,花媚玉堂人,我就想你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後來看到你,嗬嗬,好個花媚玉堂人,不隻花媚,更具玉質。我就想,就是你了,就是你了。可是你卻不肯,我從不強迫人的,更不會強迫你。我等著,到底還是讓我等了來,或者說,老天把你給我送了來。”黛玉默默地聽著,慢慢把身子依偎在水溶懷裏。

水溶摟緊了她道:“覺得有些夜涼了,是麽?過了這八月中秋,就要出征邊關。這天也快冷了,咱們多做些冬衣帶去。”黛玉道:“若去了,我想讓王嬤嬤留下來,讓雪雁也留下來照顧她。但是她們不願住在王府裏。”水溶道:“那就讓她們住到玉舍去,我打發我的人每日去看她們,你放心。”黛玉點點頭。水溶看她有些困了,就說:“回去吧。”黛玉又點點頭,迷迷糊糊地剛要走,水溶卻道:“來,我抱著你。”黛玉這一下把自己完全笑醒了,連忙道:“那可不成---”還沒說完,水溶早把她輕巧地抱起來了,黛玉掙脫無法,隻好道:“出了這片花徑把我放下來。”水溶笑道:“遵命。”走了幾步卻笑著吟出兩句詩來:“隨身花香帶,抱得玉人歸。這兩句好不好?”黛玉笑道:“不好,不如改成‘隨身涼風帶,抱得秤砣歸。王爺快放下我吧,別讓人看見。”水溶道:“看見怎麽樣?我就說隻抱了個秤砣。”但還是依黛玉所言出了花徑放下了她。兩個人牽著手說笑之間就往回去了。

之後北靜王府家的八月中秋,那日的彩燈明月,花團錦簇,氤蘊富貴既不用去說了。大家誰也看出北靜王對黛側妃遠比對正妃李氏親愛的多,兩妃總是並肩而站,但王爺總是會對著側妃而笑。對李妃,隻是在禮節大麵上說得過去罷了。

隻因王爺不日就要出京,王府中忙的人仰馬翻。過完中秋,正妃李氏卻突然告了病,臥床不起了。

北靜王忙著外麵的事,太妃隻好接了家事,黛玉也在太妃的指示裏做些事情。那日就有人來報,說是寧和小院缺了些粗用的家什,再要些水缸和花盆之類的東西,有人就回明了太妃,太妃就有些煩悶道:“什麽小事,也要來說,就去買上幾車來,讓她砸著玩就是了。”

太妃午睡去了,黛玉和水瑩回到養榮院,黛玉這邊好生納悶,哪裏有買了東西讓人砸著玩的?寧和小院是住了個什麽人?水瑩見她迷惑不解,便小聲告訴她,那就是那個瘋了的姬妾,王爺隻準大家順著她的瘋癲,不可讓任何人欺負她。

水瑩道:“她這樣子也隻是一個月有上一次兩次,比起那個死了的,還好些。”水瑩的貼身大丫頭雅音在旁邊輕聲道:“死了那個叫林芝蘭,當年我進府裏來,她就是王爺的大丫頭了,後來伺候了王爺,很溫和親切的人兒,可惜沒兩年就上吊死了。”黛玉已經聽水溶講過這兩個姬妾的事情,可是又一次聽說這些,心中還是震驚不已。當年在賈府裏,也聽見有人在背後議論鳳姐兒歹毒,說是有個叫尤二姐的做了賈璉的妾,卻有一日吞金自殺了。黛玉感受到人也會有逼瘋的時候,就在寶玉娶親那時,自己不也要以死謝生?神誌難明?多虧了紫鵑的忠言明理,自己才從那痛苦之淵中拔身而出。奇怪的是經過了那場情變,又經過了家變和多次的事變,黛玉身心都變得堅強起來,似乎再也沒有風浪可以摧毀她的意誌。

水瑩道:“你明白哥哥為什麽不讓人稱你的姓氏了?那個死了的林芝蘭,長得也是花容月貌,就是心細,聽不得別人說她什麽,她死的也蹊蹺,我王兄為她還掉了眼淚。萌姐兒是這個瘋了的陳姨娘生的,我想她之所以沒想死,就是因為有這個女兒的緣故,現在隻能是給了王嫂養著,算王嫂所出的,她對萌兒還算好。”黛玉的心裏慢慢升起傷心憤怒,親生母親被逼瘋了,那孩子還歸於別人的名下。如今自己也成了局中之人,難怪水溶是那般在意,但是要想在這個看似富貴無比但卻凶險可怕的地方生活下去,也不能隻在水溶翅下護著,自己也應該更有能力不畏人言才行。黛玉是明白大家庭都是三房四妾的,少主人一般也會納自己知根知底,性格相投的丫頭為妾,寶玉那時那麽小,就和襲人那樣好,自己不是開玩笑叫過襲人“嫂子”麽?寶玉還護著她說話。隻是因為寶玉那時沒成親,不好把妾先納了,這又是大家子的規矩。北靜王水溶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隻納了兩房,人瘋了也是關心著的。又想起薛姨媽說過的“北靜王妃也是滿城裏潑醋有名號”的話,今天才算看見。又聽水瑩道:“你和她們自是不同的,側妃是和正妃比了肩的,不分正庶,隻在家庭禮節上有點不同。所以你不用怕,別說哥哥,就是母妃和我,也不會看你受人欺負。”黛玉微笑著,拉起水瑩的手道:“我知道的,你不用再寬我的心,隻說你喜歡些什麽,等我們回來了帶給你。”水瑩想了一會,輕聲道:“我真恨不得也跟你們去,可是--,什麽也不要,就盼你們早點回來。”

黛玉眼眶泛紅,和水瑩相對攜手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