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十六、百合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2-25 12:58:52

十六、百合

這裏北靜王把桌上黛玉寫的絕命辭又看了一遍,心中傷感非常,望向那邊屋內,寂寂沒有聲息。下了平生最大的決心,水溶便抬腳走進去。卻見黛玉麵窗而站,靜若深潭。聽到水溶進來,黛玉也不回身。水溶道:“我不好,一直讓姑娘受了委屈。”

自從那日黛玉欲絕之後,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麵對麵就近見著了。黛玉離了窗前,對水溶福了一福道:“王爺自去吧,不要解釋什麽,我都懂得。”北靜王道:“姑娘的意誌堅決我是知道的。你要走我不怨你,隻是一定要告訴我,或者水瑩,路上實在不太平。你家在南邊已經沒有親人了,這裏的親戚也自顧不暇。我原想將來水瑩嫁了,我還有個女兒,是以前我的一個姬妾所生,如今已經4歲了----

黛玉微笑道:“王爺不必費心了,人若不能得到完全,水止珠沉,難不成還會-----

話還未落,隻覺得一股風把黛玉攜帶入懷,北靜王水溶一下抱住黛玉,兀自如怕失去世上最珍貴之物,舍命一般。

黛玉大驚失色,欲掙脫,可是自己哪裏是這剛強男人的對手,掙了半晌竟紋絲不動。北靜王也不動,隻用力抱著黛玉軟若楊柳的腰身,淚卻一滴滴地落在黛玉月白衫子的後背,黛玉隻覺得後背溫潤地濡濕了,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也可以哭成這樣。

柔腸糾結,蒙在心靈上那堅如磐石的冰凍,滴滴融化成水。黛玉情堅似鋼鐵,也幾乎被這個男人的眼淚熔化成繞指柔。

黛玉輕聲說:“你且放手,我不會死的。”

水溶不肯鬆手,越發抱的緊了,好像鬆了手,黛玉便會像陣風兒一樣從他懷裏飄開,伸手也不可及。隻勒的黛玉輕咳起來,麵紅耳赤。他才稍鬆了手臂,但仍是環住黛玉的腰身。兩人這樣相擁而站,心裏同時都像開了一方清泉一般,湧出一陣陣甜蜜的情愫。兩顆心,熨熨貼貼的舒展開,又都像火炭一樣的跳動,幾乎誰都聽見了對方的怦怦心跳。

在水溶,心裏巴望著一輩子這樣抱著黛玉才好,黛玉卻省悟過來,低聲說:“王爺這樣,讓人看見,就是真的殺死黛玉了。”

一句話,水溶的手臂便慢慢鬆了些,半天,終於戀戀不舍地放手。自己卻十分地羞慚不堪,轉過身去,用衣袖擦拭自己臉上的淚痕。黛玉見了,就抽出自己的藕紫色的絹子,拽拽他的衣袖,水溶接過來,用絹子捂住臉,往身後的椅子上仰身坐下。

兩個人一時無話,各自體會在相同的感覺裏。黛玉的心迷朦狂亂,手腳都麻木酸痛。水溶的身子如火焚燒,這時恨不得有場冰雨傾盆倒在身上,又恨不得跑到個無人聽見的去處,喊破自己的喉嚨。

水溶擦幹淚水,啞著嗓子說:“姑娘說的也是,水止珠沉,若水不止,珠何以沉?隻要水溶在,姑娘便可放心,水流珠旋,水止時,才是珠沉時。”

這樣情不自禁,這樣剖心表白,黛玉還能有何話說?先前在賈府的時候,眾人灼灼目光,把黛玉和寶玉看的那麽緊,寶玉還有那幾次的情不自禁,以致讓黛玉在那幾年,每夜幾乎為他流盡了眼淚。但後事如何?還不是一樣的棒殺?可是自從見了北靜王水溶,黛玉才知道還有這種生死可以相依的男人。黛玉以前是不知道的,大觀園裏隻有一個寶哥哥,園子裏每個女孩子都是心儀他的。而他雖然和眾人都好,但在心裏隻對她有真情,她心裏也明白,隻是太多的禁錮和不同,不能讓他們成全。如今走出大觀園之外,黛玉見到這個剛強意誌的男人,感情象璞玉,慢慢雕琢,層層剝離,但見那玉被心血浸染了一般,隻有人死了,才會人碎、心碎,玉也碎。

