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悖論:上帝能否造一個他自己搬不動的石頭
文章來源: songwaimai2006-11-10 11:15:14


上帝全能的論辯與理性認識的局限-吳文成

前一陣子在哲學討論版,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有一天,撒旦跟神開了一個玩笑,撒旦跟神說:神啊,你是全能的吧,請容許我一個請求,請神變出一個你跳不上去的山!撒旦對神說:連我的請求都做不到,你真的是全能的嗎?這個討論串,後來在哲學討論版有了好幾篇的激烈討論,直到現在還有零星的後續火花(見「詭異的邏輯」之討論標題)。


這種上帝全能的論辯在中世紀有著許多的形式,最有名的是:全能的上帝能夠創造一顆自己搬不動的石頭嗎?上帝如果能創造一顆自己搬不動的石頭,那麽無法搬動這顆石頭就證明上帝不是全能的;如果上帝不能創造自己搬不動的石頭,那麽他也不是全能的上帝。雖然這個論題無法推導出兩個相互矛盾的命題而形成嚴格的悖論形式,可是卻也意味全能的概念在邏輯(後注:我這裏邏輯一詞的用法是非嚴格的,就中世紀來說,邏輯研究與語意學研究是分不開的,我這裏是采用這樣的意涵)上暗含著矛盾,或者說這一詞匯無法被人所把握。我們可以直接這樣問,來突顯這個問題的尖銳性:「全能可以使自身不全能嗎?」


這類問題不僅在神學界惹起一陣風波,也使得數學家們頭痛。這類問題如果在邏輯上使有神論威信大減,那麽它也搞得數學領域天翻地覆,因為類似結果的矛盾問題造成了二十世紀初的第叁次數學危機,表現在數學上的例子是羅素悖論(集合論悖論),它有一個大家比較知道的變形,即理發師悖論:在薩維爾村有一個理發師,他掛出了一塊招牌規定著:「我給而且隻給村民中不給自己刮胡子的人刮胡子。」於是有人就問他:「你給不給自己刮胡子呢?」無論這個理發師怎麽回答都會產生矛盾,這是個嚴格的悖論形式。(後注:我必須強調這兩組悖論是不同形式與內涵的!甚至以現代的眼光嚴格來說,這個上帝全能的論辯並非是悖論,因為它直接否定了原命題假設,這是屬於某種歸謬證法。)


這類問題無論是神學家還是數學家都會感到困惑,到最後我們會發現:像這種自身與自身矛盾的問題,人們的理性是很難處理的,就像是以電腦程式模擬說謊者悖論與羅素悖論的時候,程式會陷入無窮的真假震湯之中,而永遠得不到最後的真或假的斷言。它們或它們表現的方式都牽涉到對於無限(全能也表現為一種無限)、無限循環與自我指涉的認識,而且對這些問題感興趣的思想家,對於它們的解決進路在大方向上也是類似的:對於特定概念做出某種約定式的限製或排除。


目前數學界對集合論悖論的根源的處理方式,隻是把它給無條件地「排除」掉,而不是去「解決」它。有人問我「排除」與「解決」的差異何在?對於羅素悖論(集合論悖論)的處理方式是建立公理化集合論,例如目前比較被采用的ZF集合論公理係統,它處理悖論的方式就是特別規定形成集合的條件,包括不允許,也就是排除「所有集合的集合」這類概念的存在,而這類概念即是產生集合論悖論的根源。這種處理方式就像是,我們知道悖論的存在,無法解決它,隻好規定大家不要去討論它而回避它,這即是文中「排除」與「解決」的差異。用回避法「全力封殺」悖論雖然有效,可是對數學家來說悖論的打擊仍是深刻的,因為他們知道悖論還是在巷子外,他們知道如果不作特別而特設的規定,那麽悖論會隨時出沒--ZF這類的公理化集合論所選擇的做法就像是把它們擋在外麵。


而對神學界來說,他們解決上帝全能論辯的方法有若幹種,並不是每一種都能夠說服大家,但是我們比較熟知的解決方法是,提出一個不同於原本的邏輯定義的全能概念:全能在邏輯(後注:就中世紀來說,邏輯研究與語意學研究是分不開的,我之所以再強調這一點,是因為以現代的眼光來看,邏輯與語意學其實是不同的範疇)原本的定義是「無所不能,無論怎樣都能」,而神學界對全能的定義是「無所不能,但是不能背乎自己」。這跟數學界處理集合論悖論的做法很類似,都是先把產生悖論的那個根源給無條件排除掉,要大家不要去討論它。


