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湖的盡頭雲層堆積，染有落日的金黃色。空氣裏有涼涼潮濕的風從湖麵吹來。我有點後悔沒有帶上外套。這是一個6月的傍晚。我和女兒麵對麵坐在拉亨中心港灣的Marina Steakhouse餐館外木鋪地的露天涼台上聊天吃飯。她充滿憧憬地告訴我她計劃好的未來十年。她說她要去所向往的美國和英國度過她的一生。我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傾聽，偶爾插一兩句評語。看著她這樣子就想起當年義無反顧要離開家園的自己。
湖麵的景色淡黃，一如既往地熟悉、平靜和美好，隻是，隻是有一些事情已經變得不一樣了。而我，又悄悄地大了一歲。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周三。公司裏大歐洲區的市場營銷大會剛剛拉開序幕，我取消了參加大會晚宴的行程，下午散會後在火車上打電話回家給放學了的女兒，問她有沒有時間出去湖邊吃飯。女兒在電話裏問，這是什麽日子。我說，是我的生日。她很內疚地說，媽媽，對不起我考試忙忘了你的生日了，出去吃飯一定有時間的。我一再地問，明天有考試嗎？她隻是說，沒關係的，我一定有時間的。
時間總是這麽忙，那麽快，很容易就忘記了一切。在這忙碌裏，男友周日來我家裏燒烤問及我過生日的安排，我才突然記起了這個生日，在腦子裏簡單飛快地計劃了一下，就有了生日晚上出去吃飯的打算。
沒有隆重的慶祝和祝福，隻想在這樣一個對我來說特殊的日子裏，和女兒單獨在一起共度一個小時的時光。
我的女兒15歲了，個子高過我半個頭。我們走在一起的時候，她有時候會說，媽媽，你好小，我小時候怎麽也想像不到有這種感覺。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記起她小時候的樣子，那種對我又崇拜又依戀的樣子……這樣在一起走在路上的機會越來越少了。最近腦子裏總會念叨一句歌詞：時間的手，翻雲覆雨了什麽。是時候應時而易了，有時真得覺得自己是老了。我的女兒每天放學回家，就把自己關在3 樓獨立的loft裏，要求我不要打擾她。吃飯的時候會下樓來，在飯桌上會很多話講，可是飛快地吃過便又回房了。夜裏上床前會要求我擁抱她。一天一天的，我看著她越來越獨立，越來越不需要我。唯一還沒變的，是我們彼此都知道我們是彼此的家。這種想法給彼此歸屬感和安全感。
坐在Marina Steakhouse的露天涼台上和女兒交談和用餐的那時那刻，我的心情簡單愉悅。回想這四十幾年的經曆，甚為豐盛而又殘缺。人在歲月和人事裏體會到的感悟，很多時候很難用語言表達，也不需要發出聲音。
接近天黑的時候我們付了賬起身回家。沿著湖邊走過，看著一點點暗淡下來的天光，有一點不忍告別。馬克象往常一樣在十點打電話來，第一句便問我得到什麽禮物。我說什麽也沒有，隻是自己在網上拍下了一張根雕的茶幾。他聽了便說，等著明天我來，給你帶禮物。我在電話這邊笑起來，說，好啊好，明天我等著你。
第二天晚上，馬克果然帶來一大束自己挑選的鮮花，顏色很美很奇異。我抱著它，眼睛都直了，—— 有的時候他的品味真的會給我帶來驚喜。
曾經有個朋友說，在你的生命裏出現過的每個人都是有原因和使命的。如果是這樣，那麽蓋瑞的出現是為了讓我來到瑞士、得到一個女兒和享受那些年完整美好的婚姻和家庭，馬克在一年半以前出現，他的使命又是什麽？ —— 我並不想深究。我隻知道，此時此地，我的心風平浪靜，這樣的狀態剛剛好。我不要多，也不要少。
如果我可以為自己許個願，那麽那個願望便是希望我以後每個生日都如此心底安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