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洲談“六四”
文章來源: 2007-06-03 22:38:54
劉亞洲《信念與道德》

同誌們: 下午好。

今天,本來是要到大禮堂給大家講話的,但我嫌那個地方太大。我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主席台上,你們在下麵正襟危坐。那樣我們之間的差距就太大了。我之所以選擇這個大教室,就是想拉近與同誌們的距離。

  我不是做你們大家已經習慣的、傳統意義上的報告。我隻是想和大家交流一下思想。我就那麽一講,你們就那麽一聽,也不要記,也不要錄音。講錯的地方我自己負責。

  與其他領導同誌給你們做的報告相比,我講的東西起點低,沒高度、也沒什麽深度,不象他們的報告又是"高舉 ",又是"深入"的,氣勢恢宏。我總是從小處著手。今天,我主要講兩個問題,

第一個是信念問題,

第二個是道德問題。


一、信念問題

馬丁.路德.金講:"我有一個夢。"和他一樣,我也有一個夢。強軍夢和強國夢。

  這兩個夢其實是一個夢。這不僅是夢,已變成我的堅強的信念。我們都是軍人。和我相比,你們都是年輕的軍人。我在國防科技大學講課的時候,曾經套用毛主席的一句話:"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我說,軍隊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是你們今天在座的這些同誌的。你們是軍隊的明天,因此你們也是軍隊的太陽。

  我非常熱愛這支軍隊。我十五歲參軍,到現在已經三十四年了。我已經為它奉獻了青春。我必將為它奉獻終生,雖然我不敢講是否能為它奉獻子孫。

  我生在軍營,長在軍營。我爸爸就是個老軍人。 1939年,他和家鄉的六個青年農民一起參加了八路軍。在慘烈的孟良崮戰役中,其他六個人都在這場戰鬥中戰死,隻剩下我爸爸一個人。

  兩年後,我爸爸擔任了營教導員。打淮海戰役,我爸爸所在的二十一軍一八七團在王塘阻擊邱清泉兵團。仗打得真殘酷。最後守王塘的連隊隻剩下六個人。敵人潮水般湧上來。爸爸打開了隨身帶了十年的一個小包裹,裏麵有奶奶給他做的一雙布鞋。他舍不得穿。他背了它十年,走了萬裏路。在這最後的關頭,他想把它穿上,一試,才發現兩隻鞋都是左腳!爸爸給我講這個故事時他笑了,我卻感到心酸。我們的軍隊是多少由我爸爸這樣的樸實的農民組成的呀。多少先烈為了今天,在我們前頭倒下了。

我們正處在一個嶄新時期。鄧小平同誌的改革開放政策在古老的中國大地上大放異彩。軍隊的地位依然重要。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軍隊已經在政治上發揮了兩次重要作用,還將繼續發揮作用。

  哪兩次呢?一次是"64"事件。

  小平同誌說過,這場風波是遲早要來的。既然非來不可,早來比遲來強。"64"之後,我國的改革開放事業揭開了嶄新的一頁。

  最近大家在學習"..."的政治報告,裏麵有一個重要命題,就是十三年來以江澤民同誌為核心的黨中央的輝煌成就。這個"十三年"從什麽時候分野?從"64"。可以這樣說,沒有"64"問題的解決,就沒有我們國家今天的繁榮昌盛的局麵;沒有軍隊,"64"的問題就不可能得到解決,也就不可能有這十三年的輝煌。

  6月4號那天早晨,北京城經過一夜的倒海翻江之後突然平靜下來。許多清場部隊聚集在天安門廣場,不知道下一步事態會怎麽發展,神經的弦繃得緊緊的。

  那天上午,北京市所有的電話都不通。為什麽打不通呢?因為全體市民都躲在家裏打電話,電話一下超負荷,癱瘓了。謠言象長了腿,飛跑全國。

  西方渲染。全球目光齊聚在天安門廣場上。

  當時,尚昆主席講過這麽一句話:"'64'這天早晨天安門廣場如果有一個班出問題,都不得了。"

  但是,我們的軍隊是黨領導下的軍隊,這個班是沒有的。軍隊是經得起考驗的。

  軍隊為了"64"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昆明基地政治部詹本發主任談到這個問題。在北京當兵是很難的。

  "64"時,北京有的人在阻擋解放軍進城的時候是下了毒手的。殘害解放軍的行為令人發指。

  六十三軍的排長劉國庚在六部口被打傷然後活活地燒死;

  三十九軍的班長崔國正在崇文門燒死吊起來;

  六十五軍的班長李國瑞在阜城門被燒死後吊起來。

  後來尚昆主席接見了三個烈士的家屬。這其中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當時尚昆主席就注意到了。

  楊主席說,這三個烈士的姓名中都有一個"國"字。你看劉國庚、崔國正、李國瑞,就是死的最慘的三個烈士,名字中都有一個"國"字。楊主席講,說明他們是為國家盡了力,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中國軍隊在"64"事件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穩定了江山。這是軍隊在新時期所做的一次貢獻。


另一次就是1979年的對越自衛還擊作戰和後來的"兩山"(老山、者陰山)作戰。特別是1979年的對越自衛還擊作戰,我們很多同誌沒有認識到這場戰爭的意義。當時就有人講:我們和越南人打,現在犧牲了是烈士,將來一旦兩國關係好了以後,他們算什麽?我講:"仍然是烈士!"為什麽呢?對這場戰爭我們要從政治角度上去看。

  戰爭的意義往往在戰爭之外。小平同誌的這場戰爭是打給兩個人看的,一個是中國...,一個是美國佬。

  小平同誌1978年複出,79年1月訪美,2月就打仗。從政治上講,這一仗非打不可。

  為什麽呢?小平同誌複出以後,中國改革開放的藍圖已經在他心中草繪而成,要實現這個藍圖必須在黨內樹立絕對的權威。要打一仗。

  那時"四人幫"剛被粉碎,黨內思想極左的人大把大把的,既反鄧,更反對他的路線及政策。要改革,就要有權威。最快的樹立權威的辦法就是打仗。劉裕就是這麽做的。

  當時很多人反對打,認為解放軍經過"文化大革命"不能打仗了,但鄧小平說一不二,力排眾議,大手一揮,2月17日,解放軍潮水般地湧過邊界。

  第二個是美國佬,這個意義就更大了。到今天,鄧小平同誌已經離開我們五年多了,但我一直覺得他就在我們身邊。李獻忠(北空政治部秘書處處長 ——編者注)說:"還是我們的毛澤東,越想越偉大。"我想說:"還是我們的鄧小平,越想越偉大。

  "時間越往後推移,小平同誌的偉大越讓我們感到觸手可及。他領著我們把整個中國的方向擰過來了。

  你看,這場仗是在1979年打的。1975年,美國人是在損兵折將以後狼狽地撤出了越南。小平同誌說了,我教訓一下越南。那時候越南跟著誰跑呢?跟著蘇聯跑。

  小平同誌這個時候發起對越自衛還擊作戰,就是把自己、把中國從所謂的蘇聯社會主義陣營中劃出來。當時許多東歐國家都不滿意,說社會主義國家打社會主義國家。小平同誌在當時就看到,你這種社會主義,不要也罷。

  結果怎麽樣?假社會主義是沒有生命力的。到1989年,所有的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紛紛倒台,連蘇聯都垮了。

  十年前小平同誌就看到了這一點,用這一場戰爭和你劃清界線。小平,真奇人也!

  剛才我說這場仗也是為美國人打的,也就是說為美國人出氣。有證據嗎?有。

  小平同誌前一天訪問白宮出來,第二天就開打。

  為什麽要為美國人出氣?美國人剛剛灰頭土臉地從越南走掉了。我們幹嘛要為它出氣?

  其實這不是為美國,還是為我們,為改革開放。

  中國要改革開放沒有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援助是不可能的。此仗一打,美國對中國的經濟援助、技術援助、科技援助包括軍援和資金源源不斷地湧到中國。中美之間的蜜月長達十年之久,一直到1989年6月4日才劃上句號。

  這一仗給中國帶來了什麽?給中國帶來了大量的時間,大量的資金,大量的技術。而這一切,確保了"蘇東波"之後的中國繼續挺立。其功至偉嗬。

  甚至可以這樣說,中國的改革開放的第一步就是從這場戰爭中邁出去的。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中國軍隊對中國改革開放的貢獻不可限量。

  然而,我們的軍隊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奉獻出自己的?我上次來,跟莊可柱司令、齊海田政委講過,我是有雲南情結的。

  1979年作戰的時候我在空軍政治部,空軍雖未出動,但地麵戰爭一樣揪著我的心。

  後來"兩山"作戰,總政組織一批作家采訪,第一次是1984年,收複老山的時候,到十四軍,我去了,還有葉楠、周濤、喬良。後來,我又單獨去了幾次。

  1999年,我又來了一次。我深深地眷戀著雲南。為什麽呢?就因為我當時到參戰的部隊去,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

  當時改革開放已經開始了,特別是"兩山"作戰的時候,後方是歌舞升平啊!部隊官兵不僅麵臨生死考驗,還都有生活負擔。尤其是基層幹部,幾乎家庭都很困難。

  當時我去看十四軍的一個指導員,他已經犧牲了,他妻子見了我,跟我講,作戰前這個指導員是有欠債的,臨開赴前線時發了最後一個月的工資,結果七扣八扣,工資袋在拿到手上的時候裏麵隻剩下五分錢了。最後她拿出這個單子給我看,就五分錢,我真是覺得心酸。

  有些戰士家裏很貧窮,他們的遺書真是字字血、聲聲淚。烈士在遺書裏麵說,如果我要死了,請公社給我家一頭牛;一個人講,如果我死了,請把我的軍裝脫下來送到我家鄉去。我的兄弟都穿不起衣服。這些東西看了以後,真是讓人難受。

  官兵們的精神象泰山一般偉大。

  我從後方到前方,前後方反差之大,不可言!不光是生活,還有其它方麵。

  比方說,我曾經調查過四個軍的參戰部隊,這四個軍的參戰部隊凡是有未婚妻的幹部,百分之百都吹掉了,幾乎沒有一個例外。

  我看了一個姑娘的絕交信,寫的也有道理:"你犧牲了還好,你要是負傷缺個胳膊少條腿瞎個眼的,我們怎麽往下過?"這也很實在。

  二十七軍的一個副指導員領著突擊隊進攻一個山頭,犧牲了。三十個突擊隊員犧牲了二十個。回來以後,連長把全連剩下的人集合點名,在一個老百姓的打穀場上,副指導員的屍體和這二十幾具烈士的屍體就在旁邊躺著。在這個時候,副指導員的未婚妻的信到了。什麽信?絕交信。連長當著全連的麵也就是當著活著的人的麵,當然也當著這個已經犧牲的副指導員的遺體,念這封信,全**士無不淚流滿麵。

  我時常品味當時的氛圍和他們的心情。

  人性的光輝在這一刻閃爍出最明亮的光芒。走入戰爭的時候很少有豪言壯語。真正能打動人心的絕非長篇大論,更非大道理。沉默比喧囂更有力量。

  我去過一個即將投入戰鬥的部隊,哪裏像小說裏、電影上、電視上描繪的,參戰前部隊的求戰情緒是多麽的熱烈,口號聲連天,寫血書等等,都是誇大其辭。

  部隊作戰前,駐地一片死寂。幹部都躲得遠遠的。這些幹部平時是很豪邁的。有一個幹部一直到現在和我還有交往。那個時候我是個副營職幹部,他是師長。他見了我,豪氣幹雲地說:"我有三個想法,你給我寫到書裏去!第一,我要做中國的巴頓;第二,士兵算什麽?士兵就是阿拉伯數字;第三,我盼望打仗。打一仗升一級。"就因為這幾句話,我不原諒他。

  他對士兵沒有感情嗬。連長、指導員平時如果和戰士關係好,還能在一起。如果平時有點矛盾,就都躲到一邊去了。但槍炮一響,幹部也好,戰士也好,都是義無反顧。

你們都知道我寫過一篇文章,名字叫《王仁先》。這篇文章反響很大。王仁先是十四軍四十師的副連職參謀,昆明人,幹部子弟。戰前因違犯紀律受了處分,後來犧牲了。有人認為他不是英雄,我認為他是英雄,而且是高高大大的英雄。

  當時十四軍軍長×××曾說:"聽說劉亞洲要寫王仁先?十四軍那麽多英雄人物他不寫,偏寫這麽一個人?"別人把此話轉給我,我隻輕蔑地撇了一下嘴。雨果早就說過,在絕對正確的英雄主義之上有一個絕對正確的人道主義。

  王仁先的故事就是人道主義的典範,同時也是英雄主義的典範。王仁先本來在昆明談了一個女朋友,但部隊往老山開拔時,女朋友跟他吹掉了。部隊開進老山地區後,駐紮在一個叫落水洞的地方。王仁先和幾個幹部住在一個苗族農民家中。女主人是很漂亮的苗族姑娘,結婚不久,有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這女人性格很奔放,很剛烈。少數民族的姑娘大都具有這種特點。不象漢族女人,不敢愛也不敢恨。漢族是最沒有愛情的一個民族。別看漢族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但它沒有愛情。外國因為愛情可以發生戰爭,中國行嗎?吳三桂算是為愛情打仗的男人了,偏偏又是個。落水洞這個苗族女人見到王仁先之後,立即就愛上了他。

  王仁先英俊帥氣,一米八的個子。據說他的嘴老是緊抿著,象高倉健。王仁先開始對她是一屑不顧的。農村女人嘛,家裏那麽窮。雖然長得不錯,已是有孩子的人了。部隊上老山前,苗族女人給住他家所有的戰士水壺裏都灌滿了水,給王仁先那壺裏特意加了糖,加了那麽多的糖,以至於象蜜一般甜。

  晚上,苗族女人抱著孩子來到王仁先屋裏。她對王仁先使用了最原始的手段:解開衣服給孩子喂奶。他倆就這麽在屋坐著。王仁先拚命抽煙。他在抗拒。但最後終於沒抗拒住。為什麽沒有呢?這是有前提的,這個前提就是明天部隊就要上老山。這一去,他可能就要"光榮"了。他是個血性男兒,連女人都沒摸過。他肯定心有不甘啊。這是人之常情。他倆當時就在.圈裏發生了關係。第二天,情況陡變,進攻推遲了。作戰計劃推遲,愛情已然來到。什麽事情都一樣,有第一次就有第一百次。那些日子,落水洞到處留下了他們愛的影子。當然,相當多的次數還是在.圈裏。王仁先每次做完事都抽煙,一根接一根抽,好凶啊。苗族女子高興,就在.圈裏唱歌。好個有性格的女子!後來她丈夫查覺了,問她跟誰,她不說,丈夫就告部隊了。