如果硬要請神學家作邏輯上的解釋,對於神學家而言,可以這樣說:這個問題隻能在邏輯上證明上帝不是全能的,或者,邏輯上全能的上帝並不存在,但是這並不證明「上帝不存在」!上帝是不能背乎自己地全能,而不是邏輯上的全能。或者神學家也可以提出所謂的全能或無限,原本就不是人們所能認識的,所以關於上帝性質的有關問題人們無法回答。


如果我們進一步地談,在這些問題底下,神學或數學所遭遇到的問題與危機,那麽這是揭示人們理性能力的局限,在這裏這個局限出現在:對於上帝性質的認識與對於自我指涉的反覆矛盾的困境之中。在這些困境裏,我們會陷入無窮反覆的圈圈, 就像是荷蘭版畫家 Escher 畫中的怪圈紙帶, 紙帶扭轉一百八十度而首尾相接的結果,我們會從紙帶的正麵走到反麵,再由反麵走到正麵,不管怎麽走,怎麽努力,在不對某些概念設下限製的狀況下,人們對於上帝性質的論證與無限概念自我指涉的論證,還是會落入反覆的困境裏。


從文藝複興運動開始,宗教權威逐漸遭遇懷疑,到了當代,自然經驗科學也在曆史學派的反撲下,被突出了非理性與社會化的那一麵,在這樣的混亂氣氛中,當時的數學還是被公認為理性堡壘中最穩妥的立足點。可是數學家們後來發現,不僅有悖論所帶來的問題,就連數學的真理性,它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


當代的形式邏輯學揭示了:如果我們要證明數學理論的相容性或完備性(這兩者被視為數學真理性的要求),必須要依靠該數學理論以外的論據,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更大的係統來說明理論本身是真的,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更更大的係統來說明那個被擴大的係統是真的……到了最後,無一處是獨立的真理,因為每一個係統的真理性都依賴於其它係統的真理性,這個特徵不僅表現在數學之中,也表現在人類的所有語言形式之中。


對於一個足夠複雜的數學理論,並非所有的真命題在係統內都是可證的,就連其一致性在係統內也是不可證。某個程度可以這樣說,當我們指出某個理論係統是真理性的,最低限度有其信念的成分,在那些不能完全證明的地方,我們仍然相信它,這不是僅有理性能夠作到。我並不抬高神學的地位,也不抬高數學的地位。真理雖不被全然認識,可是作為一個信念,我們相信它是可以被追求到的;同樣的,我們應該也能理解神學家的信念,上帝雖不被全然認識,他卻存在。


我簡短提一下,悖論問題對於理論科學與思辨哲學的發展一直都處於核心的地位,我們可以說總是在悖論問題之後,促使理論科學與思辨哲學的重大變革,而在悖論問題之前,理論科學與思辨哲學又陷入僵滯。所以研究悖論的曆史與內涵,是個重大的論題,這個論題又直指理性自身的性質。大陸那裏對於悖論問題的研究,比台灣這裏走的遠得多,所以我也很願意討論這一類的問題。


曆史上我們稱很多問題為悖論,可是有些是詭論,而還有一些妾身未明,因為大家對於解決那些悖論的標準與理解不同。可是不管是哪一種,它們都困惑了某一個時代,啟發了另一個時代,例如古希臘時期的芝諾悖論(Zero paradox),卻導致後世科學家與哲學家對於無限、運動、時空分割的觀念有了熱烈的討論,以現在數學與物理學的標準,雖然我們可以說我們解決了芝諾悖論,或者說芝諾悖論不再是悖論,可是沒有人會忘了這類悖論的價值。


同樣的,在悖論的曆史中,「上帝全能悖論」(姑且先這樣稱呼)也應該是一個範例,我很同意 bridge 說的「關於羅素悖論和上文作者提出的有關上帝全能應該是兩個問題吧」,所以在文中我提到「這個論題……無法形成嚴格的悖論形式」,但是它也不是詭論,因為這個問題明確指出「全能」概念自身蘊涵矛盾,因為在語意上當我們說什麽什麽是全能的,卻又能提出它無法作什麽事情。類似的,當我們說出「無限(全能也表現為一種無限)」這一詞匯的時候,我們的理性並無法全然理解,而且「無限」概念的自我指涉會導致矛盾。


