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和我的幻象人生
文章來源: 水門汀2005-01-16 10:39:09

 

 我是大約高中時候讀的《拿破侖傳》,是從我的一個同學那裏借來的,她家類似的藏書還有很多,戴厚英的《人啊,人》也是她在學校開運動會的期間借給我看的。

 

那時候讀書沒有什麽人指導,隻是自娛的方式。讀書自然讀得也不得要領。初中的時候,書的來源多數是從比我大不丁點兒的小姐手裏輾轉得來。再大些時候,就是順著同學朋友,及朋友的朋友的讀書經曆,按部就班地拷貝,隻是拷貝的人數越發多了去了。讀瓊瑤小說的時候,裏麵的很多歌也被我一並記下,且多有背誦,

 

問雁兒,你為何流浪?。。。問雁兒,你為何飛翔?。。。。問雁兒,你可願留下?。。。問雁兒,你可願成雙?

 

我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是18歲時開始問津愛情。之前,我隻用我全部的心思和熱情去想象愛情的模樣。

 

若是愛他的我,愛我的他辜負了我,我就死在他麵前,讓他生生世世後悔,用一生來緬懷我。當我為書裏麵的離去的愛情無法忍禁的時候,我就別具心痛地這樣想。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很快就改變了這種愛情觀--也許太多的愛情故事讓我來不及去追逐,所以隻有快樂的愛情,我才接受它毫發無損的美麗。我對第一個男朋友曾經說,你如果讓我哭三次,我就離開你。

 

後來讀的《簡。愛》和《呼嘯山莊》裏的男女主人公無不是沿著瓊瑤的愛情小說的路線去閱讀和理解的,特別是前者。其實奧斯汀的很多小說,比如《傲慢與偏見》等等都和瓊瑤小說情節和人物的塑造上有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令那時候的我,模模糊糊覺得愛情就該是這個樣子。

 

我的好看不好用的愛情的樣子讓我的第一個男朋友受盡愛情的折磨。那時候的我多麽教條呀,這是愛情嗎?那是愛情嗎?我不停地質疑,不停地拷問。連他寫來的詩,我都一擲到地“這是寫給我的嗎?每個女孩子都適用!”他終於惶惑地被我弄哭了。

 

至於《琥珀》,《茶花女》《紅與黑》等的小說裏麵則讓我不可思議,歐洲宮廷生活的淫亂,糜爛和某種腐朽的燦爛讓我新奇不已,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窺求其間的一個群體的秘密。其實讀書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隱私的習慣,我一直不喜歡和人談論,分享其中的細節:那是我的青燈古卷的昏黃和遲緩,在歲月的河流中勇步不前的停留和躑躅。慢慢地延至書中的人物角色的言論和某種情節的超常在心裏的疑雲也漸漸形成越來越多的澱積,厚厚地糊在我的心底,和我平常的生活日日相伴相隨。

 

這種初識之後經久難忘的感覺就象我從小看美人卻看不懂,以為凡是明星就是漂亮的。至於推至生活中,發覺那些個看起來順眼的,就都是美女了,這才有了心得。我小的時候,有些癡性,美麗固然不知道,連想念是什麽樣子也不懂,由此一直到讀了高中,才學會用這個詞來表達自己的某種情緒。而之前,那種簡簡單單的二個字竟然是要用一千個字來加以細細加以描述的。由此可以分辨,我一直是個一個不知節儉的人。

 

其實大約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隱約可以知道我們家至少有二個美女,一個是風華正茂,長我12歲,一直是我心目中堪可期盼的大姐。她是在文革中度過十年讀書生涯,在學校飾演樣板戲李鐵梅而被人記住的美女,我上小學的時候,第一次被人介紹,就是被冠以某某的最小的妹妹一說,僅此也已令我倍感榮幸,我願意一輩子生活在她的光環之下的,就是陽光明媚下一個蘇醒不來的困頓,昂著頭又一下子要栽進去。照片中的她剛高中畢業。是在下放農村之前和要好的女同學的一寸黑白合影中,一直令我牽掛和出神的她的青春的麗影。

 

 

一我對於大姐的母親般的依戀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悉心照顧,而是她的榮光的普照,在我心頭無端端地生出許多春天的暖意。我小時候一直遠遠近近地跟隨著她,在我弱小的年月守候著她就象守護自己的溫柔,典雅,端莊的月亮神。我小學的時候執意要穿上她留下來的,奶奶用手縫製的帶大襟的暗紅色罩衫去上學――那還是她N年以前演《紅燈記》的演出服裝。我不介意別人不一樣的目光和議論,在不合時宜的穿著之中隻感覺她的昔日的輝煌再現。我絲毫不介意時光的流逝,不介意她的美麗麵具下是我的澎湃流淌著的心。

 

但這種輝煌的真正到來是在大姐和全家人應邀來參加婚禮的時候,在上海的街頭,落步於我身後數米之外,突然指著我的身影對我嫂子感慨,小妹現在真的令人刮目。那一刻,我的青春仿佛才大白於天下,有了張揚的氣勢。包裹著的靚麗才解開了係帶,偕著撲麵而來的清新氣息。種子發芽,種子開花。都在該來的時候來了。

 

我們家那時候的另外一個小美人是屆時隻有7歲可愛伶俐的巴掌大的小姐,和她走在路上,擦肩而過的路人突然轉過頭來,這是誰家的小囡囡,生得這麽粉團可愛我們家的。和她一前一後走來的的我馬上愉快地應答。簡單的幾個字則令迎麵的路人更加稱奇了。嗬,是你們家的呀。”她才不認識我是誰呢。小姐的女兒和小姐小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有時候看著她精白粉質的小臉,異常靈巧的眼神,尖尖的下巴和薄薄地隨時都要的開啟的唇翼,她的小小的哭泣都仿佛碧玉上露珠冷不丁地滑落,突然令人恍惚地想用手去接。我忍不住央求小姐,送給我做女兒吧。這樣,我就可以圓我今生今世的夢想了。

 

我一直對小姐非常疼惜,她出嫁的時候,我不遠千裏從大學裏趕回家送親,就是為了不可名狀地遺憾和送別她的冰清玉潔。她的凝脂,細瓷般的肌膚,和她的本真,純潔和率直也一起和我告別。一種細細的溫潤的,被敲碎的裂痕在我的心中無限蕩漾開來。假如說女孩子真的象水,就是那偶爾劃過的碧痕也令我心神突突不寧。

 

小姐就這樣從我心裏走出去嫁給了別人,成為人婦。就象我自己交付了我的全部的繁華落盡的青春,我仿佛一直以來隻是她的影子,現在我才重歸我自己。漫長的期盼,漫長的等待原來隻是為了告別。

 

。。。

 

對於書,那時候總是不斷地需求和渴望著。乃至書和書的出處一樣記憶之中,倍感清晰。最奢侈的時候是高中時,一個女同學特別喜歡瓊瑤,每天上課都要開小差讀她的新的小說,而我則跟風,每天在寢室熄燈後,躲在被窩裏打電筒一看一本。我是優等生,既不敢浪費白天的時間,就隻好跟周公借些時間,卻也養成了一目十行的閱讀習慣。

 

高考之後的那個炎熱的夏天,我的小學時候的朋友的爺爺迷上了武打書,不論金庸,梁羽生,溫瑞安還是某某某,都並列其中,之後輾轉到我的朋友的時候,已經是幾百冊,一大箱子了。那是第一次,我在書麵前,舉手無措,不知道該先揀那一本看了。

 

1/16/2005

 

 

後記

本來要趕著寫完《拿破侖傳》的讀書筆記,寫著寫著又寫偏了。隻好再找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