  十四軍感到這是個嚴重破壞群眾紀律的事件,×××軍長下令嚴查。部隊把住在苗族女人家附近的官兵全部集合起來,列隊,把這個女人叫來認。這女人真是剛烈得緊呐,今天我想起來還肅然起敬。她走到王仁先跟前,一指,說:"就是他!"又說了一句什麽,我學不出來,意思就是我喜歡他,我愛他。保衛科長說:"我早就猜到是王仁先了。我看到.圈到處丟著高級煙頭。那種過濾嘴的香煙連裏隻有他抽。"

  王仁先受到處分,還從副連降為正排。進攻老山那天,團裏派王仁先到最前線去。7月12日,越軍一個師和我軍在老山地區發生劇烈爭奪戰。炮火連天。因為落水洞離前線近,可以看到天邊一片火紅。苗族女人就坐在村頭,望著老山方向。丈夫打她,下手很重。頭和嘴都流血了,她不動。王仁先在最前方的高地上。他是炮兵參謀,及時向後方炮兵報了一千多條情況。我軍炮火象長了眼睛一樣,落到敵人頭上。8月份我登上老山,往下望去,還可見累累白骨。那都是"7?12"被擊斃的敵人。後來敵人發現這個地方有名堂,集中炮火打這裏。王仁先犧牲了。他的戰友說當時他是靠著一棵樹死的。他是站著死的。部隊下來之後,仍從落水洞過。苗族女人站在村頭,一個個地尋找。官兵們從她身邊過,都低著頭,象犯了錯誤一樣。他們都整過王仁先,這時完全轉換了一種心情。

  最後這個女人知道了王仁先犧牲的事。你看她要做什麽?她把家裏的財產變賣了,買了兩條相當高級的過濾嘴香煙,來到王仁先的墳前,把兩條煙全部拆開,一根一根點燃,插在墳頭上。墳頭都插滿了。當時我聽了非常感動。

  1984年,我到老山的時候王仁先的墓已經立起來了。開始軍裏不打算給王仁先記功,後來在我們這批作家強烈的要求下記了功,大概記了一等功。當時我去烈士陵園找他的碑,找到了。我就學這個女人,把一包煙撕開,都給他點燃,插在墳上。那時我是空軍聯絡部副營職幹事。事隔十五年之後的1999年,我在北空當政治部主任,又專門帶了王春波、劉潘之幾個處長到麻栗坡烈士陵園。老山青翠依然。這次我專門從北京帶來煙酒,在墳前把酒給他倒上,把煙給他點燃。跟著我去的處長都流淚了。他們說,主任你對這個地方還有這麽深的感情啊!我到成空以後呢,暫時還沒有去。我當然要去。千年的墓碑會說話。麻栗坡那個地方有幾千座墓碑,走近它那是走近每一個靈魂。走進麻栗坡烈士陵園,平時心裏的那些汙泥濁水都不存在了。

我有一個觀點:中國真正的精英和真正的改革者,有一大部份在軍隊裏。這裏麵有一個規律:就是

  越文明的國家,越是發達的國家,它的軍隊就越是一支保守的力量。美國軍隊絕對是一支保守的力量,德國、法國、英國都是。

  越是文明程度不高的國家,它的軍隊恰恰是一支改革的力量,全世界都是這樣,巴基斯坦、南朝鮮、菲律賓、阿根廷、智利、厄瓜多爾、巴西,都如此。

  這是個規律。美國軍人是相當保守的。美國軍人保守並不是作戰觀念保守,而是政治上保守。

  我舉例說明:美國軍人和美國政客看待中國的眼光是不一樣的。美國政客能看到中國崛起對世界的重要性,包括對美國的重要性。它知道除了遏製中國之外還需要與中國合作。

  美國軍方的觀念則保守得多。它認為,在新的世紀美國要確保五十年至一百年不落後,僅僅教訓伊拉克、敘利亞、阿富汗這些小國家是不夠的,必須找一個大國來教訓。他把這個大國鎖定中國。這是從世界角度上講。

  其次,從中國角度上講。"文化大革命"是個斷層。文革中沒有其它出路,隻有一個出路,就是到軍隊來。因此,那一代的青年人中的精英都到部隊上來了,一車皮一皮往部隊拉。部隊現在當到團以上幹部的,沒有一個草包,如果有,他是假裝的。

  這些人就是不到部隊來,繼續留在地方,我有一句話,基本"職務相等"。什麽意思呢?今天部隊的團職幹部不到軍隊來,在地方就可能混個縣級幹部。今天的師一級領導在地方上都是地市級幹部,不會錯的。

  經過"文化大革命",經過改革開放,中國軍隊已相當成熟。現代化沒有軍隊的參與,是不可能實現的。甚至中國的民主化和法製化進程,軍隊都會參予。中國軍隊任重而道遠啊!為了完成曆史賦予給我們軍隊的使命,需要更多的人才。軍隊現在已經人才濟濟,但是還不夠,還要多些,更多些。培養人才是當務之急。這是江主席的話。要特別注意人才的個性和共性。今天我著重談談這個問題。

  個性問題。個性問題有不少,我這裏主要談的是地域性。很多人在研究人才時忽略了這一點,其實它挺重要。有一個現象大家一定注意到了,黨的第一代領袖多出自長江流域,多出於湖南省。它與兩個方麵有關,一是鴉片戰爭,一是湘軍。

  1840年,英國用大炮轟開中國的大門後,西方對中國的入侵是由東南沿海順著長江這條黃金水道逐漸向內地滲透的。長江流域領風氣之先。科技、文化、製造業得以發展。思想煥然一新。第一波留學潮就主要是從長江流域開始的,最上溯可到四川。太平軍興起,沿長江東下。湘軍軍興,亦沿長江東下。湘軍攻克南京後,曾國藩自裁湘軍。湘軍將士攜著從戰爭中掠奪來的大量財富逆江而上,回到湖南。這些錢他們用到了兩處:一是蓋房子置田地,一是大辦學堂。

  毛澤東等領袖都是在這個時期進學堂的。湖南文化蓬蓬勃勃。故當時有"中國不可一日無湖南"之語。地域對部隊的影響極大。

  京津地區部隊有自己的特點。成都地區的部隊也有它的個性。昆明地區的部隊又有它的個性。京津地區是政治文化中心。北京地區的老百姓都是很關心政治的。軍隊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也很關心政治,人人都是小政治家。

  但是,一到關鍵時刻,越是京畿的部隊越不能用。

  "六四"時典型的例子是北京軍區的三十八軍和二十八軍。

  三十八軍軍長徐勤先是個將才。他在坦克一師當師長時我看過他指揮的一場演習。他懶洋洋地坐在,不,幾乎是半躺在帳蓬中的椅子上,指揮千軍萬馬,頭腦清晰如閃電,井然有序,大有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的氣勢。在中國軍隊這樣的人不多。

  與他不相伯仲的有×××,×××。超過他的隻有蘭州軍區×司令。

  可惜徐勤先政治上不可靠。

  "六四"期間,北京告急,北京軍區司令員周依冰親自開車到保定,要徐勤先帶部隊進京。

  徐勤先問,有沒有中央軍委的命令。

  周說,有。

  徐又問,有沒有小平同誌的命令。

  周說,有。徐又問,有沒有常務副主席楊尚昆的命令。

  周說,有。

  徐又問,有沒有軍委第一副主席趙紫陽的命令。

  周說,沒有。

  徐說,那這個兵我不能帶。

  周依冰指著徐勤先的鼻子說:"我知道你老婆是法官!你兩個兒子都在天安門廣場!"

  三十八軍就駐在京津地區。

  二十八軍也是這樣。二十八軍是6月4日早晨向天安門廣場開進的。

  前一夜驚濤駭浪,許多部隊已經攻進去了。群眾在木樨地把二十八軍攔住。二十八軍軍長何燕然在裝甲車上手搭涼棚往前一看,說了一句話:"遍地青紗帳。"什麽意思呢,你看老百姓多得跟青紗帳一樣。這不是把自己當鬼子了嗎?他那個政委也是夠操蛋的。政委還來了一句:"十萬青年十萬軍。"兩個人還在那裏做詩。

  劉華清副主席叫空軍王海司令員派直升機向他們喊話:"前進前進!不顧一切前進!"

  何燕然根本不聽,還對政委講,將來上軍事法庭,你去還是我去呀。後來劉副主席非常生氣,說了四個字:龜不出頭。


  我到成空以後,就研究成都地區部隊。

  空軍機關有一個現象很有趣:什麽地區來的幹部最多呢?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蘭州地區來的幹部最多,其次是沈陽。

  為什麽?廣州地區的幹部不去呀。生活比較好。南京和華東地區生活也比較好。北空在北京也不用去。問題是成空的幹部也不願去。他不願意離開成都,這就是文化使然。

  成都平原是個盆地。四川人有一種"盆地意識",不思進取。黃濤(單位、職務不詳,估計為作者朋友——編者注)說過"視覺盆地"的話,用這句話形容成都平原,很貼切。

  除了地理成因,還有曆史成因。

  自古以來,凡在成都地區為王的,從公孫述開始到明玉軫止,當然還有張獻忠,對中原都是采取守勢戰略。

  諸葛亮六出祁山,率部隊打曹魏,實際上是以攻為守。他知道,我要不攻,連守都守不住。他成功地掩飾自己的本來麵目。鄧艾伐蜀,攻克江油到綿竹之後,後援部隊沒上來,自己也精疲力竭,說明日幹脆班師算了,結果硬著頭皮往前一走,摧枯拉朽。搞了半天才明白蜀國原來力量是很空虛的。

  自古以來成都人都取守勢,一直傳到今天。你們都見過成都的"川軍出川作戰紀念碑",但可曾對它發問?中國人為國作戰,哪分省籍?你見過湘軍出去打仗還要立個"湘軍出湘紀念碑"麽?河南人出去打仗還要立個"豫軍出豫紀念碑"麽?抗日戰爭時期川軍出川作戰,偏要立個紀念碑,恰恰是川人守勢心態的印證。

  但一個事物總有它的兩麵。成空部隊都處在邊遠艱苦地區,領導下部隊,目擊部隊那種艱苦奮鬥的場景,會對靈魂產生洗禮和衝擊。成空領導一般都比較淡泊名利,道理就在於此。

  昆明基地雷達團有一個排長,月工資四百元,每月寄給癱瘓在床父母二百元,小孩上學一百五,生活費隻有幾十元。家徒四壁。但在艱苦的地區一幹就是十年。空軍丁文昌政委去看望了他,說:"你很不錯,我給你敬個禮。"排長眼淚刷刷地流。這是最高獎賞了。你們昆明基地位處雲南。這裏是"老山精神"的發祥地。你們是近水樓台。"老山精神"是一種奉獻精神,一種大無畏的勇敢精神,值得我們世代記取。

共性問題。我軍幹部有三個普遍性的問題:


①缺乏講真話的勇氣,當然也缺乏講真話的能力。去年,經中央軍委和江主席批準,國防大學舉辦了一個正軍職幹部培訓班,俗稱"龍班",從全軍挑選了三十名正軍職以上的幹部去學習,空軍有三個:我,空軍何為榮副參謀長,沈空許其亮司令員。何和許都是飛行員中的佼佼者。他們都是我的首長,都對我有提攜之恩。入校的第一個星期,其它學員都在研究學校的規章製度、研究教師啊,課程啊。我研究其它二十九個人。我不研究學校,我研究人。

  當他們熟悉學校以後,我也已經熟悉了他們。我得出結論:

  第一,雖然部隊中還有好的人沒有來,但來的肯定是最好的。

  第二,將來的軍委領導、總部領導,很可能從這三十個人中產生,甚至更高,也未可知。但如果這些人包括我自己在內,不加強學習和修養,充其量也就是軍事工作者、政治工作者,而不能稱為軍事家、政治家。這就是者與家的關係。這些人是我們這代軍人的化身。在他們身上可以折射出整個軍隊。

  有一些人已經接近頂峰了,但還差一個台階。可就這麽一個台階,終其一生,他就是上不去。我們這批高級幹部,最缺乏的就是三條:

  獨立思考,逆向思維,敢於說不。

  敢於說不決不是不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恰恰是更好的服從命令聽指揮。

  列寧早就說過:不折不扣地貫徹上級的意圖是最好的消極怠工。這是大意。人和思想和水一樣,是流動狀態的。你不讓它流動,這水就變腐臭了。死水一潭!水的形態又是自由的形態。人世間最具有自由形態的東西就是水。哪兒都能去。哪兒都敢去。無孔不入嘛。人的思想應當也是這樣的。

  過去蘇聯共產黨的教訓,以及我黨的曆史經驗,都告訴我們,忽略人的思想和強製人的思想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

  毛主席解放初期就講過:我們黨要養一批敢於胡思亂想的人。總政聯絡部部長嶽楓,就是葉劍英的兒子,一舉手說:"我報名!"

  美國蘭德公司有一條著名的宗旨:"保護怪論"。怪論往往過一段時間就變成了真理。

  江主席一再告誡我們要解放思想。

  我常對你們說,解放思想,首先得要有思想。你連思想都沒有,解放個什麽趣!
  
  讓人們胡思亂想並不一定是壞事。一定要處理好思想穩定與社會穩定的關係。思想越活躍,社會就越穩定。思想越自由,社會就越前進。

  反之,思想越壓抑,社會才越不穩定。

  "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幫"不僅在無恥地強奸人民的思想,他們甚至是在"輪奸"人民的思想。這種悲劇再也不能重演了。


  我是從步兵連隊出來的,我有個最深刻的體會:當過連長之後才知道怎麽當班長。!!!!!!!!!!!!


有些人為官一生,至死不知道這個官是怎麽當的。

  有的人一輩子在討伐別人的思想,其實他不曉得他的思想最該受討伐。!!!!!!!!!!


