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古運河

說起古運河，就想起那有著無盡韻味的江南水鄉古老運河，是用水聲彈奏的一曲悠長的纏綿，綠的水裏，有的是普通人家的沿河而息幾代人的故事，纏著那些水草，搖曳著，隨便舀一瓢上來，那裏麵幾分是離人的眼淚，幾分是文人的莫名感慨，幾分是曾經舟行如梭不舍晝夜的繁華，而如今，都靜悄悄隱在綠波裏，醇厚地蕩漾著，在月夜裏，冷不丁飄起來，把人醉倒。

運河這緞帶，要聯接那些小城小鎮。不比真正河流的蜿蜒無邊純屬天然，這是人類偷學來的。自打學會了開鑿工程建壩，這河流也引水至渠道，規規矩矩的走。一切都是為了好控製。大氣勢的年代修大運河，浩浩湯湯的十裏揚波，演繹著水邊的故事。如京杭大運河，這本古書開篇就大，留到現在，歲月添加了無數迤邐枝蔓，一直活著，見證了曆史。

這裏的運河，全名叫The Chesapeake and Ohio (C&O) Canal. 細長的水道，當初不過是要連上去鄰近州府的，還是因為覺得波特馬克河運貨不方便，才修了。原先還歸火車公司私家打理，經濟大蕭條，到底就撐不住賣了，賣給國家當公園。沒有曆史的國家，隨便地扔掉不時髦的東西。那運河兩岸，雖有些民房宅子，到底命脈不深的，頂多幾十年的光陰，舍棄就舍棄了，運河不是滋養他們的，犯不著撕心裂肺的疼。

於是，這種運河，就象國畫上的老樹，隻有枝幹了，光禿禿的，但還站立著，寂靜微弱地呼吸，偏不死去。水道裏麵早就沒有了活水，有些雨後積攢的，泥水的灰暗中，竟然可以看到幾尾小魚，也是灰黑的身影，依舊靈巧敏捷的遊。水麵上，有飄零而至的落葉，點綴在青色綠苔的斷枝上，如同寒梅般疏影橫斜水清淺。牆壁上的石縫裏，蜿蜒出一道綠色雜草組成的平衡構圖，那是陽光的軌跡吧。水道兩旁，也都長滿了青草樹木，無人打擾反而鬱鬱蔥蔥。偶爾還會見到一堆鐵木混雜的硬物，也許廢棄的水車，也許是管理閘門的，隻辨認到那些圓輪，輪子老早也生了鐵鏽，木扶手中間依舊有野草伸出綠色的柔嫩葉子來，多少陪伴著它。可它再也聽不到喧囂的水聲，眼裏不再有過往的船隻，哪怕悠悠的有一隻也好。全成了老舊油畫上的背景，本身就是滄桑。不遠處是波托馬克河，兩者平行地並存著。滄桑對著鮮活，到底還是上帝的手筆更悠遠一些，人類沒耐心。

在這樣的夏天，這樣的地方散步，往往不知身在何處。路上有明黃耀眼的野花，花瓣垂下的地方，停著藍翅膀的蜻蜓。炎熱的暑氣，被樹林和河水的濕氣壓下來很多，凝視看那朵野花，四周是寂靜自然的呼吸，恍然回到了童年那一刻。

童年的夏天，總是很長又是很短。長的時候，就是這樣一些戶外的瞬間，陽光也凝固了，風也停了，但知了還在叫，手指縫裏都夾的蜻蜓晶瑩的翅膀，蜻蜓圓圓的眼睛，是複眼，有很多很多，但不知為什麽還是愚笨的停在哪裏，看不到這些孩子們的手指。那樣無所事事的午後，我覺得時間很長很長，覺得這樣的濃蔭綠樹，這樣的玲瓏蜻蜓，這樣的炎熱無聊，會永遠都停在那裏，日複一日，永不消失。

但身後有清脆的鈴聲，有騎車的從土路上擦身而過。走進現實，可以看到可愛的孩子們的笑臉，他們低頭看著這個河道幽深的底，晃悠著長腿，姐姐和弟弟，交流著新奇的發現，也許隻是交流一些對身後父親的看法，他們很自在的說著，開心地笑著。他們的父親，正在挺著圓圓的肚子，在裝釣魚竿上的魚餌，好像很不順利，他有些煩躁，又得看著孩子們別掉下去，就不停地說讓他們不要在那裏，讓他們到他身邊來，弟弟回頭撅嘴做了個鬼臉。

有些是牽著狗走過來的，有些是老夫妻牽著手走過來的，還有父母領著孩子走過來的，女孩子穿著粉嫩的芭蕾舞的裙子，細胳膊細腿。也還有一個人的背包族，目不斜視的往前衝，走到前麵，還可以去攀岩的。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又久遠的運河道，在這樣的夏天的收稍，有些往來的這些休閑消暑的人們，悠閑地度過了一些時光。在這樣的時光裏麵，人整個從凡俗中被拎出來，洗了洗，又在陽光下曬幹了，有著草木和陽光混在一起的香，風鼓鼓地吹著，一下透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