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重錦

北靜王妃李德齡，實在後悔去了玉舍，反而促成了北靜王和黛玉的事情。晚膳後，當北靜王向北靜王太妃提出要納黛玉為側妃的話一提出，舉座皆驚，最高興的自然是水瑩，但見她興奮得臉都紅了，拍著手連聲說好。但未婚女兒是不能聽這些話的，北靜王太妃就攆了她走開。

太妃也高興地道：“這是極好的事，你多年無子，如今已經二十七歲了，再下去，我怕連王孫世子見不到就要死了。先前你不肯多納姬妾，我也明白，必是不合你的心意，如今見到十分合心意的了，那就娶了她來。”太妃又轉向王妃李氏道：“王妃不會有什麽異議吧？這麽多年你也沒讓我抱上王孫，咱們北王府可真算得上子嗣凋零，你是正妃，自然要禮讓大方，方是婦德。”王妃李氏隻覺得像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心裏委屈，嘴裏還要說句讓婆婆高興的話，隻道：“恭喜太妃，恭喜王爺。”那北靜王水溶先向母親跪拜了，又站起身來，向王妃作了一揖。李王妃從沒見水溶對她這樣施過禮，心裏喜歡了一下，但立刻又難過起來，見太妃看著，自己忙也還了禮。

這裏太妃便道：“快去她家裏長輩那裏說去，我自派人去，要做側妃的話，自是和平常人不同，要按正室的禮節去辦，將來若有所出也是不論正庶的，所以這媒人是誰可要斟酌好了。”水溶微笑道：“這不勞母親操心，兒子自然會辦得。”李妃在旁邊說道：“如今可是找她家的長輩難呢，她父母是南邊的，也早死了，親戚又是前幾個月剛抄了家的寧榮二府的賈家。”太妃聽了，眉頭皺了起來，想了一會兒道：“這也不怕什麽，皇上和太後那裏我都會說明了，這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體。隻是王兒，你覺得吉利不吉利？”水溶笑道：“母親信我，還是信別人？吉利這話，兒子是肯定的。林姑娘品學才貌都是極好的。她父親雖也是出身世祿之家，卻也是書香之族。前科考中探花後，曾升為蘭台寺大夫，欽點為巡鹽禦史。至於她舅父賈家，原是她母親一族，與她無礙的。現在無罪的人等都放出來了，聽說她有個舅母還活著。”

太妃歎道：“你能看上個人也艱難，我覺得很好，皇上和太後也一定喜歡，這事兒很好，誰都別說什麽了，你去辦吧。明天就請少妃親自去，禮遇一定要周到，把她帶來來見我。這會子我也乏了，你們都散了吧。”

次日正午，黛玉果然被王妃鄭重請到王府去。李王妃那天倒沒有表現出不妥當來，自然也是端了正妃的派頭去的。因為那晚水瑩早跑去告訴了黛玉，所以黛玉雖然緊張但心中有底。黛玉坐了豪華大車，跟隨著一行人去，她從正門而入，但見王府前院宮殿層列，軒峻壯麗，儀門重重。轉到後麵府邸，卻是正房廂廡，抄手遊廊，月洞垂花，甬路四通八達。黛玉到了裏麵正經的正內室，見到了北靜王的母親太妃。那太妃和當今皇上乃一母同胞，生得尊貴富麗，麵白目慈。太妃見黛玉若靜花明玉，標致驚人，卻也不卑不亢，態度從容，又知道她彈了一首好琴箏，寫得好詩詞，隻笑道：“早聽二郡主說起你，如今見到麵了，往後還會常見，我知道你家世很好，就是你舅舅家的那些事，也不妨礙的，以後皇上必有大赦，你盡可放心。看見你了，才知道才貌雙全是個什麽樣的人兒，以後你可要給我多彈些好的曲子來聽。”黛玉紅著臉答應了。又向北靜王妃李氏拜下去，李王妃命宮女攙起來黛玉，也笑道：“昨日是不打不相識，不是我去攪了那一局，王爺還不肯說明了，這樣看這大媒該是我做成的才是。隻是姑娘何時答應的我倒不知道。”黛玉羞慚不堪，不肯回話。太妃道：“你讓她回去吧，咱們且說些話兒，做些事情。”又叫妥當的人送黛玉回去。這邊太妃急著把自己原先成親時住過的養榮院收拾的幹幹淨淨，布置得富麗堂皇更兼舒適溫馨，作為水溶和黛玉現在成親的喜房。