總政組織部鄧正明部長在退休時,說了一句很深刻的話:"我為官一生最大的體會是:多交小朋友,少交大朋友;不忘老朋友,穩定好朋友。"他說的僅僅是朋友嗎?不,他說的是思想。

  我這個人你們也許不了解。我什麽都沒有,但我有思想。從物質上講,我也許最窮;從精神上講,我肯定最富。我什麽都可以給你,但思想不給你。我絕不出讓"思想主權"。就象小平同誌講的:"主權問題不容談判。"由於我掌握了自己的"思想主權",所以我從不說假話。

  人說話應該有底線,這些底線依次是:

  一,力圖說真話;

  二,不能說真話應當保持沉默;

  三,無權保持沉默而又不得不說假話則不應傷害他人。

  現在,領導幹部要帶頭講真話,要喜歡講真話的人,要敢用講真話的人。但常常的情形是:"講真話領導不高興。講假話群眾不高興。"當年我們批判林彪時,說他在井岡山就反對毛主席。原因是當時林彪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提出"紅旗倒底能打多久"的問題。林彪後來成了罪人,但這件事他不錯,不僅不錯,還有益呢。一個下麵的幹部,用這種形式向黨的領導反映自己的觀點,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是好事。如果把自己的觀點隱瞞起來,上麵說什麽就跟著說什麽,這是不正確的。林彪不隱瞞自己的觀點,盡管他的觀點是錯誤的,但敢於向上麵反映,這是一種到今天都應該提倡的精神。由於林彪提出了這個問題,毛主席寫了千古名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林彪不提那個問題,毛主席這篇文章也寫不出來。

② 知識。我講的知識,不僅僅是指文化程度。我講的知識是一種綜合素質。

  今天的知識分子,我給他們講,我不認為你們是知識分子,你們僅僅是"知道分子"。你懂得不少,書看了不少,但真學問不行。真正的知識分子既要有書本知識,又有實踐知識。讀書,第一是要鑽進去,第二是要跳出來。重要的是鑽進去,更重要的是要跳出來。要有自己的心得。

  軍隊要擔大任,必須要更多的知識分子。改革開放以來,我軍招生了不少大學生,但情況如何呢?我在北空時作了個調查,挺令人心寒呀。從八十年代開始到2000年,從大學裏招收本科大學生一千八百多人。這一千多人中隻有十一人在主官位置上,還包括連級主官。大部分人都走了,因為你沒有給他創造環境。留不住他。

  和平年代,領導的水平就是使用知識分子的能力;井岡山時期,領導的水平就是使用工農幹部的能力。在用知識分子這個問題上,領導有沒有私心?一流的領導不敢用一流的部屬,隻敢用二流的。二流的領導隻敢用三流的部屬。不能有這種武大郎心態。齊政委有句話講的挺深刻:"都說成空這灘水混。我說不混,為什麽,因為沒有龍。"講得好啊。龍是什麽?龍就是人才。人到用時方恨少。一旦空出個師職軍職位置,有時感到沒有人啊。成空確實是有這個問題的。但是,最缺人才的地方,往往是壓製人才最厲害的地方。你沒從根本上培養啊。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應該深思和猛醒。你要培養他,給他創造條件。你得用他。給猴子一棵樹,給老虎一座山。我們改革開放的精髓之一,不就是讓讀書人有錢,讓有錢人讀書嗎。道理是一樣的。

  有一個人曾經講,我在讀書人當是是有錢的,我在有錢人當中是讀書的。有一個省委領導講,在讀書人當中,我是職務比較高的;在職務比較高的人當中我是讀書的。我套用這句話說,在軍人中,我是讀書的;在讀書人當中我是軍人。今年是轉變作風年,成空下決心要使用一批高學曆人才。給有知識的幹部闖開一條路,調查已經完了,下一步就是使用。

  怎麽用,我還在想。我不怕探索,不怕前進,不怕摔跤。你們都知道有個"胎瓜效應"。一棵西瓜秧結幾個瓜,第一個瓜叫胎瓜。這個胎瓜可能是苦的。但是,後麵一個比一個甜。沒有這第一個苦的,就不會有後麵幾個甜的。那麽就讓我就來當這第一個胎瓜吧。走錯不怕,你得走嘛。闖錯了不怕,你得闖嘛。

③ 幹部選拔機製有待改進。現在我們幹部的選拔機製既不是古代的考試機製,也不西方的民主機製,更不是競爭機製。我們的機製是什麽呢?是伯樂機製。就是這麽一個伯樂機製——在幾種機製裏麵最落後的機製,也用不好。!!!!!!!!!!!!

  封建殘餘一天不根除,這個問題就解決不好。

  嚴複這個名字你們聽說過吧?他在英國留學時,曾與日本後來的首相伊藤博文同班。他的成績比伊藤博文優異多了。回國之後,伊藤博文當了兩屆總理大臣,發動了兩場戰爭,使日本走上了現代化的道路。嚴複呢?回國後默默無聞,隻翻譯了一本赫胥黎的《天演論》。但這個嚴複說過一句話。我認為就憑這句話,他足以不朽。

  他說:兩千年來中國的所謂國家,其實是隻有家,沒有國。國是一姓之家。興,是一家之興;亡,是一家之亡。嚴複戳破了中國社會形態的天機。

  孫中山後來鬧革命就高舉著四個字:"天下為公"。滿清已經垮台近百年了,但反封建的使命依然方興未艾。它很堅強啊。它不存在表麵中,它存在人們的潛意識中。

  北京有個很著名的智力節目《SK狀元榜》,老師曾出一個題目考學生: "WHO IS THE MAN THAT EVERYONE ADMIRES AND VERY MUCH WANTS TO BE?"(有一個人讓每一個人都羨慕,並都想成為這樣的人。請問這人是誰?)學生脫口而出:"KING"(國王)。而答案是HERO(英雄)。

  你們看,中西方的差異就在這道簡單的題目裏準確無誤地顯現出來。而那是個十六歲的學生,我們的未來。我們常常是錯了還不覺得。

  有一句話你們大家都聽說過:"用好作風去選作風好的人",還堂而皇之地寫在《求是》雜誌上。錯了。這是典型的人治的東西。你用好作風能選出作風好的人嗎?這是其一。

  其二,誰相信你這個好作風啊?你好作風的標準是什麽?

  其三,你憑什麽來選?應當讓群眾選。

  我最不喜歡看中央電視台那些播音員。現在中央電視台的一些年輕播音員全是那些老播音員的翻版,一模一樣。我說這準是那些老播音員去選的,總是選那些長得像自己的那些人,跟他女兒和兒子一樣。

  當然,在幹部問題上,中國有自己的國情。應該循序漸進,水到渠成。但有一條我們現在做不是早了,而是晚了,就是選拔幹部盡量民主。

  民主是什麽?民主就是一句話:多數統治。你選幹部,哪怕用伯樂機製選幹部,也要大多數人都說好才行。很多同誌對我國的幹部年齡製度有微詞。年齡製度是對民主選拔幹部機製諸多條中比較厲害的一種。應惟才是舉,而非惟年齡是舉。有人五十歲就不行了。托爾斯泰八十歲還寫出了《戰爭與和平》。幹部用早了也不妥。用幹部象打槍一樣,有個"拋物線",要取"最佳值"。

  我給你們舉沈空許其亮司令員的例子。許司令有大氣,胸懷寬闊如海。有政治頭腦。我說我是政治幹部中懂軍事的人。許司令員是軍事幹部中懂政治的人。他四十四歲就當了大軍區副職,馬上就十個年頭了。"大限"已到,年紀尚輕。我對一個總政徐才厚主任說:許其亮如果退了,那將是人民解放軍的笑話。他以大區副之身退下來,竟還不到一個師長的最高服役年限。師長最高服役年齡是五十五歲。這正是一個男人最成熟的時期。

  深刻了解了幹部的特點,才能發現人才,挖掘人才。我算個小人才,不算大人才,更非全才。與其它同誌相比,我隻是有點鋒芒而已。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是隱諱自己的觀點。

  我愛這個國家、我愛這支軍隊。正因為部隊困難、有需要改善之處,才需要我和我們。如果它太完美了,要我們幹什麽?因為愛而無私。因為無私而無畏。有的高級幹部,一事當前總想自己。當到一定的職務後,不敢替別人辦事,不敢說話,戰戰兢兢,為什麽?不就是為了當更大的官嗎?有私欲,你就不可能堅強,你就不可能無畏。人活一場,我不做自己還做別人嗎?雷鋒咱做不了,朱伯儒咱做不了,我就做自己還可以吧。官帽子像雨點一樣往下掉,哪一頂能掉到你頭上?

  不要去追求這些東西,還是去追求一下精神方麵的東西,這方麵疆界無限寬廣。我上國防大學,國防大學說了兩個想不到:

  第一,想不到軍隊還有這樣的人;

  第二,想不到軍中有這樣的人還能生存。

  這說明軍隊有希望。我在生活裏是沒有鋒芒的。我和大家相處都很好。但是,在思想上我是有鋒芒的。真正能夠刺痛你的,真正能夠把人刺出血的,是思想上的鋒芒。而不是在於你這個人有多高傲,你有多大的官職,那都沒有用。

  我寫過不少書。我寧願我的書被一個人讀一千遍,不願意它被一千個人隻讀一遍。有人讀得懂我。有人讀不懂我。彭東海(《空軍軍事學術》主編——編者注)說:"我能讀懂你。但是讀一兩遍還是讀不懂你的。"很多人把鋒芒藏起來,我不藏。我藏給誰看,藏了我要幹什麽。

  張孝祥,南宋人,秦檜當宰相時,他考進士第一,當即上疏揭露秦檜,為嶽飛平反。朋友勸他斂起鋒芒,他說,沒有鋒芒我考進士幹什麽;我明明有鋒芒把它藏起來我考進士幹什麽;秦檜是個王八蛋,我不攻擊他我考進士幹什麽。

  三問,酣暢淋漓。

  我本能地感到,我們處在中國的大時代。中國轉型在即。一旦轉型,就需要一批領風氣之先的人。我們軍隊現在太缺少有風采、有個性的人。而過去我們的人才如群星璀燦。

  我建議你們看看吳東峰的書。打江山的那些將軍們多有特點啊。尤太忠將軍下部隊就喜歡數豬。每至一個連隊,不問人多少,隻問豬多少。幹部若答錯,必遭罵。如答少一頭,尤說:"官僚主義。"如答多一頭,尤說:"弄虛作假。"

  朱鎔基總理對我愛人李小林講,1958年,他到三O一醫院看望病人,在電梯裏碰見了彭德懷元帥。彭老總剛看完一個身患絕症的老同誌,彭說到生病時,講了三個"然":"大不以為然;不得不然;順其自然。"朱總理說:這三個"然"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銘。至於毛、鄧,就更不用說了。"

  三大戰役"前,有人對毛主席說,國民黨勢力還很大,一口吞吃是不可能的。毛主席堅持要打三大戰役。那同誌說:"這是賭搏。"毛主席說:"好,賭一個新中國!"

  江主席講:"創新是一個民族的靈魂。"最重要的是思想創新,其次是行為創新,再其次是文章創新,再再其次是語言創新。一個人一生中如果有一句話,哪怕是壞話,能流傳下來,也是值得的。

  我們現在製造了那麽多文章,說了那麽多話,都是垃圾,美麗的垃圾。就寫材料而言,我們每天都在進行無效勞動,重複勞動,甚至是有害勞動。江主席曾說:"他們(指某個部門)送給我的材料,我一份都不看!"看看我們今天的材料,空洞無物,穿鞋戴帽,令人憤慨!


1989年6月23號,中央政治局開會批判趙紫陽的錯誤。趙紫陽"六四"之後是很囂張的。

  當時有一張照片你們可能沒有注意到,代表鼓掌通過對趙紫陽的處理決定。

  照這張照片時趙紫陽背朝著鏡頭,他也在鼓掌。他是要走進曆史的,他也走進了曆史。

  政治鬥爭啊。我認真研究了小平同誌的政治鬥爭藝術,發現他始終掌握三個原則:

  第一,從來不把政治鬥爭看成個人恩怨。你對他好不好,他不會以此為標準,他以曆史和國家、黨的利益為標準。

  第二,從來不與對手在日常瑣事上發生衝突。

  第三,永遠不和與自己不在一個等量級上的對手較量。

  老鼠向獅子挑戰,獅子拒絕了。獅子說:我如果應戰,不管你贏你輸,你都贏了。我幹嘛理你?

