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89(16)張福森深夜相勸
文章來源: 萬家述評2012-05-21 11:21:54




我的1989(16)張福森深夜相勸

5月23日,為了二十所高校聯署的《倡議書》,我們幾乎忙了一整天。這一回,我們是把學生代表請到中關村的四通飯店。當時,四通飯店剛落成,還沒有對外營業,沒想到我們接待的第一批客人,就是從天安門廣場上請來的絕食學生。

所有的組織安排、學生接送,總指揮是崔銘山。與學生切磋討論、落實文稿的,是曹務奇。如果說周舵和曹思源是四通“介入”學運的前鋒大將,那麽崔銘山和曹務奇就是四通“操縱”學運的中軍大將。

記得當時有一位學生對曹務奇說:“我們有一種被操縱的感覺……”

曹務奇回答:“這就對啦!”

是啊,我們就是想在一輛失控的越野車眼看就要衝下懸崖之前安上刹車,可惜為時已晚。

當天,有一大批記者在四通的咖啡廳等待《倡議書》的出籠,等他們拿到最後文本後準備發稿時,正趕上短暫的新聞寬鬆時期結束。“有關部門”明令該《倡議書》和所有的學運消息不能見報。很奇怪,一份呼籲撤出廣場的倡議不能發聲,隻能理解,現在有人希望學生留在廣場,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測”。

當晚回家時,已明顯地感覺到已經被有關部門“盯”上了。

我的住家在西三環北路的廠窪街,那裏有一片四季青和五金礦產合蓋的宿舍樓,我住的是一室一廳大約隻有30平方米的那種最小的單元。雖然四通的許多幹部已經搬進了當時北京最好的萬泉河路的大單元,我沒有給自己分一間,仍住在四季青當初分給我的小房子裏。據說,後來戒嚴部隊來抄家時,被我家裏的簡陋震驚了、也感動了。

我在那個大院裏有一位鄰居,也是清華校友,當時擔任海澱區的區委書記,他就是張福森。

那天深夜,大約已經是5月24日的淩晨兩點,我的這位鄰居登門來訪。這個時刻登門,一定有非常重要的非常之事。隻見他一臉嚴肅、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說:

“萬啊……”在我的姓之前既不加“老”,也不加“小”,隻有張福森這樣稱呼我。

“如果……鄧和趙之間……”他斟字酌句:“有什麽不同……我們還是要……支持鄧啊。”

我一向是鄧大人的堅定支持者。記得在這場風暴之前,有外國記者問我:“你認為鄧小平是站在你一邊的嗎?”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因為我是站在他一邊的。”

但這一回,我沒辦法站在他一邊,我做不到。人心裏都有一道坎,這道坎我過不去。我向張福森報告了我這兩天同學生接觸的情況,我說,說服學生盡快從廣場撤出來,避免發生流血衝突,這就是我現在的全部目的。“一旦真的發生了流血……那就毀了鄧大人一生的英名啊!”

他默然。

我曾經在以前的文章裏提到過這一段往事,但沒有點名。我說:“我理解他的好意,但我做不到。我清楚那是為官之道,但卻不是做人的準則。那位學長六四後果然官符如火,先後做到一方大員和一部之首。我依然尊重他,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處世的方式。也感激他,對我說那番話,他完全是善意。後來他在自己的位子上,為保護四通和我的一些朋友盡心竭力,默默做了許多事情,我在海外也感同身受。”

所以,聽到有人說我在1989年的時候是“頭腦膨脹”、“錯估形勢”、“野心勃勃”、“政治投機”等等說辭時,我都一笑置之。我萬潤南再愚鈍,有張學長這樣的高人指點迷津,不至於如此不明事理、不懂利害、梗頑不化吧。

5月25日,香港《文匯報》頭版頭條報導了一件大事:《人大常委五十七人上書要求召開常委緊急會議》。這就是我當年出手做的第二件事情,負責實際操作的,是四通社會發展研究所的曹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