就是在探討這類問題的影響,以及它們或它們的表現方式同樣涉及無限、無限循環與自我指涉概念的基礎上,我把上帝全能悖論與羅素悖論(集合論悖論),與最後一段暗指的哥德爾不完備定理、塔斯基的語意學之整體論並列起來談,也就是說「無限」爭議貫穿著這幾個悖論或定理,它們的影響在同一個層麵都是極具威力的。這是我文中論述的出發點,同樣的問題如果在神學中造成一陣風波,那麽在數學與哲學界的衝擊也是巨大,而最後的目的在於闡述人們理性的局限性,它同時表現在我們對於真理性的認識,與對於上帝性質的論證。我也需要承認,我所想要論述的是個很龐大的問題,寫個幾萬字都可能還有得討論與更深徊愕難芯俊?


有一個可以思考的問題是:全能的概念能不能在邏輯上或語意上給再定義,再定義的結果可以避免掉後續的悖論。之前提到為了解決或避免羅素悖論(集合論悖論),數學家們給集合概念予以設限,也就是給予再定義,這種做法雖然是事後補救或事後諸葛,也有數學家認為這種做法隻是取巧與無條件地排除問題罷了,可是這也是目前最被接受的做法。同樣的,後來有神學家們提供了對全能的說法:聖經從來沒有說全能是什麽都能,上帝的全能是絕對不能背乎自己。


如果我們把這一條形式化之後,列入語意上對全能的再限定與再定義,雖然此全能已非原意的全能,可是確也可消解悖論。這種做法與數學家處理集合論悖論的做法有何不同,沒有不同,都是為了避免原本的矛盾而做的措施--必須用某種設限的方式才能讓某些概念自身不發生矛盾。這也是再次強調,我們為理性認識劃了一條界線,這條界線看似人為的,可是卻似乎冥冥注定而不可避免。


很高興能夠與各地朋友討論這些問題,討論過程可以澄清彼此的論述,並且交流彼此的想法。越是討論越是發現,我們談的是涉及甚廣的問題,相關的子題一方麵牽涉悖論、當代邏輯學與真理理論的爭議,乃至於理性認識的局限(這是我原本談的),另一方麵也延伸至中世紀以來神學與哲學的若幹論辯。短短兩千字不足以論述這些議題,所以我有必要先對自己一開始的文章做點補充,或者說是做某些「限定」。


文章中,我將上帝全能悖論與羅素悖論並列起來談,在邏輯或語意學上,前者指出全能概念在理性認識時內含矛盾,後者指出集合論的基礎(而集合論是數學的基礎)並不穩固,因為當我們試圖談論像是「所有集合的集合」這類的概念的從屬關係(無窮或無限概念的自我指涉)時就會產生悖論,這引爆了數學第叁次危機,使得許多著名的數學家畢生都在嚐試解決這個問題,連同其他相關的問題,後來導致在形式語言中,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與塔斯基的真概念不可定義性原理的提出,同時衝擊了計算機科學、認知科學與哲學等的不同領域。它們的共同特徵是為理性認識劃了一條界線,我們必須用某種設限的方式才能讓邏輯自身不發生矛盾,這種設限的方式包括在集合論中不允許像是「所有集合的集合」這類的概念。換另一個說法是,在不設限的狀況之下,硬要去理解某些概念時,理性會產生矛盾,即使我們用日常語言說的出某些概念(日常語言包括有可以容錯與可以不精確的特徵 ),可是理性卻無法全然理解。


在上述論述的基礎上,我試圖劃定人們理性認識的範圍,人們在論述真理或某些概念時有其局限性,當我們把這些邏輯的概念加諸於上帝之上時,會導致我們對於上帝性質論證的局限性。也就是說上帝性質的邏輯論證的矛盾是源於人們理性認識的能力,我不敢說是否不用邏輯認識,我們就能用另一種方法避免掉那些矛盾,但是文中我的確有意如康德( Immanuel Kant,1724-1804 )所說的,試圖適度地挪開理性,給信仰(信念)預留空間。就「信念」作為信仰的弱形式來說,最後一段我提到:真理雖不被全然認識,可是作為一個信念,我們相信它是可以被追求到的;同樣的,我們應該也能理解神學家的信念,上帝雖不被全然認識,他卻存在。