  當時姚依林主持政治局會議,趙紫陽要求發言,姚依林問,你需要多長時間?趙紫陽說要一個小時。

  姚依林說,一個小時太長了吧。趙紫陽說,那就兩個小時。那態度很囂張的。

  陳雲同誌和小平同誌都沒有參加會議,先念同誌也沒去。最後陳雲同誌的書麵發言時間到了,是他的秘書許永躍同誌送的。

  許永躍現在是國家安全部部長。一張紙,兩句話

  :"一、趙紫陽同誌辜負了黨中央對他的希望;

  二、同意中央對趙紫陽同誌的一切處理。陳雲。1989年6月23日。"

後來這封信作為中央文件下發,擲地有聲,太棒了。


  我經常在想,我們的材料如果能象陳雲同誌的信一樣就好了。

  這一點,老百姓都比我們強。有一個打工妹到河北打工,幹了幾天後給家鄉的親人發了一封信,隻有八個字:"此地錢多,人傻,速來。"精彩絕倫!此地錢多,前提有了。人傻,條件有了。速來,結論有了。我們就搞不出這樣的東西來。

當然,我們講了那麽多軍隊的好的方麵,並不是否認它的問題。相反,中國越以開放的姿態與世界發生廣泛對話,我們就越會發現軍隊許多不如意的地方。譬如在觀念的更換上,它沒有了那種開一代社會風氣之先的朝氣,象解放初期和"文化大革命"初期那樣,但在社會世俗化的大潮之中,它又沒有表現出傲世獨立的對抗姿態。在社會的整體構成中,若用經濟發展的術語來為軍隊定位,它不是特區,不是沿海區域,隻能算是中部區域。有趣的是,中央出台的大力扶持中西部經濟發展的戰略與科技強軍和質量建軍方針幾乎是在同一年提出,也可以證明中國軍隊的情況。

二、道德問題

做人嘛,善良不是一種願望,而是一種能力。我在《大國策》中說,我們不能選擇是否有個聰明的頭腦,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有一付較好的心腸。較好的心腸指什麽?一個人的道德品質。一個人的道德高低也許不重要,一個民族的道德高低就重要了。一個官員的道德高低也許不重要,一個執政集團的道德高低就很重要了。好人可能錯用壞人,但是壞人絕對不會錯用好人。我們對幹部進行這麽多考核,但翻開幹部履曆考察表,居然沒有一條是對幹部的人性道德進行考核的標準。這促使我們的幹部不必對下,更不必對自己承擔什麽道德義務,隻要"唯上"就路路皆通。今天,中國在大步前進,也暴露了不少問題。一切問題都指向製度,而一切製度的問題都指向文化,而一切文化的問題都指向宗教。道德就是文化。道德是不是宗教的一種表現形式呢?我還在思索這個問題。中華民族的民族性有許多值得商榷和改善之處。民族性就是道德。

宗教決定了文化,文化決定了民族的性格,民族的性格決定了民族的命運。舉反腐敗為例。懲治腐敗並不能根除腐敗。建立完善的社會製度是一種辦法,但根本的辦法還是要從文化入手。比如,"高薪養廉"。在中國,高薪未必能養廉。為什麽?中國文化有很濃重的"家文化"色彩。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多子多福。父輩一定要給子孫留錢。這和西方文化截然不同。我們作父親的,自己薪水再高,還要想著留給孩子,因此他還要貪。這也是中國官場"賄賂文化"的成因之一。中國文化的形成有三個主要因素:

① 生存環境。自古以來,中國這塊土地上的人口就比歐洲多。中國女人被"家文化"變成了生育機器。歐洲人對土地的人均占有麵積比中國大許多,可它還覺得狹小,喘不過氣來,要重新開拓新土地,因此才有了新大陸的發現。中國人則在這片惡劣的環境中爭鬥。生存法則十分嚴酷。但文化的形成一味強調環境是不夠的。壞的環境塑造一種不成功的文化,好的環境仍然能塑造一種不成功的文化。對中國文化的形成,就要從兩個方麵來看。中國這片土地自古以來植被很好,滿是森林。山西蘊藏著那麽豐富的煤,就是古代森林的證明。由於樹木太多,人們從居住地出來毋需走太遠就能得到木材,所以蓋房子就用木頭,又簡單又省事。久而久之,中國的建築就成了土木結構的形式。歐洲民族步入文明時,環境較中國而言惡劣許多,少樹,多石。他們要蓋房子隻有向山要石材。久而久之,西方建築形成磚石結構的形式。千年以降,我們的林子砍光了,土木結構的建築坍塌了。人家的磚石結構的建築留下來了,森林也保住了。意大利能看到兩千年前建築,相當於中國的秦漢。中國現在連明朝建築都罕見了。

② 宗教。中國的三個主要宗教:佛教、道教、儒教(我把儒學也稱為一種宗教),對中國人形成今天這樣的心理狀態和道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曆史證明,這三個教根本無法振興中華。有人曾問我對"***"的看法,我說我對"***"的看法就是沒看法。我根本不正眼看它。道教、佛教都不值得提,"***"就更不值得提。它甚至連邪教都算不上。讓我拿西方的基督教和中國的宗教做個對比。中國文化教育我們"人之初,性本善"。西方的宗教正好相反,它認為人生下來是惡的,人的本性也是惡的。因此,他要限製你,反思你。西方文化認為,人是有原罪的。人心是黑暗的。同誌們,你們有的人經過"文化大革命",最黑暗的東西在哪裏呢?最黑暗的東西在人的心中。每個人的心靈中都有非常肮髒的一麵。西方文化把這個剖露出來,展示出來。批判它,控製它。東方文化是把它包起來,養著它。西方的教堂有懺悔室。進了教堂之後,就把心靈的東西向神述說。把醜陋和肮髒的東西向神訴說了,他就輕鬆了。他的心靈得到了淨化。我在美國時曾在教堂外坐了一整天,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景:人們總是愁眉苦臉地進去,神情輕鬆地出來。後來我才漸漸了解了其中的奧秘。久而久之,他就變成了一個健康的人,心態和心靈特別健全的人。人是有欲望的。但人必須克製自己的欲望,必須自己(而不是別人)克製自己的欲望。中國人不會克製自己,不對會自己進行心靈拷問,於是他就去克製別人,去拷問別人。鞭笞和拷問自己是痛苦的。隻有心中永遠有信仰,有對永恒的神的信仰,才能如此。

很多同誌去過西方的教堂,那裏的神是以一種血淋淋的、受苦受難的形象出現的。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聖母不是流血、就是流淚。那實則是人的化身,是人的苦難、思想的化身。西方宗教裏的神看似是神,其實是人。耶穌的死亡就已經完成了他從神到人的蛻變。隻有人才能死。而中國的廟宇的神才是神。你看那些神的形象:大腹便便,無憂無慮,嘻皮笑臉,享受著人間煙火。個個吃得腦肥腸滿。西方人進教堂是為了懺悔。我們進廟是為了賄賂。不是嗎?我們因為要辦成某件事,向神祈禱,用錢買了香點上,或放上瓜果之類我們人間吃的供品,默默許願。這不是賄賂是什麽?西方人進教堂是為了解脫精神上的苦難。我們進廟宇是為了解決實際生活中的苦難。西方宗教的神在受苦,人民不受苦。東方宗教的神在享樂,人民在受苦。這就是東西方宗教最大的區別。外國的教堂總是建在城市中心,與民親近。中國的廟宇總是建在深山老林中,與民疏遠。我曾說過中國人基本是個沒有信仰的民族。沒有信仰,不是指沒有信仰的形式。恰恰相反,中國人信的東西最雜,包括氣功大師都信。什麽都信,恰恰就是什麽都不信。中國人心中沒有永恒的神的位置,再說深一點,就是沒有終極性的文化精神追求!這種人是不會把自己的關心範圍擴大到家庭、甚至個人以外的。如果擴大出去,一定就是傷害別人。這樣的民族怎麽能不是"一盤散沙"?在西方國家一輛車要壞到公路上,幾乎所有的車都會停下來,問你是否需要幫助。在中國,絕大多數車都會揚長而去,好不容易停下來問你,我可能還懷疑,你幹什麽?你有什麽目的?一滴水珠是非常小的,但這個水珠確實能把整個太陽包容進去。千年來,東方和西方的競爭中,西方勝利了;東方宗教和西方宗教的競爭中,西方宗教勝利了。宗教的勝利是什麽樣的勝利?我認為是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沒有信仰,就沒有精神上的力量。我們所缺少的,正是人家所擁有的。就拿蓋廟來說,西方人蓋廟,總是把一座山頭齊齊地削掉。這是一種氣勢,一種與大自然抗爭的勇氣。中國人蓋廟,總是把它蓋在深山之中。看起來是與這個深山和諧地成為一體,實際上是一種投機。有幅古畫,叫做深山古刹,很有名,但畫上沒有現出一堵牆,沒有出現一片瓦,畫的是什麽呢?兩座大山中間有一條小路,一個和尚挑著擔子在這兒挑水。這幅畫的意境是什麽呢?就是說深山藏古寺,寺和山融合到一起去了。我們肯定認為這很巧妙呢。中國人投機心理很重,都渴望不勞而獲。在改革開放的今天,多少人投身商海,都想著"明天該輪到我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都想當那一部分人。受了多年"為人民服務"的教育,卻都想成為被服務的對象。秦以前,中國人不是這樣。漢以後,特別是劉徹獨尊儒術之後,中國人才變了。我最愛讀《史記》。翻遍《史記》,沒有對叛徒的描寫。今天我們有多少叛徒!那時候很少有告密者。今天告密者遍地!昨天,空軍工程大學政委王鴻生來看我,我們當年在空軍政治部是戰友,我倆談到了這麽一件事:王鴻生所在部裏有一個幹事,是個領導很看重的人,他的同事與一個姑娘通奸,他搬了個小板凳在同事門口坐了大半夜,直到把兩人"捉奸"。他受了表揚。我嗟恨不已。我說:是什麽力量支配著他在黑暗中坐了那麽久?絕對是一種犯罪的意識。保定、易縣,易水,古時候是出荊軻、高漸離、田光、樊於期的地方。"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抗日戰爭中就保定府出的二狗子最多。我當作家時曾到保定采風,一個農民給我唱了一首過去的歌:"那一年鬼子進了村,我們扛起槍當了兵......"後來才知道他當的是什麽兵,偽軍。外國不是沒有叛徒,但比中國要少得多。這是一種什麽力量在起作用?精神力量。1986年我剛到美國的時候,深夜出去,紅燈亮了,沒有任何車,所有汽車到路口都自動停下來。我不理解,說美國人怎麽這麽傻呀。後來我才明白,他這是一種對自己的控製。控製自己就是對心靈的拯救。小節如是,大節更如是。日本人講,中國人的陣地很容易突破。黎鳴說得好:"中國宗教把老百姓變成了羊。"同樣是堅守陣地,西方人雖然也害怕,但他能約束自己。我們呢?首先是希望別人去擋子彈。看別人跑了,想,你憑什麽跑?我也跑。你當偽軍吃香喝辣的,我也當。你貪汙,我也貪汙。我不能比你吃虧。西方國家不是沒有接受賄賂的事,但總體上講要比我們少。當他接受賄賂時,良心和精神會約束他。遲浩田副主席講過一件事,對我印象極深。他說,抗日戰爭時期,在膠東根據地,七、八個鬼子扛著太陽旗來掃蕩,三四萬根據地軍民在"跑反"。狼攆羊嘛。一個女孩子在公共汽車遇到搶劫,滿車人無人吱聲,她感慨道:"我爸爸說過當年日本鬼子一個人就管咱們一個縣,過去我不信,現在信了。"有一個小女孩,是個車站檢票員。"文化大革命"中火車比較擁擠。火車一進站,人們轟地一窩峰地往裏擠。這個小女孩說,你們這麽多人,我一個女孩不可能都抓住,我也不想全抓,抓誰呀?抓第一個擠的。於是大家乖乖地排隊。

③ 曆代統治者實行愚民政策。儒、道、佛的思想各有不同,但在反智主義或主張愚民方麵都是異曲同工。正因為此,它們才獲得統治者的青睞。在這種文化宗教和統治者愚民政策的夾擊下,中國人形成了今天這樣的種群。中國人最善長歌功頌德,其次是告密,第三是玩弄權術,最後是明哲保身。滿清人對中國的統治最為成功。它深諳中國人官場的特征:效忠個人,不效忠國家。有奶便是娘。滿洲人統治中國漢、蒙、藏三族,針對不同的特點使用不同的手腕:西藏人信佛,清廷便在承德仿照西藏的樣式修廟,把喇嘛接到中央來當大爺;蒙古人剽悍,便使用婚姻手段,把皇女嫁給蒙古王公。你生了兒子,都是我外甥。對漢人,用科舉。漢人有個毛病,好當官。隻要給你官作,就象給了狗一塊骨頭似的,服首貼耳。我在美國斯坦福大學的導師是研究毛澤東的,他認為毛澤東一生中一共幹了三十一件事:(1) 1921年入黨(2)1925年轉向農民(3)1923-1927年加入國民黨(4)1928年建立農村基地(5)江西蘇區(6)富田事件(7)1935 長征(8)遵義會議(9)與張國燾爭奪中共領導權(10)1937年與國民黨合作(11)與江青結婚(12)延安整風(13)七大樹立毛澤東思想(14)奪取全國政權(15)推行土改(16)1950年參加南朝鮮戰爭(17)高崗事件(18)三反五反(19)公私合營及農村合作社(20)反右(21)大躍進(22)廬山會議(23)與蘇聯決裂(24)醞釀打倒劉少奇(25)發動文化大革命(26)援越抗美(27)確定林彪為接班人(28)與美國解凍(29)扶持"四人幫"(30)打倒鄧小平(31)安排華國鋒接班。

我仔細研究了這三十一件事,發現其中二十件事與摧殘人的精神和道德有關。(我在下麵打了杠)到1966年,毛澤東終於發動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 ",使中國的經濟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更使全國人民的道德素質降低到可怕的水平,國家幾陷於萬劫不複的境地。精神嗬,那是一個人的立命之本,是一個民族的強大之本,是一個國家的生存之本。什麽都沒有,但不可沒精神。前不久到航空兵三十三師時,我又去了渣滓洞集中營。江姐等一大批烈士犧牲在那裏。當時,中華人民共和國已成立了。江姐在監獄不是還繡了五星紅旗嘛。她不知道五星紅旗的樣式,把一顆大星繡在正中央,四個角各一個小星。國民黨準備開始大屠殺時,解放軍已經接近白市驛了。華瑩山遊擊隊已經同四十七軍接上頭了。遊擊隊說,你趕緊去,白公館渣滓洞那兒馬上要處決政治犯了。結果解放軍認為華瑩山遊擊隊員是個騙子,可能是敵人設的圈套,他們沒動。結果,屠殺開始了。烈士們是多麽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嗬。有人說,真遺憾,他們沒看到新中國。眼看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就要實現,他們卻未能見到。我說你錯了。講心裏話,他們是非常幸福的。他們心中信仰馬上就要實現了,他在這個時候死去不是一種痛苦,那是一種幸福。真正痛苦的是那些活了下來的,看到了人民共和國建立,然後反右、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被自己為之獻身的黨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死,死不了。活,活不成。最後喪失了信念和信仰,如同走肉行屍。失去了信仰的共產黨員是個什麽樣子?你看看現在這些貪官汙吏就知道了。有著信仰的共產黨員是什麽樣子,你看江姐和許曉軒就知道了。竹簽往指頭裏插,痛得鑽心。意誌如鋼鐵。現在的貪官個個怕死。官越大越怕死。公安部副部長李紀周被逮捕時氣焰萬丈,說:"如果我有問題,政治局一半人該殺頭!"到真準備槍斃他的時候,他跪地求饒:"給我一條生路吧。"胡長清死到臨頭了還說,我能寫字,你們留下我,我給你們寫字。你又不是顏真卿,你就是顏真卿也把你殺掉。安史之亂不是把顏真卿也殺掉了嗎。他還哀鳴。反觀那些地痞流氓,包括"***"的一些人,他們倒顯得挺"有種 "。貴州處決一個犯人,押赴刑場前警察要把他的褲腿紮起來。為什麽要紮褲腿呢,怕他屎尿齊出。他說,開玩笑,給我紮什麽褲腿?打的時候,在他背上要害處用粉筆畫個圈。一槍下去,打倒了。他罵了一句,***,打得不準。又打一槍,他罵,真蠢。連打了五槍才打死。武警戰士手都發抖了。你看我們這個武警戰士,戴著口罩,戴著墨鏡,生怕被人認出來,打完後被幾個人擁著,匆匆忙忙跑到汽車裏,一溜煙開走了。胡萬林大家知道吧?在被審判的時候是相當囂張的。法官問:你什麽文化程度?胡答:大學。問:在哪裏學的?答:自學。大地是課堂,豬是我的老師

