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臨下班時候，美女S晃過來，神神秘秘遞我一傳單，上麵花花綠綠，花樣的英文字母上下飛舞，我看著暈，就問，什麽啊？她說，“我娃兒在的學校母親節抽獎，我中了大獎，這個就是獎品。”她纖纖細指，“看看，可以帶2到3個朋友，參加這個免費的麵部美容。”我很佩服這個英雄的母親，還能有這等好運氣中獎。多年抽獎經驗告訴我，我連牙膏之類的都得不到的。她說，“你看看，我對你多好。”我趕緊配合，給了她一個擁抱。

我們碰頭地方是個教堂。我先到了，正麵沒有車，繞到後麵才有些車停在那裏，我挨著停了。一會兒朋友也到了，下來就嘮叨這地方有些偏僻。我們有些猶豫，不知到底是該去哪裏，上麵寫的是這個教堂的meeting room。我先來的時候，看見這個左邊的門有人出來過，就說先試試那個小門，剛小心翼翼的拉開門，裏麵就傳來喜悅的聲音，“歡迎歡迎，是S和你的朋友嗎？”

我們知道找對了地方，鬆了口氣。這個是教堂的一個meeting room，牆上有耶穌垂手立著，下麵有些標語條幅，有關愛和寬容的。裏麵已經有好幾位笑容滿麵的女孩，中年婦女還有老年婦女。為首的一個神彩奕奕的衝S和我，親切的打招呼，她一身黑製服。本來我以為到了就可以趴在美容床上蒸汽洗麵，結果沒看見任何這樣的東西，隻有幾張大圓桌。這個黑製服叫Kathy，她說，美容七點半開始。我們先來半個小時的講座。

於是，有人擰開了一個錄音機，那幾位婦女開始拍著巴掌載歌載舞起來。歌詞有，“我想要新車開”。大家唱的時候情緒高昂，幾位婦女還俏皮的踢腿扭胯。我和S換了眼神，心裏想真有這樣象哄小孩一樣的調動情緒的遊戲，而她們還真信。

在仔細聆聽了黑製服講話以後明白這個就是那個有名的Mary Kay傳銷。今天是她們每周例行的小組會。唱完那個她們的主題歌，開始一輪一輪的表彰這個月，這個周，大家的業績。一共也就5個人，大家輪流站起坐下，都很驕傲，因為賣出去很多化妝品。有個高高瘦瘦的小女孩兒，一笑就漏出嘴裏的牙套，還得了什麽最佳星星獎。Kathy把一枚亮晶晶的別針別在她胸前，小姑娘滿臉放光。

高潮到了，是所有人就像小時候玩老鷹捉小雞一樣，一個領頭的，後麵一個挨一個，就是沒有老鷹在前麵追。這支隊伍隨著曲子開始在屋裏轉圈跳舞，這個舞蹈是想象大家在開一輛粉色的卡迪拉克。她們伸出手臂，又縮回去，跳得歡快而投入。好像每個人真的在開卡迪拉克。據說這個粉色的卡迪拉克是Mary Kay 組織中最高的團體榮譽。這個卡迪拉克，黑製服激動的告訴大家，還有記憶功能。就是能記住你的座位的位置，而且這個車是免費的獎品啊。

看著她們熱情洋溢表演，聽著黑製服的Ｋａｔｈｙ講述自己是怎樣一步一步由一個家庭婦女，到現在成為Ｍａｒｙ　Ｋａｙ裏麵的高級主管，怎樣有了自由有了尊嚴。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其實知道，這個真真的是把很多婦女從家庭重複的勞動中解放出來，讓她們通過這樣簡單的傳銷，可以有一些ｃａｒｅｅｒ的感覺。可我總覺得這個其實是很虛假的一種感覺。她們要自己掏錢買很多Ｍａｒｙ　Ｋａｙ的化妝品，然後再推銷出去，在化妝品各種品牌飛得滿天下的競爭如此激烈的現在，這個她們可以有多少人真正可以實現那個百萬經濟人的夢想呢？

就像開始，她們自豪的核算，這個周我們賣了６個，那麽一個月就是２４個，那麽一年就是很多很多。（她們沒有能算出到底是多少了。）在她們的頭腦裏麵，這個就像一窩小兔子，會一分二，二分四的永遠分裂下去。最後，她們就可以做上豪華遊輪，穿上漂亮禮服，享受到上流社會的生活了。

最後Ｋａｔｈｙ介紹的時候，我才知道，那個瘦高穿超短裙的女孩，是她女兒。那個胖胖的姑娘，馬上要當她的兒媳。而另一個老太太則是她的侄女的婆婆。反正這個她認為很成功的小團體，裏麵有８０％都是她的親戚。這個我真不明白，她們那興高采烈的成功自豪感，到底是怎麽來的呢？

免費的美容實際上隻花了１０分鍾，不過是用她們的產品，往臉上塗了一些油之類的東西。我們後來沒有掏錢買她們的東西，一是價錢不便宜，二是家裏瓶瓶罐罐太多了。

出來回家，Ｓ說，“今天真長見識。”我點點頭，忽然想起我去年回國，夜晚坐在一個廣場的花壇傍邊，廣場人很多，大家來來去去。有個小姑娘，也就２０歲，坐到我身邊，向我推銷安利。她當時說，“我做這個，是覺得我可以把握我自己的生活，我可以擁有我的完全的自由。”她當時說的那樣自然堅決，她認定了做這樣的傳銷，有自由的彈性的工作時間，沒有老板的壓迫，隻要可以說服對方買東西，就可以實現自主的夢想，把握自己的人生。

生活對誰都是那樣不容易。來的女孩子有的工作是在書店裏賣書，還有一個在Wal Mart, 都是本地的美國女孩兒，做著最簡單的工作，還在非常熱忱的信仰著這些傳銷，在追逐自己的夢想。而這夢想，多半會如下雨時砸下的水花，一下就不見了。我在她們中間，養尊處優的拿著高薪，輕鬆坐在電腦前，還抱怨什麽不能融入美國社會呢？

其實和她們比，和那個國內推銷安利尋求自由生活的小姑娘比，我已經擁有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