我再提一個關於信念的例子,五O年代科學哲學界在對歸納推論的激烈爭辯中,歸納法有效性的前提必須包括「我們所觀察的同樣事例,在未來的觀察中能夠重複與符合過去」,即包括所謂的「自然齊一律」或「普遍因果律」,雖然我們稱它們做什麽什麽「律」,可是它們卻不具有客觀真理性,它們作為歸納法的超前提是信念的,而無法被證明,因為要對它們做證明,我們必須使用歸納推論,很明顯的,運用歸納推論來論證歸納推論將會導致休謨提及的循環論證。也就是說在科學方法中,當我們運用歸納法時其實就預設了某一些信念,這些信念顯然無法用邏輯證明,也無法采用邏輯的途徑來理解,而這些信念卻被普遍認同。這種認同不隻是將它作為一個假設而已,而是不知不覺地認同它是真的。
最後補充我覺得是重要的一點:當信念變成強形式的信仰時,它便添加了許多「應然」的內涵,可是這些應然的部分就不是放四海皆準,也不具有必然的強製力,其強製力應該要來源於對於這些「應然」的體驗與實踐當中的自我加給。





其實,「上帝能否造一個他自己搬不動的石頭」,這是一個本身就充滿問題的提問。「上帝」、「搬不動」、「石頭」基本上是兩組不同的概念,「上帝」是「非物質界」的概念;而「石頭」、「搬不動」則是「物質界」的語詞,硬要將這二者放在一起,如果隻作為文學性的描述則尚可接受,但要據此推論出一些客觀的事實,那就好像根據「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推論出:人的死亡有兩種不同的重量,一種像鴻毛一樣輕,一種像泰山般重,是非常荒謬可笑的。這是邏輯上的恒假句。再者,這個問題並不是甚麽創見,邏輯上經常看到這種「兩難式」論證(又稱「雙刀」論證)。就像下麵這個例子:某甲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某乙問他:「你能射中無物嗎?」「無物怎能射中?」「那你就不是百發百中了,因為你有一件東西射不中!」於是甲舉槍向空中隨便一射,便說:「我射中無物了!」乙立刻說:「哈哈,你射中無物,就表示你沒有射中任何東西,你仍不是百發百中!」

這類論證看似犀利,但稍加分析,便知它的謬誤。一個神射手不能射中無物,對其「百發百中」的認定是毫無影響的,因為他除了「無物」之外,槍槍中的。說他不能射中「無物」(沒有東西),也就是凡物都射中,這,不是百發百中是甚麽?

回頭再看「上帝能否造一塊他自己都搬不動的石頭」這個論證,也是類似的情形:因為假設上帝是全能的,那所謂「一塊上帝搬不動的石頭」,就是一塊又能被上帝搬動(因為他的全能)、又不能搬動的石頭,這就如同一個「不是圓的圓」、「方的三角形」一樣.

3“上帝能不能造出一塊他自己也搬不動的石頭?”,是一個著名的悖論,尤為中國的學人所熟悉。所謂的悖論,就是從邏輯學上說,承認該命題必導致否認該命題,否認它則必導致承認它。

智慧和邏輯,本是神給人的恩賜,人卻用它來反抗神,且自以為得意。然而,自以為聰明,其實表現出無知無能。“上帝能否造出自己搬不動的石頭?”,就像“一個圓的方”、“一個紅色的無色”一樣,是自相矛盾的,因為這句話的意思是“全能能不能不是全能”。現代哲學將這一類問題歸類於“沒有意義的句子”,隻是表現出人類邏輯思維能力的先天有限性罷了。

在這個命題中,還能看到人們對上帝的“萬能”的誤解。從邏輯學上說,上帝的確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唐崇榮牧師對此有過精辟的闡述:上帝不能背乎自己,上帝不能說謊,上帝不能違約,上帝不能自相矛盾,上帝不能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因為,上帝的本性是彼此聯係的,他的“能”不能破壞他的“義”,他的“能”不能破壞他的愛和他的不變性。這種本性之間的聯係,是神在統一性裏麵表示的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