我是中國文化的繼承者,也是中華文化的批判者。過去,我首先是它繼承者,其次才是它的批判者。現在,我首先是它的批判者,然後才是它的繼承者。西方的曆史是一部改惡從善的曆史。中國的曆史則是一部改善從惡的曆史。古代西方什麽都禁,就是不禁人的本能。中國什麽都不禁,獨獨禁本能。西方人敢於展示自己,既敢於展示自己的思想,又敢於展示自己的裸體。中國就知道穿衣服。給思想穿衣服。穿衣服總比脫衣服容易。西方鞭撻自己的黑暗,所以得到了光明。它的思想在馳騁。我們歌頌自己的光明,結果帶來千年的黑暗。黑格爾說:"中國無哲學。"我認為中國幾千年來沒有產生過思想家。我指的思想家,是像黑格爾、蘇格拉底、柏拉圖,這些對人類文明進程有重大貢獻的思想家。老聃,你說他是思想家嗎?僅憑五千字的《道德經》能當思想家嗎?且不說他的《道德經》有問題。孔子能算思想家嗎?我們後人怎麽審視他?怎麽審視他的作品?他的作品從未為中國人內心提供一個可以對抗世俗權力的價值體係,提供的是一切圍繞權力轉。儒學如果是宗教的話,便是偽宗教;如果是信仰的話,便是偽信仰;如果是哲學的話,則是官場化社會的哲學。從這個意義上說,儒學對中國人是有罪的。中國不可能有思想家,隻有謀略家。中國社會是個兵法社會。我們民族隻崇尚謀略家。一個事業上並不怎麽成功的諸葛亮被人反複的紀念著。他心胸不開闊,用人也不當。有資料表明他也是弄權者。但恰恰是這麽一個人,被抬到了嚇人的高度,這也是我們民族心靈的一種寫照。在這種社會形態下,有三種行為大行其道:

① 詭辯術。我兒子今年考上了某大學新聞係,該大學新聞係是中國最好的新聞係之一。我對兒子說:拿教材來我看看。看過後我說,這不值得看。裏麵有這麽一個論斷:中國發明了火藥。火藥傳到歐洲之後,衝破了歐洲中世紀封建的堡壘。真是笑話。你發明的火藥衝破了人家的封建堡壘,你自己的堡壘怎麽沒被衝破?反而更加堅挺?在國防大學討論台灣問題時,有一個觀點頗有市場:台灣象一把鎖。如果台灣問題解決不了,台灣這把鎖就會把中國的大門鎖住。中國將沒有出海的通道。這是詭辯。我一句話就可以給你頂回去。西班牙成為海上強國後,並沒有能阻止它的近鄰葡萄牙也成為海上強國。法國多佛海峽離英國隻有二十八海裏,英國阻擋法國成為海上強國了嗎?中國失去海洋關鍵是曆代統治者沒有海權觀念。大家可能沒注意到,前一段時間電視上批"***",佛教協會、道教協會的住持、道長們侃侃而談,批判"***"是封建迷信。我想冷笑,竟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是封建迷信,你難道就是唯物主義的啦?不也是迷信嗎?

② 對外懷柔,對內殘忍。歐洲文明和中國文明幾乎同時起步,但是歐洲形成了許多小國家,中國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大帝國。談及此,我們往往沾沾自喜。其實,歐洲形成這麽多國家正是它自由思想的一種體現。它雖然形成了這麽多小國家,但是,多少與人類文明有關的東西是從這些分裂的小國中產生出來的,而我們為世界文明做些什麽呢?統一江山肯定與統一思想有某種必然的聯係。謀略社會是個內向性的社會。我曾經仔細研究過中美兩國的差異:中國在國際事務方麵基本是柔,在國內事物則是剛。美國正相反,在國際事物方麵剛,在國內事務方麵柔。我不記得我在哪本著作中提到過這個問題,可能是《對台作戰,危險評估》,並做出這樣的結論:這是由於文化不同所決定的。中國文化是封閉的,內斂的,內向的;美國文化就是開放的、外向的。大一統的理念也是個內向形的理念。這也是解釋我們為什麽在外國侵略者麵前是羊,在自己同胞麵前是狼的原因。近百個日本兵,就能夠押著五萬名國民黨軍俘虜到燕子磯去槍殺。不要說反抗,他們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解放戰爭中萊蕪戰役,僅三日,我軍殲滅敵七個整師,五萬六千人。戰後,王耀武抱怨:"五萬頭豬,叫共軍抓,三天也抓不完。"而中國人要自己打自己人,那才叫勇猛!"六四"時,北京軍區六十三軍的排長劉國庚在六部口被打死。6月4日清晨,北京市民把他的屍體點燃了。屍體燒焦了。下午,天熱,肚子鼓得老大。這時候,一個青年人拿一塊玻璃,走上去把肚子一劃,腸子一下就滾出來了,然後,他就用塑料繩把腸子根部紮起來,一大堆腸子就掛在肚子上。幾千名北京市民在旁邊圍觀,無一人阻止不說,俱大聲叫好。這個青年人弄完後說:"看,多像一朵花啊。"我說,這朵花開得好驚心好動魄啊。外地人聽見這件事後,說,北京人真殘忍。香港和台灣人聽說這件事後說,大陸人真殘忍。南朝鮮、日本人聽說這件事後說,中國人真殘忍。美國人和西方人聽到後說,東方人真殘忍.

③ 鄙俗。精神鄙俗必然帶來行為的鄙俗。精神高貴必然帶來行為的高貴。大約二十年前吧,我住的小區發生這麽一件事:一對夫妻鬧離婚,丈夫把新歡帶進家,大吵。妻子跑到樓頂,欲往下跳。圍觀的人很多。有的人興災樂禍地大叫:"快跳快跳!"後來警察把人救下來,圍觀者甚至感到遺憾。我長歎一聲,回到家裏,打開電視。正播著一個在歐洲剛發生的真實故事:某國,依稀記得是匈牙利,七十年前,一個年輕的礦工馬上要和新娘舉行婚禮,婚禮前最後一次下井,但發生了塌方,礦工永遠沒有回來。新娘子不相信她的愛人就此離她而去,苦苦等了七十年。前些日子重新整理礦井,在坑道深處一汪積水中發現一具屍體,正是七十年前被埋在井裏的新郎。由於沒有空氣,又浸泡在飽含礦物質的水中,他仍如七十年前一般年輕。新娘子已成為白發蒼蒼的老嫗。她撲在心愛的人身上痛哭。她做了一個決定,繼續與愛人完成他們的婚禮。那一幕太動人了:八十多歲的新娘子一身盛裝,潔白如雪。頭發也如雪。她的愛人,依然那麽年輕,閉著眼睛躺在一駕馬車上。婚禮與葬禮同時舉行。多少人都落淚了。

最能考驗我們民族道德水準的事情就是美國去年發生的"9/11"事件了。今天,正好是"9/11"事件一周年。"9/11"雖然沒有改變世界,但是改變了美國。同時,"9/11"之後的世界很難回到"9/11"之前去。當"9/11"事件發生的時候,在我們國家,至少在一段時間裏,彌漫著一股不健康的氣氛。9月12號的那天晚上,趙粵(作者朋友,現在總政聯絡部工作——編者注)給我打電話說,北大和清華的學生正在敲鑼打鼓。我說中國足球隊還沒有出線呢,中國隊出線要到10月7號,那是最後一場,中國對阿聯酋。贏了就提前出線進世界杯。隔了片刻才知道是中國大學生在慶祝美國"雙子星"大樓被炸。我國有一個記者代表團,當時正在美國訪問,看到世貿大樓被撞,這些記者團的成員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這是一種文化的浸濡,這不能怨他們,他們已經控製不了自己了。結果被宣布為永遠不受歡迎的人。我在北空,那幾天部隊來人看我,我都問他們對"9/11"什麽看法。眾口一詞:炸得好。後來我講,這是很悲哀的。如果是這樣的人愛中國,那中國還有救嗎?媒體就更不用提了,中國最沒有新聞的地方就是在報紙上。1997年戴安娜遇車禍去世。你不管戴安娜這個人怎麽樣,英國王室怎麽樣,她至少具有新聞價值。世界各大報紙都在第一版登了這條消息,唯獨中國的報紙不登這條消息。那天北京各大報紙的頭版新聞是"北京市中小學開學了"。這條新聞就等同報道"北京人今天吃早飯了"一樣,就這個價值。"9/11"第二天晚上,我坐在電視機旁看《焦點訪談》,我想看看那些國嘴們如何評介"9/11"這個焦點,結果那天的《焦點訪談》的內容是關於農村黨支部加強自身建設什麽的。你想看什麽?偏沒有。你不想聽的,偏講給你。國嘴當然無辜。1999 年美國打南斯拉夫,中國出了一次頭。那次出頭的代價就是大使館被炸。這次差點又出了一次頭,後來還是以江澤民同誌為首的黨中央及時扭轉了局麵。我們這個文化的列車,帶著巨大的慣性,載著我們這批有道德缺陷的人,風馳電掣地駛向終點。有人還在這個時候提出,趁機打台灣。此時動手,一鼓可下。這些同誌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現在委實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當時我想,"9/11"死了這麽多人,都是無辜的人。喪失的是人的生命,是世界上最有尊嚴的東西。這些生命本身與美國政府沒有關係。我們以這種態度對待別人,別人卻不以同樣的態度對待我們。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就是多佛慘案。去年,一批福建偷渡客乘悶罐車從多佛海峽進入英國的時候,由於在空氣不暢的車裏呆了幾十個小時,人都悶死,隻有兩個活的。這個事件曝光後,中國大使館的官員沒有一個出麵。最後是英國老百姓在多佛這個地方自發地舉行追悼會和燭光晚會,悼念那些死去的人。很多孩子來參加,手裏拿著玩具,中國製造的玩具。順便說一句,現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玩具是 MADE IN CHINA。記者問孩子:為什麽來參加追悼會?孩子說,他們也是人嘛。我們現在手裏拿的玩具,有可能就是他們當中的人生產的。在整個追悼會中,沒有一個中國人在場。什麽叫文明,什麽叫不文明?我在思考。

① 為恐怖叫好很恐怖。中國文化教育出來的中國人。首先漠視和輕*自己的生命,才會對他人、他國的生命也視如兒戲。自己沒有珍惜生命的權力,也不許別人有。魯迅早年前批判過的"看客"心態就是這麽煉成的。中國人看殺別人,無不興高采烈。統治階級故意把人放在大庭廣眾下去殺。被統治者就在大庭廣眾下享受了統治者的快感。特別在淩遲處死犯人時,連續三天,人山人海。連小攤販都在那兒擺攤。劊子手還出售沾血的饅頭。今天沒有淩遲了,但當眾審判也是這種習慣的延伸。當年如同過節一般去看殺譚嗣同六君子的國人,甲午之役中怎麽能不丟掉台灣?他們的子孫——我們,如果還和他們一樣,又如何解放台灣?公共汽車上一個歹徒逞凶,萬馬齊喑。就憑這樣的人去解放台灣?就憑這樣的人怎麽去實現四個現代化?你實現了四個現代化又有什麽用?我早上鍛煉的時候看電視,《早間新聞》的廣告節目,最暢銷的產品是什麽?防盜門。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你看我們住的就像籠子一樣。我在成都住的是前幾任成空政委的房子。我進去一看,哎喲,我進監獄了。窗子上、陽台上到處都是防盜柵欄。我讓拆掉。前些天有一本書叫《中國可以說不》。我說,你是可以說不,但你是在防盜門後麵說不。這不是勇士,而是懦夫。喬良說的好:"連看見雞鳴狗盜之徒都要躲著走的愛國者,偏偏膽氣粗豪地對遙遠的列強說不!"