水溶又道:“她一定是嫉妒姑娘,知道我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這些年來,礙著皇後的份上,我給足了她臉麵,卻不知她還想要的更多。什麽都可以給她,隻是我這顆心不能。她心太狠,又自以為高貴無比,但凡有想親近我的女子,她皆看不過去,我也不願立側妃納姬妾,隻怕害了人。先前母親曾指給的兩個姬妾,都是小時候服侍過我的丫頭,不知怎的兩次都是在我出京公幹的時候,一個上吊而亡,一個神誌不清了。後來細查,都和她有些瓜葛,但是最後竟都查不下去。這人心狠,所以也讓我恨了她。”

黛玉聽了心中萬般震驚,過了半晌方才自語般喃喃:“她可能是因為太在意於你,-----若我是她,也不肯把心放下的。”

水溶凝目望向黛玉:“你這話,是你自己的真心呢,還是為她說的呢?”

這話問倒黛玉,她羞了個臉頰通紅,想說什麽,又忍不住地輕咳起來。

這裏水溶自言自語道:“你若真心,我就是死了,也值得。若為她說呢,就打住吧。我和她,原不認識,之前聞所未聞,隻是皇上指婚配給的,皇後為了她李家的事情,也算嘔心瀝血。如今她父親兵部尚書令李壽成已是疾病纏身,皇上幾次要把兵部的事換給我,皇後是她的姑母,卻始終不肯放手。這些日子皇太後的鳳體也欠安,這會子我先忍著,待過去了,事情必會有轉機。”

黛玉長歎口氣道:“我與這官場人場上的事情幾近呆傻,王爺的話我不懂。”

水溶道:“你不懂,我可以告訴你,我不願意等,是不願意再讓她來羞辱你,也怕別人會另樣兒看你。你若願意嫁我,我會立你為側妃,拚死了命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於你。側妃和正妃在家禮上稍有些不同,但在國禮和祭奠的時候都是一樣的。立側妃這件事無需稟告皇上,我一定可以自己做主。我母親北靜王太妃也必會讚同於我。早年李氏嫁與我,一是貪圖這個北靜王妃的名號,二是拉攏我擴大皇後家的勢力。可是皇上也很有想法,從我這裏,皇上和皇太後一直是信任的,就是有這個聯合,也屬於一種障眼法。這些年,我和她算是相安無事。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對她,竟是半點漣漪也沒有,你讓我怎麽過下去這大半輩子的日子?”

黛玉聽了,半晌方黯然道:“這也是命裏造化,奈之若何?”

北靜王嘿然道:“我卻不信這些。以前我是找不到,見不到,如今我找到了,見到了,我是不會舍棄的。隻是你若願意,我隻是等著你願意了,我就是把天搗個窟窿也不怕。”

黛玉聽了,心情難以形容,原來婚姻在至情至真的人那裏也可以自己作主的,那座看不見的大山原也可以翻過去。黛玉想了半天才輕聲道:“王爺知道那種叫芙蓉的花兒麽,當年我們女兒家在園子裏擲骰子玩花名簽令,我得的是:芙蓉——風露清愁——莫怨東風當自嗟。我才知道我必然是這樣的命途多舛,如今我已經不再埋怨東風了,更不自嗟,活一天,我便活出我的樣子來,活不了,忍淹留,我自憑爾去。”

北靜王水溶凝神想了,麵現快樂笑容:“姑娘氣節我明白了,若我求了母妃,姑娘會怎樣?”

黛玉低了頭,麵含羞色,不答。北靜王呼地站起身,向黛玉拱手道:“謝姑娘成全。”轉身要走,又回過身來,眼望著黛玉道:“姑娘等我,一定?”

黛玉回過身去,雖然不看水溶的眼睛,卻見她緩緩地鄭重地點了下頭。

水溶幾乎要跳起來,但又壓住狂喜穩重下來,安靜了心緒,自己掀開簾子,腳步輕快走出房間去。院子裏靜靜地站著紫鵑雪雁和幾個小丫頭子,朱英站在垂花門那裏,看見王爺來了,趕緊跑出去吩咐趕車來,水溶卻道:“備馬,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