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經心
文章來源: 明亮2009-04-26 17:53:49

當我寫字的速度遠遠慢於我生活的速度,我就會覺得我其實過得挺充實。然後我就得出結論其實不寫博客的人才都是充實幸福的人。忙著過日子本身比忙著寫字要有意義多了,至少我是這麽覺得的。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人的生活就是人字合一不分彼此,他們到達那種境界以後頭發上都會自動往外蹦七言絕句,手指頭尖一碰鍵盤就往外流小說,那些人裏麵症狀輕的我們管他們叫話癆,重一些的叫作家。

我來簡短回憶一下上周的情況,再不回憶往事就變成小尾巴尾巴魚從我大窟窿眼裏的記憶網裏溜走了。其實我每天撈魚撈蝦就好像阿甘那會兒開條漁船在河裏撈蝦一樣,晴天裏揚著風帆出漁船撒網撈上來一看,基本都是破皮鞋還有空罐頭什麽的,活魚鮮蝦是不願意來的,更沒有珍珠了。

上周我們又半夜雞叫了,係統升級又輪到我來值班。這麽一算我今年已經聞雞起舞好幾回了。印度同學最近好不容易和遠渡重洋來的老婆紅綃帳暖,每天早朝都不上了,這半夜雞叫的活我就主動擔下來了。其實一般情況下是沒什麽事情的。就是摸黑占個最好的車位,然後看著電腦喝茶等著一步步做完各部門豎起小紅旗說一切運行良好就一起吃早餐去。可這次有個部門怎麽也不豎小紅旗烽火台上還點起了狼煙,黑乎乎的看著嚇人。再仔細看就是印度同學管轄的一畝三分地裏有些情況不對頭。我們大家緊張忙碌起來,老板帶著俄國同學和一小撮人在一頭七嘴八舌的試驗,讓我開著四個小窗戶監控敵情。連德國同學都來上班了,金色的陽光透過大樓的玻璃窗灑滿了整個樓層。德國同學聽到電話內容關切地問:你們會因為這件事和房地美的CFO一樣自絕於人民麽?我沉思了一下告訴他現在下結論還是太早,等明兒你數數看有誰沒來上班情況自然就明朗了。

老板還是帶著我們去吃早飯了。格裏格裏同學選擇了街對麵的法國小餐館。格裏格裏是我們組的質檢員,她的名字太長了真的掐頭去尾寫完了也有一英裏,格裏格裏,她電話留言說這幾個字的時候特清脆我就記住了。去的路上我們大家還在討論到底是怎麽回事,可到了餐館服務的大叔親切的招呼格裏格裏的時候,我們就都忙著想到底吃什麽好了。

我點了烤得金黃法國土司上麵澆蜂蜜還覆蓋一層草莓藍莓桔子旁邊一大勺白奶油的,老板點了典型的美國早餐有肉腸麵包的,其他同學點了黃澄澄的裏麵什麽都有的雞蛋餅,我們都吃著自己碗裏的看著別人碗裏的兩眼放光地說下次就點你點的。

然後我們就開始了漫無邊際的討論,從老板的幼兒園孩子得到的
Report Card談起。老板說幼兒園目前評分係統都趕上我們公司的評職係統了,分好幾大項好幾小項,說他兒子很多都達標了但有一項說辨認字母不行,比如不知道AppleAdam兩個詞的頭一個字母都是一樣的而且都是A。老板的老婆接到Report Card以後就很自責,覺得自己沒有教育好兒子。老板給老婆打電話安慰她說,其實幼兒園的Report Card就應該是一行字:您的孩子咬人了,或者沒咬人,就行了。他對孩兒他娘說咱家娃是沒咬其他孩子的主兒,你應該很驕傲了。我們都為老板和老板的兒子舉杯自豪,然後大家談起自己父母對自己的期望,回憶起童年發成績單時候的家長的表現,這時就有好幾家歡樂好幾家愁。老板有一次得了4A一個B,他父母問,那個B是怎麽回事?老板一氣之下從此以後拒絕給他父母看成績單。

我發現真正的話癆是老板,他說啊說的,把他的那點兒隱私全抖露出來了,我們這還僅僅是早餐沒喝酒喝的是桔子汁。我則表現的很矜持,隻在眾人交代他們都是學什麽的時候交代了我是學電子工程的而且又警告他們不要找我修電視機。他們說那正好你可以去修咱公司壞了的那幾台電腦。俄國同學交代他自己是學數學的,這勾起了我的浪漫情懷我看他臉部線條柔和多了腦袋頂上也多出了一圈光環,當然在第
5秒的時候光環消失我低頭開始猛喝桔子汁。

後來那天工作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就像被人下了藥一樣,我隻記得臨走時候印度同學沉默的背影,至於我晚上我吃飯沒有吃得是什麽怎麽爬上床的我也都不記得了。我現在一熬夜就自動體驗老年癡呆了。

上周我還和朋友們去吃了一次飯,是Sushi Buffet,很久沒有去吃了,吃Buffet一定要吃得勝似閑庭散步才算是有境界,但我吃得太餓虎撲食一會兒就完蛋了。我本來想吃三盤結果第二盤就已經吃不動了,最後的綠茶小蛋糕都隻吃了兩塊。還好經濟不好不提供冰激淩了,要不我就會非常難的做取舍。吃完了回去上班正好有個特長特繞的會,等到了散會時間大家又轉了一圈轉回了原點,就好像這會議室是那個傳說中的鬼打牆的沙漠,進去就轉不出來,可時間真的過去了幾個小時而且水也沒有了早晚就得渴死在出發的地方。

我小時候其實也不小了看過一本英文故事,全英文的是寫一個孩子參加當地的遊泳隊學遊泳的事情。那個孩子每天都去遊泳,又沒什麽進步。那本書就這麽一直絮叨絮叨地講這個男孩子每天去遊泳,遊蛙泳,遇見其他同學,晚上和父母吃飯。到最後就說他參加了比賽,也沒見他得名次,然後就說,一個夏天過去了,這個孩子長大了。我一直等著他拿金牌,哪怕是社區學校比賽的金牌,我被這個想法鼓舞著才把這本書看完,可是直到最後一頁他也沒有。我有些失望,這和我看過的很多故事書都不一樣,簡單說這本書沒什麽中心思想,當我抱著個目標抱著個期望想從中找到什麽時候,卻什麽也沒找到。這書就這麽漫不經心的閃了我一下,放下書我很惆悵。

現在我腦海裏時不時的記起這個男孩,書裏畫的男孩子,臉上有雀斑。夏天裏他報名參加了遊泳隊,每天去遊泳,有時蛙泳,有時仰泳,還時不時被其他孩子笑話,夏天就這樣過去了。

春天眨眼就過去了,外麵的鬱金香還熟透著沒謝幹淨。這個周末外麵就烤著有90多度,滿街的吊帶,短裙,胳膊,拖鞋,明晃晃地耀眼。一下就夏天了。然後,就秋天了,然後還會有冬天。我覺得我是那個長雀斑有一搭無一搭學遊泳的男孩,生活也漫不經心從我身上春夏秋冬的流過去,我和小時候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我再也不會覺得被誰閃著了,包括生活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