② 要客觀、全麵地看待美國。美國是什麽樣的國家?記得早年聽過這樣一句形容紐約的話:世界上最好的和世界上最壞的加起來就是紐約。用這句話來套用今天的美國,是不是也合適呢?我們這一代軍人,擔負祖國未來希望的軍人,既不當"親美派",也不能當簡單的"反美派",而應當做成熟的"知美派"。知道敵人才能戰勝敵人。貶低對手便是貶低自己。拓跋燾把柔然的國名改為"蠕蠕",意即蟲子,可他偏偏被這條蟲子打敗。那你連蟲子都不如。美國不希望中國強大就如同中國不希望美國稱霸一樣。中美關係有衝突,但也有一定的共同利益。如何化解衝突,發展共同利益,是當前中國外交家們應當努力去做的。中國要發展就不能斷絕與世界的交往。現在世界是單級的。隻有美國衰落才能出現多極世界。我們既不能斷絕與美國的關係,又不能對美國抱有太大期望。目前與美國對抗並非是最適當的時機。國家利益應當永遠是我們行動的最高準則。我們需要忍耐。忍耐並不是軟弱。隻有屈服才是軟弱。美國當然亡社會主義心不死。美國當然不希望中國崛起,不希望中國經濟發展上去。但我們應切記:與對手做鬥爭,一定要讓你的對手見到一種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麵。美國人希望中國人打內戰,我們就真打內戰了。他不在被窩裏笑得渾身發抖才怪哩。當然,一味地"臥薪嚐膽,韜光養晦"也不行,中國作為一個共產黨大國可能象古代一個武俠一樣躲進深山裏苦練武功,待武藝高強了再出來與敵人決勝嗎?以中國的人口和資源。特別是以中國的文化,中國不可能和美國一樣強大,況且美國也不是停止不前。還是毛澤東說得好:"打還是要打,談還是要談,和還是要和。"人要機智。外交鬥爭更要機智。要牽著別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別人牽著走。赫魯曉夫就是個機智的家夥。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在一次大會上,赫魯曉夫大肆揭露並批判斯大林的暴政。有人遞上紙條,質問赫魯曉夫,赫氏本人在斯大林當政時期也是權力核心集團的一員,為什麽他在當時不起而反對斯大林的獨斷?赫魯曉夫把質問的紙條高聲念一遍,隨即當眾大聲道:這是誰遞上的條子?站出來!站出來......下麵輕輕騷動了片刻,但是沒有人站出來。赫魯曉夫道:"你們瞧,我們現在這樣民主,這樣無須恐懼的情況下,遞條子的同誌尚且不敢站出來;試想想,在斯大林統治時期的那種氣氛中,有人膽敢站出來頂撞斯大林麽?"全場鼓掌。我們對美鬥爭。應該具有赫魯曉夫這種機智。該韜光養晦時,就韜晦到家。就象小平同誌當年對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講的一段話:我們所講的韜光養晦,包括不要臉麵,也一定要與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保持關係。(大意)鄧小平的意思是,中國一定要與世界文明同步。不能遠離世界文明。在"9/11"事件中,除了個別國家,中國一部分老百姓(而不是政府)是離世界主流文明最遙遠的。該鬥爭時,寸步不讓。"崇美"不對,"親美"不對。"仇美"也不對。美國政府和政客與美國人民既一樣,又不一樣。有共同處,有異處。你要有高度的智慧把他們區分開來。過去,美國人民為了幫助中國擺脫殖民統治,打敗日本,為中國社會文明進步做出過巨大貢獻。兩國沒有根本利益衝突。今天因為美國利益遍布全球,兩國有了衝突。但我們仍要以道德之心來評判事物,不可衝動。我曾講過,對屠殺了我幾千萬同胞並且沒有認錯的日本,我們經常說"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對幫助我們打敗了日本的美國人民,我們又有什麽理由要仇視呢?
<二、道德問題

做人嘛,善良不是一種願望,而是一種能力。我在《大國策》中說,我們不能選擇是否有個聰明的頭腦,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有一付較好的心腸。較好的心腸指什麽?一個人的道德品質。一個人的道德高低也許不重要,一個民族的道德高低就重要了。一個官員的道德高低也許不重要,一個執政集團的道德高低就很重要了。好人可能錯用壞人,但是壞人絕對不會錯用好人。我們對幹部進行這麽多考核,但翻開幹部履曆考察表,居然沒有一條是對幹部的人性道德進行考核的標準。這促使我們的幹部不必對下,更不必對自己承擔什麽道德義務,隻要"唯上"就路路皆通。今天,中國在大步前進,也暴露了不少問題。一切問題都指向製度,而一切製度的問題都指向文化,而一切文化的問題都指向宗教。道德就是文化。道德是不是宗教的一種表現形式呢?我還在思索這個問題。中華民族的民族性有許多值得商榷和改善之處。民族性就是道德。

宗教決定了文化,文化決定了民族的性格,民族的性格決定了民族的命運。舉反腐敗為例。懲治腐敗並不能根除腐敗。建立完善的社會製度是一種辦法,但根本的辦法還是要從文化入手。比如,"高薪養廉"。在中國,高薪未必能養廉。為什麽?中國文化有很濃重的"家文化"色彩。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多子多福。父輩一定要給子孫留錢。這和西方文化截然不同。我們作父親的,自己薪水再高,還要想著留給孩子,因此他還要貪。這也是中國官場"賄賂文化"的成因之一。中國文化的形成有三個主要因素:

①生存環境。自古以來,中國這塊土地上的人口就比歐洲多。中國女人被"家文化"變成了生育機器。歐洲人對土地的人均占有麵積比中國大許多,可它還覺得狹小,喘不過氣來,要重新開拓新土地,因此才有了新大陸的發現。中國人則在這片惡劣的環境中爭鬥。生存法則十分嚴酷。但文化的形成一味強調環境是不夠的。壞的環境塑造一種不成功的文化,好的環境仍然能塑造一種不成功的文化。對中國文化的形成,就要從兩個方麵來看。中國這片土地自古以來植被很好,滿是森林。山西蘊藏著那麽豐富的煤,就是古代森林的證明。由於樹木太多,人們從居住地出來毋需走太遠就能得到木材,所以蓋房子就用木頭,又簡單又省事。久而久之,中國的建築就成了土木結構的形式。歐洲民族步入文明時,環境較中國而言惡劣許多,少樹,多石。他們要蓋房子隻有向山要石材。久而久之,西方建築形成磚石結構的形式。千年以降,我們的林子砍光了,土木結構的建築坍塌了。人家的磚石結構的建築留下來了,森林也保住了。意大利能看到兩千年前建築,相當於中國的秦漢。中國現在連明朝建築都罕見了。

②宗教。中國的三個主要宗教:佛教、道教、儒教(我把儒學也稱為一種宗教),對中國人形成今天這樣的心理狀態和道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曆史證明,這三個教根本無法振興中華。有人曾問我對"***"的看法,我說我對"***"的看法就是沒看法。我根本不正眼看它。道教、佛教都不值得提,"***"就更不值得提。它甚至連邪教都算不上。讓我拿西方的基督教和中國的宗教做個對比。中國文化教育我們"人之初,性本善"。西方的宗教正好相反,它認為人生下來是惡的,人的本性也是惡的。因此,他要限製你,反思你。西方文化認為,人是有原罪的。人心是黑暗的。同誌們,你們有的人經過"文化大革命",最黑暗的東西在哪裏呢?最黑暗的東西在人的心中。每個人的心靈中都有非常肮髒的一麵。西方文化把這個剖露出來,展示出來。批判它,控製它。東方文化是把它包起來,養著它。西方的教堂有懺悔室。進了教堂之後,就把心靈的東西向神述說。把醜陋和肮髒的東西向神訴說了,他就輕鬆了。他的心靈得到了淨化。我在美國時曾在教堂外坐了一整天,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景:人們總是愁眉苦臉地進去,神情輕鬆地出來。後來我才漸漸了解了其中的奧秘。久而久之,他就變成了一個健康的人,心態和心靈特別健全的人。人是有欲望的。但人必須克製自己的欲望,必須自己(而不是別人)克製自己的欲望。中國人不會克製自己,不對會自己進行心靈拷問,於是他就去克製別人,去拷問別人。鞭笞和拷問自己是痛苦的。隻有心中永遠有信仰,有對永恒的神的信仰,才能如此。

很多同誌去過西方的教堂,那裏的神是以一種血淋淋的、受苦受難的形象出現的。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聖母不是流血、就是流淚。那實則是人的化身,是人的苦難、思想的化身。西方宗教裏的神看似是神,其實是人。耶穌的死亡就已經完成了他從神到人的蛻變。隻有人才能死。而中國的廟宇的神才是神。你看那些神的形象:大腹便便,無憂無慮,嘻皮笑臉,享受著人間煙火。個個吃得腦肥腸滿。西方人進教堂是為了懺悔。我們進廟是為了賄賂。不是嗎?我們因為要辦成某件事,向神祈禱,用錢買了香點上,或放上瓜果之類我們人間吃的供品,默默許願。這不是賄賂是什麽?西方人進教堂是為了解脫精神上的苦難。我們進廟宇是為了解決實際生活中的苦難。西方宗教的神在受苦,人民不受苦。東方宗教的神在享樂,人民在受苦。這就是東西方宗教最大的區別。外國的教堂總是建在城市中心,與民親近。中國的廟宇總是建在深山老林中,與民疏遠。我曾說過中國人基本是個沒有信仰的民族。沒有信仰,不是指沒有信仰的形式。恰恰相反,中國人信的東西最雜,包括氣功大師都信。什麽都信,恰恰就是什麽都不信。中國人心中沒有永恒的神的位置,再說深一點,就是沒有終極性的文化精神追求!這種人是不會把自己的關心範圍擴大到家庭、甚至個人以外的。如果擴大出去,一定就是傷害別人。這樣的民族怎麽能不是"一盤散沙"?在西方國家一輛車要壞到公路上,幾乎所有的車都會停下來,問你是否需要幫助。在中國,絕大多數車都會揚長而去,好不容易停下來問你,我可能還懷疑,你幹什麽?你有什麽目的?一滴水珠是非常小的,但這個水珠確實能把整個太陽包容進去。千年來,東方和西方的競爭中,西方勝利了;東方宗教和西方宗教的競爭中,西方宗教勝利了。宗教的勝利是什麽樣的勝利?我認為是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沒有信仰,就沒有精神上的力量。我們所缺少的,正是人家所擁有的。就拿蓋廟來說,西方人蓋廟,總是把一座山頭齊齊地削掉。這是一種氣勢,一種與大自然抗爭的勇氣。中國人蓋廟,總是把它蓋在深山之中。看起來是與這個深山和諧地成為一體,實際上是一種投機。有幅古畫,叫做深山古刹,很有名,但畫上沒有現出一堵牆,沒有出現一片瓦,畫的是什麽呢?兩座大山中間有一條小路,一個和尚挑著擔子在這兒挑水。這幅畫的意境是什麽呢?就是說深山藏古寺,寺和山融合到一起去了。我們肯定認為這很巧妙呢。中國人投機心理很重,都渴望不勞而獲。在改革開放的今天,多少人投身商海,都想著"明天該輪到我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都想當那一部分人。受了多年"為人民服務"的教育,卻都想成為被服務的對象。秦以前,中國人不是這樣。漢以後,特別是劉徹獨尊儒術之後,中國人才變了。我最愛讀《史記》。翻遍《史記》,沒有對叛徒的描寫。今天我們有多少叛徒!那時候很少有告密者。今天告密者遍地!昨天,空軍工程大學政委王鴻生來看我,我們當年在空軍政治部是戰友,我倆談到了這麽一件事:王鴻生所在部裏有一個幹事,是個領導很看重的人,他的同事與一個姑娘通奸,他搬了個小板凳在同事門口坐了大半夜,直到把兩人"捉奸"。他受了表揚。我嗟恨不已。我說:是什麽力量支配著他在黑暗中坐了那麽久?絕對是一種犯罪的意識。保定、易縣,易水,古時候是出荊軻、高漸離、田光、樊於期的地方。"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抗日戰爭中就保定府出的二狗子最多。我當作家時曾到保定采風,一個農民給我唱了一首過去的歌:"那一年鬼子進了村,我們扛起槍當了兵......"後來才知道他當的是什麽兵,偽軍。外國不是沒有叛徒,但比中國要少得多。這是一種什麽力量在起作用?精神力量。1986年我剛到美國的時候,深夜出去,紅燈亮了,沒有任何車,所有汽車到路口都自動停下來。我不理解,說美國人怎麽這麽傻呀。後來我才明白,他這是一種對自己的控製。控製自己就是對心靈的拯救。小節如是,大節更如是。日本人講,中國人的陣地很容易突破。黎鳴說得好:"中國宗教把老百姓變成了羊。"同樣是堅守陣地,西方人雖然也害怕,但他能約束自己。我們呢?首先是希望別人去擋子彈。看別人跑了,想,你憑什麽跑?我也跑。你當偽軍吃香喝辣的,我也當。你貪汙,我也貪汙。我不能比你吃虧。西方國家不是沒有接受賄賂的事,但總體上講要比我們少。當他接受賄賂時,良心和精神會約束他。遲浩田副主席講過一件事,對我印象極深。他說,抗日戰爭時期,在膠東根據地,七、八個鬼子扛著太陽旗來掃蕩,三四萬根據地軍民在"跑反"。狼攆羊嘛。一個女孩子在公共汽車遇到搶劫,滿車人無人吱聲,她感慨道:"我爸爸說過當年日本鬼子一個人就管咱們一個縣,過去我不信,現在信了。"有一個小女孩,是個車站檢票員。"文化大革命"中火車比較擁擠。火車一進站,人們轟地一窩峰地往裏擠。這個小女孩說,你們這麽多人,我一個女孩不可能都抓住,我也不想全抓,抓誰呀?抓第一個擠的。於是大家乖乖地排隊。

③曆代統治者實行愚民政策。儒、道、佛的思想各有不同,但在反智主義或主張愚民方麵都是異曲同工。正因為此,它們才獲得統治者的青睞。在這種文化宗教和統治者愚民政策的夾擊下,中國人形成了今天這樣的種群。中國人最善長歌功頌德,其次是告密,第三是玩弄權術,最後是明哲保身。滿清人對中國的統治最為成功。它深諳中國人官場的特征:效忠個人,不效忠國家。有奶便是娘。滿洲人統治中國漢、蒙、藏三族,針對不同的特點使用不同的手腕:西藏人信佛,清廷便在承德仿照西藏的樣式修廟,把喇嘛接到中央來當大爺;蒙古人剽悍,便使用婚姻手段,把皇女嫁給蒙古王公。你生了兒子,都是我外甥。對漢人,用科舉。漢人有個毛病,好當官。隻要給你官作,就象給了狗一塊骨頭似的,服首貼耳。我在美國斯坦福大學的導師是研究毛澤東的,他認為毛澤東一生中一共幹了三十一件事:(1)1921年入黨(2)1925年轉向農民(3)1923-1927年加入國民黨(4)1928年建立農村基地(5)江西蘇區(6)富田事件(7)1935長征(8)遵義會議(9)與張國燾爭奪中共領導權(10)1937年與國民黨合作(11)與江青結婚(12)延安整風(13)七大樹立毛澤東思想(14)奪取全國政權(15)推行土改(16)1950年參加南朝鮮戰爭(17)高崗事件(18)三反五反(19)公私合營及農村合作社(20)反右(21)大躍進(22)廬山會議(23)與蘇聯決裂(24)醞釀打倒劉少奇(25)發動文化大革命(26)援越抗美(27)確定林彪為接班人(28)與美國解凍(29)扶持"四人幫"(30)打倒鄧小平(31)安排華國鋒接班。