是年六月初九，黛玉嫁與北靜王水溶為側妃，黛玉時一十九歲。

雖然黛玉婚慶之前那十幾天不可以再見到水溶，但水溶通過水瑩，一再給黛玉傳遞著情感炙烈的書信，甚至不斷向她報告婚禮每天的準備和進展。至此黛玉才知道為什麽王妃那天找到門上去。原來，水溶在黛玉出走和後來尋找到她的那十幾天，每天宿在隔壁的玳院，隻為了想能守住她。所以王妃找不見他，心下著急，後來連太妃也幾乎瞞不住了。

那日是北靜王水溶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媒人請的是北靜王的表弟--六皇子清泰的舅父：禮部尚書令吳元戒，他本是黛玉父親林如海的同年同窗，為人正直清廉，再加上他妹妹是宮裏很受恩寵的六皇子的母親德妃娘娘，六皇子清泰也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如此的大媒也算絕無僅有。隻是黛玉娘家隻有個舅母王夫人，神誌還不是很清楚，寶釵便讓自己的母親薛姨媽假代王夫人做了高堂。

那日的婚慶非常隆重，單說北靜王請的眾多的皇親貴胄便多不勝數，有人甚至都說比正妃李氏那次還要排場，不過這次隻有皇上皇後沒來罷了。寶釵見黛玉如今的命途竟是如此之好，也覺羨慕，心裏隻歎自己命運不濟，想當初自己是以待選秀女的身份入京的，本指望自己能選入宮中，將來也可以像元春娘娘那樣有鳳飛枝頭的榮耀，可是後來究竟是人算不過天。就是王家的勢力讓自己橫刀奪了寶玉，可是沒做了兩天的寶二奶奶，家道就敗落下來，更有寶玉癡傻不明，寶玉是不想指望他什麽了，也許以後也得靠自己才行。沒想到賈家被抄卻成全了黛玉和北靜王，黛玉雖是個側妃，但是地位已無人能及。對比了黛玉的歸宿，自己竟像做了一場夢一般。想到這些，寶釵非常的灰心絕望，可是仍舊保持著那種寵辱不驚，從容不迫的模樣。就連薛姨媽也心生萬分的懊悔，隻道讓女親上作親的富貴人家，這輩子薛家便更有了依靠，卻不曾想這富貴像行雲流水一般，如今卻流往清靜的那邊去了。

但也有高興之極的人，首數紫鵑，其次是水瑩。這兩個純情女兒，一個長久地跟著黛玉，雖是個奴才，卻像個姊妹。今日黛玉終於按她求菩薩所求的那樣得著了，心裏像放下千斤的擔子。那邊水瑩雖和黛玉相識不久，卻不計自己地位之高，認了黛玉為姊，更為黛玉撥開雲霧見了真情。如今成了姑嫂，更添親切。

但誰也不能比得過北靜王水溶。

人生得一紅顏知己為妻是水溶畢生所盼。男人中有多數人是貪心的，覺得自己沒有得到最好的那個，於是滿世界見一個愛一個的，愛得快丟得也快。但也有少數者隻要認定了一個，覓著了求到了便是得了最好那個，別的那些都不在話下，這樣的男人反更讓眾多女子鍾情良久。

黛玉嫁與的北靜王水溶便是這樣的身心皆是王者的男人。自此黛玉才知自己原是藏在那小小的大觀園裏太久了，隻看到世上有寶玉那樣女孩兒般嬌憨美麗的男子，那是她初次見到的，那時候唯一的、想平等地廝配終身的人。但是經過寶玉婚配了寶釵，賈府一夜之間被抄，黛玉兩次被救，種種大的變故，使黛玉的身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出了園子，遇到磨難，她才明白自己的心原是可以再大些，再強些。她也見到世上還有水溶這樣沉穩矯健、固執專情的男人，保她，護她，愛她，戀她，為她甘願舍棄和對抗所有一切。黛玉知道，這與自己的變化有關，如果自己還是那個在園子裏哭哭啼啼葬花葬月的女子，自然也不會再得到世間這坦坦蕩蕩真情真愛的男人。

宮花燦爛，紅燭淚流。絲弦繁管亂，宮車過往頻。繡幃天圍甜暖春色，錦氈地鋪重繁露華。那日花開若火，那日重錦繁華，那日天作美景，那日日月爭輝。

黛玉在一十九歲之時，六月初九之日，初曆婚姻成人之慶典。

水溶不肯讓別人叫她的姓氏，自己私下叫她玉兒。眾人都稱其為黛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