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沈漓 
 

他們說，坐飛機到拉斯維加斯或者倫敦

是飛。不，那不是，那絕不是飛翔！

沒有迎風顫動的羽毛，

皮帶將人們緊緊捆綁在座椅上，

捆綁住了飛翔的欲望。

雲霞躲到哪裏去了？

金魚似的空中小姐遮住了雲中的天使，

我的心不斷墜落，從雲中直落塵埃。

——不，我不要，我不要虛假的飛翔！

我渴望真正的飛翔。

我期待身上長出厚厚的羽毛，

長出老鷹特有的巨大翅膀。

鋒利如刀的寒風迎麵撲來，

我的雙翼劃破長天，快得也跟刀子一樣。

在大鵬才能飛及的高空，

我發出嘹亮而野性的歡叫，

不可遏止，猶如血戰後勝利的號角。 

我俯瞰錦繡江南，那有我的足跡，

以人們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突然箭一般俯衝，攫住了

在長江邊遊蕩的青少年的我。

他來不及拿起彈弓瞄準，

甚至來不及和心愛的少女吻別，

就被我緊緊抓住飛離了地麵。

在飛翔的狀態中，

在他永遠達不到的高度，

中年的我仔細審視著他。

“多麽無聊、愚蠢而可憐的小傻瓜！

幹了多少荒唐事，浪費了多少寶貴的光陰！

傷了好女孩的心！”

他紅著臉，又害怕又慚愧，小聲認錯，

卻央求我在天上代他大聲懺悔。

我把他擲還給那個一去不返的年代，

掠過故鄉的梧桐、梔子花和香椿樹，

一飛衝天，繼續向著蒼穹奮力飛行。

我飛進夜空，地球越來越小，

眼前有許多淒美的星星。

我靠近，靠近，不斷地靠近，

原來星星們是如此的遙遠冷漠，

冷卻了多少億年的光陰！

我用金剛石的喙使勁去啄一個個星星，

直到火花瀑布般湧起，四濺飛迸！

有如宇宙間溫暖的焰火，

給無邊無際的夜幕披上光明的流蘇……

哦——靈魂的飛翔啊，

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最美麗的事情！

                                               2006-10-5
                                               於溫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