我仔細研究了這三十一件事,發現其中二十件事與摧殘人的精神和道德有關。(我在下麵打了杠)到1966年,毛澤東終於發動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使中國的經濟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更使全國人民的道德素質降低到可怕的水平,國家幾陷於萬劫不複的境地。精神嗬,那是一個人的立命之本,是一個民族的強大之本,是一個國家的生存之本。什麽都沒有,但不可沒精神。前不久到航空兵三十三師時,我又去了渣滓洞集中營。江姐等一大批烈士犧牲在那裏。當時,中華人民共和國已成立了。江姐在監獄不是還繡了五星紅旗嘛。她不知道五星紅旗的樣式,把一顆大星繡在正中央,四個角各一個小星。國民黨準備開始大屠殺時,解放軍已經接近白市驛了。華瑩山遊擊隊已經同四十七軍接上頭了。遊擊隊說,你趕緊去,白公館渣滓洞那兒馬上要處決政治犯了。結果解放軍認為華瑩山遊擊隊員是個騙子,可能是敵人設的圈套,他們沒動。結果,屠殺開始了。烈士們是多麽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嗬。有人說,真遺憾,他們沒看到新中國。眼看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就要實現,他們卻未能見到。我說你錯了。講心裏話,他們是非常幸福的。他們心中信仰馬上就要實現了,他在這個時候死去不是一種痛苦,那是一種幸福。真正痛苦的是那些活了下來的,看到了人民共和國建立,然後反右、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被自己為之獻身的黨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死,死不了。活,活不成。最後喪失了信念和信仰,如同走肉行屍。失去了信仰的共產黨員是個什麽樣子?你看看現在這些貪官汙吏就知道了。有著信仰的共產黨員是什麽樣子,你看江姐和許曉軒就知道了。竹簽往指頭裏插,痛得鑽心。意誌如鋼鐵。現在的貪官個個怕死。官越大越怕死。公安部副部長李紀周被逮捕時氣焰萬丈,說:"如果我有問題,政治局一半人該殺頭!"到真準備槍斃他的時候,他跪地求饒:"給我一條生路吧。"胡長清死到臨頭了還說,我能寫字,你們留下我,我給你們寫字。你又不是顏真卿,你就是顏真卿也把你殺掉。安史之亂不是把顏真卿也殺掉了嗎。他還哀鳴。反觀那些地痞流氓,包括"***"的一些人,他們倒顯得挺"有種"。貴州處決一個犯人,押赴刑場前警察要把他的褲腿紮起來。為什麽要紮褲腿呢,怕他屎尿齊出。他說,開玩笑,給我紮什麽褲腿?打的時候,在他背上要害處用粉筆畫個圈。一槍下去,打倒了。他罵了一句,***,打得不準。又打一槍,他罵,真蠢。連打了五槍才打死。武警戰士手都發抖了。你看我們這個武警戰士,戴著口罩,戴著墨鏡,生怕被人認出來,打完後被幾個人擁著,匆匆忙忙跑到汽車裏,一溜煙開走了。胡萬林大家知道吧?在被審判的時候是相當囂張的。法官問:你什麽文化程度?胡答:大學。問:在哪裏學的?答:自學。大地是課堂,豬是我的老師。

我是中國文化的繼承者,也是中華文化的批判者。過去,我首先是它繼承者,其次才是它的批判者。現在,我首先是它的批判者,然後才是它的繼承者。西方的曆史是一部改惡從善的曆史。中國的曆史則是一部改善從惡的曆史。古代西方什麽都禁,就是不禁人的本能。中國什麽都不禁,獨獨禁本能。西方人敢於展示自己,既敢於展示自己的思想,又敢於展示自己的裸體。中國就知道穿衣服。給思想穿衣服。穿衣服總比脫衣服容易。西方鞭撻自己的黑暗,所以得到了光明。它的思想在馳騁。我們歌頌自己的光明,結果帶來千年的黑暗。黑格爾說:"中國無哲學。"我認為中國幾千年來沒有產生過思想家。我指的思想家,是像黑格爾、蘇格拉底、柏拉圖,這些對人類文明進程有重大貢獻的思想家。老聃,你說他是思想家嗎?僅憑五千字的《道德經》能當思想家嗎?且不說他的《道德經》有問題。孔子能算思想家嗎?我們後人怎麽審視他?怎麽審視他的作品?他的作品從未為中國人內心提供一個可以對抗世俗權力的價值體係,提供的是一切圍繞權力轉。儒學如果是宗教的話,便是偽宗教;如果是信仰的話,便是偽信仰;如果是哲學的話,則是官場化社會的哲學。從這個意義上說,儒學對中國人是有罪的。中國不可能有思想家,隻有謀略家。中國社會是個兵法社會。我們民族隻崇尚謀略家。一個事業上並不怎麽成功的諸葛亮被人反複的紀念著。他心胸不開闊,用人也不當。有資料表明他也是弄權者。但恰恰是這麽一個人,被抬到了嚇人的高度,這也是我們民族心靈的一種寫照。在這種社會形態下,有三種行為大行其道:

①詭辯術。我兒子今年考上了某大學新聞係,該大學新聞係是中國最好的新聞係之一。我對兒子說:拿教材來我看看。看過後我說,這不值得看。裏麵有這麽一個論斷:中國發明了火藥。火藥傳到歐洲之後,衝破了歐洲中世紀封建的堡壘。真是笑話。你發明的火藥衝破了人家的封建堡壘,你自己的堡壘怎麽沒被衝破?反而更加堅挺?在國防大學討論台灣問題時,有一個觀點頗有市場:台灣象一把鎖。如果台灣問題解決不了,台灣這把鎖就會把中國的大門鎖住。中國將沒有出海的通道。這是詭辯。我一句話就可以給你頂回去。西班牙成為海上強國後,並沒有能阻止它的近鄰葡萄牙也成為海上強國。法國多佛海峽離英國隻有二十八海裏,英國阻擋法國成為海上強國了嗎?中國失去海洋關鍵是曆代統治者沒有海權觀念。大家可能沒注意到,前一段時間電視上批"***",佛教協會、道教協會的住持、道長們侃侃而談,批判"***"是封建迷信。我想冷笑,竟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是封建迷信,你難道就是唯物主義的啦?不也是迷信嗎?

②對外懷柔,對內殘忍。歐洲文明和中國文明幾乎同時起步,但是歐洲形成了許多小國家,中國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大帝國。談及此,我們往往沾沾自喜。其實,歐洲形成這麽多國家正是它自由思想的一種體現。它雖然形成了這麽多小國家,但是,多少與人類文明有關的東西是從這些分裂的小國中產生出來的,而我們為世界文明做些什麽呢?統一江山肯定與統一思想有某種必然的聯係。謀略社會是個內向性的社會。我曾經仔細研究過中美兩國的差異:中國在國際事務方麵基本是柔,在國內事物則是剛。美國正相反,在國際事物方麵剛,在國內事務方麵柔。我不記得我在哪本著作中提到過這個問題,可能是《對台作戰,危險評估》,並做出這樣的結論:這是由於文化不同所決定的。中國文化是封閉的,內斂的,內向的;美國文化就是開放的、外向的。大一統的理念也是個內向形的理念。這也是解釋我們為什麽在外國侵略者麵前是羊,在自己同胞麵前是狼的原因。近百個日本兵,就能夠押著五萬名國民黨軍俘虜到燕子磯去槍殺。不要說反抗,他們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解放戰爭中萊蕪戰役,僅三日,我軍殲滅敵七個整師,五萬六千人。戰後,王耀武抱怨:"五萬頭豬,叫共軍抓,三天也抓不完。"而中國人要自己打自己人,那才叫勇猛!"六四"時,北京軍區六十三軍的排長劉國庚在六部口被打死。6月4日清晨,北京市民把他的屍體點燃了。屍體燒焦了。下午,天熱,肚子鼓得老大。這時候,一個青年人拿一塊玻璃,走上去把肚子一劃,腸子一下就滾出來了,然後,他就用塑料繩把腸子根部紮起來,一大堆腸子就掛在肚子上。幾千名北京市民在旁邊圍觀,無一人阻止不說,俱大聲叫好。這個青年人弄完後說:"看,多像一朵花啊。"我說,這朵花開得好驚心好動魄啊。外地人聽見這件事後,說,北京人真殘忍。香港和台灣人聽說這件事後說,大陸人真殘忍。南朝鮮、日本人聽說這件事後說,中國人真殘忍。美國人和西方人聽到後說,東方人真殘忍.

③鄙俗。精神鄙俗必然帶來行為的鄙俗。精神高貴必然帶來行為的高貴。大約二十年前吧,我住的小區發生這麽一件事:一對夫妻鬧離婚,丈夫把新歡帶進家,大吵。妻子跑到樓頂,欲往下跳。圍觀的人很多。有的人興災樂禍地大叫:"快跳快跳!"後來警察把人救下來,圍觀者甚至感到遺憾。我長歎一聲,回到家裏,打開電視。正播著一個在歐洲剛發生的真實故事:某國,依稀記得是匈牙利,七十年前,一個年輕的礦工馬上要和新娘舉行婚禮,婚禮前最後一次下井,但發生了塌方,礦工永遠沒有回來。新娘子不相信她的愛人就此離她而去,苦苦等了七十年。前些日子重新整理礦井,在坑道深處一汪積水中發現一具屍體,正是七十年前被埋在井裏的新郎。由於沒有空氣,又浸泡在飽含礦物質的水中,他仍如七十年前一般年輕。新娘子已成為白發蒼蒼的老嫗。她撲在心愛的人身上痛哭。她做了一個決定,繼續與愛人完成他們的婚禮。那一幕太動人了:八十多歲的新娘子一身盛裝,潔白如雪。頭發也如雪。她的愛人,依然那麽年輕,閉著眼睛躺在一駕馬車上。婚禮與葬禮同時舉行。多少人都落淚了。

最能考驗我們民族道德水準的事情就是美國去年發生的"9?11"事件了。今天,正好是"9?11"事件一周年。"9?11"雖然沒有改變世界,但是改變了美國。同時,"9?11"之後的世界很難回到"9?11"之前去。當"9?11"事件發生的時候,在我們國家,至少在一段時間裏,彌漫著一股不健康的氣氛。9月12號的那天晚上,趙粵(作者朋友,現在總政聯絡部工作——編者注)給我打電話說,北大和清華的學生正在敲鑼打鼓。我說中國足球隊還沒有出線呢,中國隊出線要到10月7號,那是最後一場,中國對阿聯酋。贏了就提前出線進世界杯。隔了片刻才知道是中國大學生在慶祝美國"雙子星"大樓被炸。我國有一個記者代表團,當時正在美國訪問,看到世貿大樓被撞,這些記者團的成員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這是一種文化的浸濡,這不能怨他們,他們已經控製不了自己了。結果被宣布為永遠不受歡迎的人。我在北空,那幾天部隊來人看我,我都問他們對"9?11"什麽看法。眾口一詞:炸得好。後來我講,這是很悲哀的。如果是這樣的人愛中國,那中國還有救嗎?媒體就更不用提了,中國最沒有新聞的地方就是在報紙上。1997年戴安娜遇車禍去世。你不管戴安娜這個人怎麽樣,英國王室怎麽樣,她至少具有新聞價值。世界各大報紙都在第一版登了這條消息,唯獨中國的報紙不登這條消息。那天北京各大報紙的頭版新聞是"北京市中小學開學了"。這條新聞就等同報道"北京人今天吃早飯了"一樣,就這個價值。"9?11"第二天晚上,我坐在電視機旁看《焦點訪談》,我想看看那些國嘴們如何評介"9?11"這個焦點,結果那天的《焦點訪談》的內容是關於農村黨支部加強自身建設什麽的。你想看什麽?偏沒有。你不想聽的,偏講給你。國嘴當然無辜。1999年美國打南斯拉夫,中國出了一次頭。那次出頭的代價就是大使館被炸。這次差點又出了一次頭,後來還是以江澤民同誌為首的黨中央及時扭轉了局麵。我們這個文化的列車,帶著巨大的慣性,載著我們這批有道德缺陷的人,風馳電掣地駛向終點。有人還在這個時候提出,趁機打台灣。此時動手,一鼓可下。這些同誌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現在委實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當時我想,"9?11"死了這麽多人,都是無辜的人。喪失的是人的生命,是世界上最有尊嚴的東西。這些生命本身與美國政府沒有關係。我們以這種態度對待別人,別人卻不以同樣的態度對待我們。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就是多佛慘案。去年,一批福建偷渡客乘悶罐車從多佛海峽進入英國的時候,由於在空氣不暢的車裏呆了幾十個小時,人都悶死,隻有兩個活的。這個事件曝光後,中國大使館的官員沒有一個出麵。最後是英國老百姓在多佛這個地方自發地舉行追悼會和燭光晚會,悼念那些死去的人。很多孩子來參加,手裏拿著玩具,中國製造的玩具。順便說一句,現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玩具是MADE IN CHINA。記者問孩子:為什麽來參加追悼會?孩子說,他們也是人嘛。我們現在手裏拿的玩具,有可能就是他們當中的人生產的。在整個追悼會中,沒有一個中國人在場。什麽叫文明,什麽叫不文明?我在思考。

①為恐怖叫好很恐怖。中國文化教育出來的中國人。首先漠視和輕*自己的生命,才會對他人、他國的生命也視如兒戲。自己沒有珍惜生命的權力,也不許別人有。魯迅早年前批判過的"看客"心態就是這麽煉成的。中國人看殺別人,無不興高采烈。統治階級故意把人放在大庭廣眾下去殺。被統治者就在大庭廣眾下享受了統治者的快感。特別在淩遲處死犯人時,連續三天,人山人海。連小攤販都在那兒擺攤。劊子手還出售沾血的饅頭。今天沒有淩遲了,但當眾審判也是這種習慣的延伸。當年如同過節一般去看殺譚嗣同六君子的國人,甲午之役中怎麽能不丟掉台灣?他們的子孫——我們,如果還和他們一樣,又如何解放台灣?公共汽車上一個歹徒逞凶,萬馬齊喑。就憑這樣的人去解放台灣?就憑這樣的人怎麽去實現四個現代化?你實現了四個現代化又有什麽用?我早上鍛煉的時候看電視,《早間新聞》的廣告節目,最暢銷的產品是什麽?防盜門。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你看我們住的就像籠子一樣。我在成都住的是前幾任成空政委的房子。我進去一看,哎喲,我進監獄了。窗子上、陽台上到處都是防盜柵欄。我讓拆掉。前些天有一本書叫《中國可以說不》。我說,你是可以說不,但你是在防盜門後麵說不。這不是勇士,而是懦夫。喬良說的好:"連看見雞鳴狗盜之徒都要躲著走的愛國者,偏偏膽氣粗豪地對遙遠的列強說不!"

