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與邊緣-讀書《扶桑》
文章來源: 明亮2007-08-27 06:43:50

《扶桑》是嚴歌苓的舊作了,也是她自己很喜歡的一部作品。我沒有看過這本。從圖書館借來看,先被前麵的序所吸引。這個序的題目是:主流與邊緣。

先錄一些她裏麵的話:

關於作品和人:“我總是希望我所講的好聽的故事不隻是現象;所有現象都能成為讀者探向其本質的窗口。所有人物的行為秘徑都隻是一條了解此人物的秘徑,而條條秘徑都該通向一個個深不可測的人格的秘密。誰都弄不清楚自己的人格中容納了多少未知的素質――秘密的素質,不到特定的環境它不會蘇醒,一躍而現於人的行為表層。”

於是,嚴歌苓尋找這樣的特定的環境,來釋放人格中這些豐富的潛藏,來放大這些深遠的秘密。“走向人內心的路,永遠比走向外部世界要漫長得多。”她選擇了“移民,這個特定的環境把這種奇特的敏感誘發出來。”

“這一脈相承的敏感,也蠕動在我們身上――我們排行第五代的移民”。

“為什麽老是說移民文學是邊緣文學呢?文學是人學,這是句Cliché.任何能讓文學家了解人學的環境,事件,生命形態都應被平等地看待,而不分主流,邊緣。文學從不歧視它生存的地方,文學也不選擇它生根繁盛的土壤。有人的地方,有人之痛苦的地方,就是產生文學正宗的地方。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應該生發正宗的,主流的中國文學。”

觸動她反思的是一百五十年的華人移民史,在挖掘曆史的悲憤中,“東西方從來就沒有停止的衝撞和磨礪反思,對中國人偉大的美德和劣處反思。移民,這是個最脆弱,敏感的生命形式,它能對殘酷的環境做出最逼真的反應。移民,也就注定是充滿戲劇性的,是注定的悲劇。”

在各大網站上,每隔一陣大家就會討論一下所謂的主流,從什麽算是主流,到審視自己到底是幾等公民,和對上等主流公民生活的描寫與自己生活的對照,還有是否加入主流,移民的出路和位置等等,這些和婚姻生活裏麵無休止的討論婆媳關係,和流行時尚論壇討論F2還是F1的美眉漂亮和聰明,還有生活家居論壇討論收入多少才算富裕,規律的重複出現,就象女孩子每月一次的到點就來的,已經演變成司空見慣的生理現象了。不管這波討論的結果如何,下一波還是同樣的一群,同樣的爭鋒,同樣的不了了之。

所以,我看到這個“主流與邊緣”,看到嚴歌苓的這段“人”學的話,覺得觸到了一些根本。她寫的是主流文學和邊緣文學,不過是同樣可以移到主流和邊緣的社會。環境,無非是表演的舞台,人格在特定環境中釋放,主流是人,““人”這門學問,“人”這個自古至今最大的懸疑。人在哪裏,哪裏就是文化和文學的主流。”

那麽那些表麵上的東西,公司的職位,袖口領帶上的別針,高爾夫球杆的牌子,手裏的酒杯裏麵的液體,是五糧液還是人頭馬,就應該是厚重人學上麵的浮雲,吹散了什麽也沒有。而單獨由此來爭論主流非主流,就好像是盲人摸象,抱著腿的說腿是主流,而揪了耳朵的說是我們的生活如果是耳朵就算成功了。能做好人,就是主流了。我不過這樣覺得。

關於《扶桑》這個故事,手法還是很巧妙的。有關書評也很多。我看到一篇抄在這裏:

《扶桑》是扶桑的悲劇,也是民族的悲劇。悲劇的一麵寫著扶桑與大勇,另一麵則是扶桑與克裏斯。扶桑被刻劃成一個古老東方的縮影:一種混沌蒙昧的母性,一份張開雙臂迎接苦難、消解罪惡的忍耐與包容力,一股幽遠的、神秘的情調。扶桑是個19世紀後半葉被拐賣到美國的名妓,她的身份、年代、經曆都能給後人無限遐想。包括她畸形的偉大,淪落的高尚,愚昧的魅力,曖昧的戀情,都經作者的筆極度渲染。雖然我不知道,扶桑的魔力,是東方人眼中的自己,還是西方人眼中的東方;作者有沒有曲迎獵奇者居高臨下欣賞的故意?

 

至少,扶桑的美是頹敗的,一旦被卷進曆史車輪便被無情碾碎,永世不得超生。然而同時,悲劇又有著令人仰視的力量,扶桑的美隔了一百二十年的滄桑距離,依然可以美得驚心動魄。

小說的敘述風格有史詩的路數,每一次時空的切換,都給人以雄渾蒼茫的衝擊感。對中西文化的摩擦碰撞,弱小民族的屈辱卑微,以及男女之間性與靈的交合,小說都有著極其細膩獨到的刻劃。尤其是最後一項,嚴歌苓的體察一向是敏銳的、豐富的;而技巧性的筆觸,又將這份體察傳達得微妙、多義而恰到火候。文字很美、很鮮活、很現代,每隔三五行至少有一處值得人流連玩味的詞匯、句式或手法。而整本書的氛圍也極為渾成,洋溢著濃鬱、纏綿,古典與浪漫相交融的情調。可讀性強又留有餘味,充滿了激情——未可知的激情。

裏麵還有些關於愛情的描寫:

“他毫不猶豫地判斷這便是愛情了。因為有這麽多痛苦:世上所有詩中的愛都不是為了幸福,而是為了痛苦。痛苦對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比之幸福顯得新奇得多,也浪漫得多。”

“一個人十四歲時所具備的愛的能量該是多倍於他的成年。多數人在十四水的愛情被父母,被家庭,被自己扼殺後又被狠狠嘲笑了。假如人類把十四歲的愛當真,假如人類容忍十四歲的人去愛和實現愛,人類永遠不會世故起來。”

嗯,我已經非常世故的認為永恒的隻有豬肉卷了,而且如果我再追求愛情的話,一定不是為了痛苦,雖然痛苦新奇且浪漫,可我早已經不是十四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