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長安:百年孤獨,水濱遇故人
文章來源: 北美女人創作群2006-07-07 11:35:57
百年孤獨,水濱遇故人
 
湖畔長安月 

北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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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一同站在夜幕下的江口, 水底詩人幽怨的亡靈撞響了時間的殘骸,在耳朵靈敏、一個人踽踽獨行的靜謐午夜。似乎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輪渡唱晚的聲音……

     一聲聲沉沉的龍吟,可聞,卻不足以驚醒夢中人——拿孤獨祭一江癡狂春水。

     雜亂的吉他弦,寂寥的男聲重唱。保羅西蒙和加芬克爾,在夜晚的波段,聽到他們的聲音,是極其美好的事情。

     仿佛是打上鉛筆方格的學院風格襯衫,簡潔筆挺,有青澀的校園式憂鬱,第一次聽他們的歌是在電影《畢業生》裏,從此以後,每當那些清清的旋律響起,腦子裏就仿佛出現了年輕的達斯汀·霍夫曼,棕色的70年代美國。

     把電視機調到靜音,開始寫字。所有的喧嘩,議員的臉孔,三角鋼琴,瓦格納音樂會指揮……都沉寂下去。

     寫字的時候,感到寒冷,孤寂滑過指尖。多少個世紀了,是不是每一個時代,當人們執筆於茫茫夜色中時,都會被寂寥撩撥得痛楚而又快意?依偎著長江30年,真正感到它的存在,是在耳朵靈敏的午夜。似乎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輪渡唱晚的聲音。那不同於濕熱的湄公河上頻繁往來的渡船,終年在灼人的陽光裏“哢哢”作響,倒像是水底詩人幽怨的亡靈撞響了時間的殘骸,或許還不夠準確罷。也像是一聲沉沉的龍吟,可聞,卻不足以驚醒夢中人。隻是恰好為模糊的暗夜罩上一層惆悵。唉,長江水,竟是這樣低調的流進濱江人兒的心裏。

      孩提時代,常想著能同少年時代的戀人站在夜幕下的江口目送它入海,想著混濁而悲情的長江可以把我們多愁善感、瘋狂壓抑的青春匯入它千年以來所匯集的一切感傷與癡狂中去,想到狂熱的愛,痛徹肺腑的恨,以及所有那一刻,困擾我童稚心靈的陰霾,終有一日化作我民族所有大悲哀的一部份,順著這江水…東逝,想像著,我身體裏那些世俗以為過分矯情的不安與憂傷,終於在它偉大祖先代代用鬱鬱寡歡澆注的這長河深處找到光榮的陵寢,且因此陷入智慧的孤獨。

      水孕育了文化,水洗滌幹淨了明亮的喜悅,水下是孤獨的靈,水邊立著悵然若有所失的人。吟遊的詩人說:人生一代一代流傳沒有盡頭,江月在輪回中卻總是這般相似。我知道,他念念不望的是百年孤獨。所有為這江水寫字的人都可以感知的孤獨。

      睡不著。受不了。無人應。無人解。鬱結了一生的愁緒,臨著這綿延不決的春江潮盡情絕望了去…擲下的孤獨,匯成了這一江,多少後人沿江同飲?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擯開這些不斷更迭的繁瑣的記年符號,剩下的所有意像終要齊齊地指向深刻的孤獨。

      我們身上有著許多人類共有的,也懷著不盡的同族不曾有的,微妙而巨大不同,注定了我們這一生至少有一個靜謐的午夜要踽踽獨行。

和著嗚咽的江聲,拿孤獨祭一江春水,它在代代生息的大地上孤獨的流淌,不改變入海的方向。這百年孤獨,民族式的大孤獨,才涼涼的流進心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