②要客觀、全麵地看待美國。美國是什麽樣的國家?記得早年聽過這樣一句形容紐約的話:世界上最好的和世界上最壞的加起來就是紐約。用這句話來套用今天的美國,是不是也合適呢?我們這一代軍人,擔負祖國未來希望的軍人,既不當"親美派",也不能當簡單的"反美派",而應當做成熟的"知美派"。知道敵人才能戰勝敵人。貶低對手便是貶低自己。拓跋燾把柔然的國名改為"蠕蠕",意即蟲子,可他偏偏被這條蟲子打敗。那你連蟲子都不如。美國不希望中國強大就如同中國不希望美國稱霸一樣。中美關係有衝突,但也有一定的共同利益。如何化解衝突,發展共同利益,是當前中國外交家們應當努力去做的。中國要發展就不能斷絕與世界的交往。現在世界是單級的。隻有美國衰落才能出現多極世界。我們既不能斷絕與美國的關係,又不能對美國抱有太大期望。目前與美國對抗並非是最適當的時機。國家利益應當永遠是我們行動的最高準則。我們需要忍耐。忍耐並不是軟弱。隻有屈服才是軟弱。美國當然亡社會主義心不死。美國當然不希望中國崛起,不希望中國經濟發展上去。但我們應切記:與對手做鬥爭,一定要讓你的對手見到一種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麵。美國人希望中國人打內戰,我們就真打內戰了。他不在被窩裏笑得渾身發抖才怪哩。當然,一味地"臥薪嚐膽,韜光養晦"也不行,中國作為一個共產黨大國可能象古代一個武俠一樣躲進深山裏苦練武功,待武藝高強了再出來與敵人決勝嗎?以中國的人口和資源。特別是以中國的文化,中國不可能和美國一樣強大,況且美國也不是停止不前。還是毛澤東說得好:"打還是要打,談還是要談,和還是要和。"人要機智。外交鬥爭更要機智。要牽著別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別人牽著走。赫魯曉夫就是個機智的家夥。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在一次大會上,赫魯曉夫大肆揭露並批判斯大林的暴政。有人遞上紙條,質問赫魯曉夫,赫氏本人在斯大林當政時期也是權力核心集團的一員,為什麽他在當時不起而反對斯大林的獨斷?赫魯曉夫把質問的紙條高聲念一遍,隨即當眾大聲道:這是誰遞上的條子?站出來!站出來......下麵輕輕騷動了片刻,但是沒有人站出來。赫魯曉夫道:"你們瞧,我們現在這樣民主,這樣無須恐懼的情況下,遞條子的同誌尚且不敢站出來;試想想,在斯大林統治時期的那種氣氛中,有人膽敢站出來頂撞斯大林麽?"全場鼓掌。我們對美鬥爭。應該具有赫魯曉夫這種機智。該韜光養晦時,就韜晦到家。就象小平同誌當年對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講的一段話:我們所講的韜光養晦,包括不要臉麵,也一定要與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保持關係。(大意)鄧小平的意思是,中國一定要與世界文明同步。不能遠離世界文明。在"9?11"事件中,除了個別國家,中國一部分老百姓(而不是政府)是離世界主流文明最遙遠的。該鬥爭時,寸步不讓。"崇美"不對,"親美"不對。"仇美"也不對。美國政府和政客與美國人民既一樣,又不一樣。有共同處,有異處。你要有高度的智慧把他們區分開來。過去,美國人民為了幫助中國擺脫殖民統治,打敗日本,為中國社會文明進步做出過巨大貢獻。兩國沒有根本利益衝突。今天因為美國利益遍布全球,兩國有了衝突。但我們仍要以道德之心來評判事物,不可衝動。我曾講過,對屠殺了我幾千萬同胞並且沒有認錯的日本,我們經常說"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對幫助我們打敗了日本的美國人民,我們又有什麽理由要仇視呢?

③美國真正的可怕之處在哪兒?美國雖然有著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最先進的科技,但我認為這並不可怕。據說它的隱形飛機來去中國很自由,但這也沒有什麽可怕的。它可怕的東西不是這些。1972年我在武漢大學讀書,上政治課,一個政治老師講:"美國是腐朽、沒落的資本主義國家的代表,已經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了。"我,工農兵大學生,一身軍裝,立即站起來,反駁:"老師,我覺得你說得不對。美國雖然不象中國一樣,是早晨八、九點鍾噴薄而出的太陽,但它也不是什麽夕陽,而是正午的太陽。"老師氣白了臉,結結巴巴地說:"你這個同學,怎麽敢說這話!"他沒有問我為什麽要說這話,卻用了一個"敢"字。其間心態,一眼看穿。就是這個腐朽、沒落的資本主義國家,卻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領導了世界上最新的一場科技革命。我大學畢業後,正逢改革開放。我又有一個觀點:美國是由千千萬萬不愛自己祖國的人組成的國家、但他們都很愛美國。那時很多領導人,一邊罵美國,一邊把子女往美國送。反差巨大!講了半天,美國可怕之處何在呢?我自己感覺有三點:第一,美國的精英體製不可小覷。他的幹部製度,他的競選機製,能夠確保決策者是一批精英。我們中國的悲劇,大到國家,小到一個單位,多數的情況是,有思想的人不決策,決策的人沒有思想。有腦子就沒位子,有位子就沒腦子。美國正好相反,他的寶塔尖體製,正好把一批精英弄上去了。因此,第一,他不犯錯誤,第二,他少犯錯誤,第三,犯了錯誤他能很快改正錯誤。我們是犯錯誤,這是第一。第二,常犯錯誤。第三,犯了錯誤很難改正錯誤。美國用一個小小的台灣牽製了中國整整半個世紀。他把這個棋子走活了,走神了,一個台灣,改變了東亞的國際政治生態。我最擔心的中國新世紀發展的戰略框架因為台灣而扭曲。現在對強勢民族來說,領土的重要性大大下降,已經變追求領土為追求國勢。美國人對任何國家都沒有領土要求。它不在乎領土,它在二十世紀的全部作為都是造勢,什麽叫造勢?除了經濟強大以外,民心啊!有了民心國家就有凝聚力,失去的領土可以回來;沒有民心,你擁有的土地肯定會失去。有的國家領導隻看一步。美國行事往往看十步。因為如此,所以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發生的每一次重大的全球性事件都在加強美國的地位。如果我們被它牽著走,就可能丟掉所有的戰略籌碼。我一再講,美國的戰略重心不會移到亞洲來,但不意味著它不包圍中國。很多同誌隻看到美國在軍事上包圍中國,就象很多人隻看到中美雙方在科技和武器裝備方麵的差距,而沒有看到在大戰略、尤其是外交層次上比裝備落後更嚴重的失衡。我們的對美外交,要麽有措施沒有境界,要麽有細節沒有全局。"9?11"之後,美國迅速在兩個月之內拿下阿富汗,從西麵包抄中國。日本、台灣、印度的軍事壓力也未減輕。看起來我們從"9?11"中得到了一些眼前的利益,但這些利益不出一兩年可能就會消失。我認為對我國的戰略包圍是另外一種,不是軍事,超乎軍事。你看,近些年,我國周圍的國家紛紛改變社會製度,變成所謂的"民主"國家,俄羅斯、蒙古變了,哈薩克斯坦變了。再加上原先的韓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再加上台灣。這種威脅對我國而言比軍事威脅更厲害。軍事威脅或許是短期效應,而被所謂的"民主"國家包圍則是長期效應。第二,美國的大氣與寬容。你要到歐洲去,再去美國,你會發現一個重大差異:歐洲早晨大街上沒有什麽人,而美國早晨大街小巷有很多健身的人,甚至全天如此。我有句言論:健身是一種品質。健身代表一種蓬勃向上的文化。一個國家有沒有朝氣,看看它有多少人健身就知道了。美國人可以把國旗當褲衩穿在身上。我在美國買過一條星條旗褲衩。我常穿。我穿它是為了蔑視它,是出氣,是一種心理的渲泄和滿足。美國人穿則是一種調侃。本質不同。美國人可以在大街上焚燒自己的國旗。戴旭(作者朋友,《空軍軍事學術》編輯)說:如果一個國家連自己的國旗都可以燒的話,你還有什麽理由去焚燒它呢?第三,精神和道德的偉大力量。這是最可怕的。"9?11"是一場災難。當災難襲來時,最先倒下的是軀體,但站的是靈魂。有的民族逢災難,軀體未倒,靈魂已繳械。"9?11"事件中發生了三件事,都可以讓我們從中看到美國人的力量。第一件,世貿大樓頂部被飛機撞擊之後,烈焰奔騰,形勢千鈞一發。樓上的人們通過EXIT向下逃生的時候,並不特別慌亂。人往下走,消防隊員往上衝。互相讓道,並不衝突。有婦女、小孩、盲人到時,人們都自動地讓出一條道來,讓他們先走。甚至還給一條寵物小狗讓道。一個民族的精神不強悍到一定的程度,斷然做不出這種舉動。麵對死亡,冷靜如斯,恐怕不是聖人也接近聖人了吧。第二件事,"9?11"的第二天,世界就知道這是阿拉伯恐怖分子所為。很多阿拉伯商店、餐館被憤怒的美國人砸了。一些阿拉伯商人也受到襲擊。這個時刻,有相當一批美國人自發地組織起來,到阿拉伯人的商店、飯館為他們站崗。到阿拉伯人居住區巡邏,阻止悲劇的進一步發生。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啊。我們自古就有報複的傳統。我住在成都。鄧艾破成都後,龐德的兒子把關羽一家老幼全殺光了。血腥報複,斑斑點點,不絕於史籍。第三件事,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墜毀的那架767客機,本來是要撞向白宮的。後來機上乘客與恐怖分子搏鬥,才使飛機墜毀。因為當時他們已經知道世貿大樓、五角大樓被撞的消息,他們決定,不能無所作為,要和恐怖分子進行殊死鬥爭。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做了一件事:決定投票通過,是不是要和恐怖分子作鬥爭。在這麽一個生死悠關的時刻,我都不把我的意誌強加給別人。後來全體同意,才去與劫機者搏鬥。什麽叫民主,這就是民主。民主的理念已經深入到他們的生命中、血液裏、骨髓中。這樣的民族,他不興盛誰興盛;這樣的民族,他不統治世界,誰能統治世界。我常作奇想:世界最尖端的武器、最新的科學技術、最強大的武裝力量,掌握在這些人手中,還是挺合適的。總比掌握在日本人手中強吧,總比掌握在利比亞、伊拉克人手中強吧?就是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能做出些什麽,也未可知。美國這個國家有很多成功的經驗,值得我們學習的借鑒。"9?11"事件後,美國沒有成立"9?11"委員會,沒有成立什麽應急指揮部。我非常反對不實在的東西。我到成空以後,要麽不開會,要麽就少開會。非開不可的會,開短會。我來成空,首先就把常委學習改成自學。拿著文件念,學習的什麽呀。我在同習慣勢力抗爭。我個人力量有限,但我不能不抗爭。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不氣餒。比方說我一般下部隊不吃飯,隻要一天能回來的,我都帶著幹糧,我不吃部隊。我到三十三師,在北空也是這樣。如果不得不吃,我隻吃簡單的。雖說一兩酒喝不倒紅旗,一頓飯吃不垮江山。但是太多了,太浪費了,積少成多,就難說。有人說打台灣不要用什麽新式武器,派幾個"真正的"共產黨員上島去吃喝他兩三年,絕對把他吃光了。還有一個笑話是說開會的,有一個局長,病得要死了,就是不咽氣。老婆說,孩子都來了,你放心上路吧,不行,死不了。老婆說,一切事都安排完了,你放心上路吧,不行,死不了。老婆說,家裏財產都放好了,你走吧,不行。後來還是秘書比較了解他,湊過去悄悄在他耳邊說:"局長,人到齊了,開會吧。"局長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這故事當然是編的,但是,說明人們對這種東西的反感、厭惡。

"9?11"不僅是美國的機會,也是中國的機會。搞不好中國就是"9?11"最大的犧牲品,關鍵是你怎麽把握,全世界都麵臨重新洗牌。研究美國,我們應把握它真正的內涵。不能光看小的,要看大處。有一句話說的好:經常議論別人的缺點,你就是一個道德水準低下者;經常議論人類的缺點,你就是一個思想家。

今天給你們講了三個多小時,我的目標和我所追求的目標是人的解放。我相信,今天,我來跟大家講課,與其說是我認識你們,不如說,是你們認識我。我十分坦蕩,把我自己全部交給你們。我在你們麵前展示我自己思想的裸體。尤其是我在最後談了對西方、對美國的看法,並沒有離開今天講話的主題。有兩條我要再補充講一講,第一,我是一個純正的民族主義者。我講的一切,都是為自己的國家好,自己的民族好。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以民族利益為最高利益。為了它,我可以拋頭顱、灑熱血。我腦海中常留著朝鮮戰爭的一幕:1951年冬,我爸爸所在的部隊向美軍進攻。因為武器不如美軍,必須在夜間潛伏在接敵最近處。一個連隊悄悄潛伏下來,整整一晚上。那晚天降大雪,奇寒。天亮時,我軍衝鋒號吹響了,可潛伏的一百多個戰士沒有一個躍起來。原來他們全部被凍死了。至死他們仍保持著戰鬥隊形。後來毛主席聽了這件事的匯報,他當即脫下帽子,站立,久久不語。1962年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中,我軍殲滅了印軍一個部隊,這個部隊當年曾編成在英軍序列中,參加過第二次鴉片戰爭,火燒過圓明園。毛主席接到電報後,拍案而起,說:"百年國恥!"同時,同誌們還應看到,中國國情和西方不一樣。有些事情雖然看到了,但不能一蹴而就。有些事情還沒有看到。有些觀念的差距,有待時日,方能減小。譬如,前幾天德國總理施羅德在競選時,就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差點敗北。什麽問題?他染了頭發。在我國,染頭發算什麽?愛美之心,人皆有嘛。愛年輕之心人皆有嘛!幾乎沒有領導不染發。但在西方則不行。因為你染頭發,就是給人一假象,就是不真實的表現,就是欺騙。而政治家這樣做,則被人打問號。你看,苛刻到任何地步!

第一次和昆明基地的營以上幹部見麵,就非常率真地、大膽地講這麽多,這都是我研究的成果,我對自己的講話負責。講對的地方,你們就往心裏去,講錯的地方,你們就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莞爾一笑,不要當回事。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每個個體都是自由的。我不能要求我的思想都給你們。我更不能要求把你們的思想都統一到某一個思想上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偏要追求那種可能,這是非常虛無飄渺的,實際上做不到。

到此為止,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