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的隨想
文章來源: 為人父2006-11-14 10:16:04


這兩天紐約接連下雨,今天仍陰著天。那些紅的黃的葉子留在樹上的已經不多,秋天就要過去,紐約的冬天快來了。

對不惑之年的生日還記憶猶新,下個月我就要到天命之年了。想起一句老話:五十方知四十九之非。從四十到五十這十年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感覺最快也是變化最大的十年,感覺快是因為忙碌,變化大指的是對生命意義的認識。

常常想起畢加索最後一任妻子說過的話。當有人嘲諷這個與畢加索年齡相差近半個世紀的女人是為了財產而嫁他的時候,她說:別看他比你們誰年齡都大,但他比你們任何人都年青,因為他心裏永遠有激情。畢加索死後,她把幾乎所有畢加索留下的遺產都捐給了法國博物館。看這個故事的時候我還年輕,真的不是十分理解這個女人的心思和感情。現在慢慢才體會到這個女人的偉大和可愛。的確,生活在這個世上的人大多是俗人,有幾個能把自己的激情保持一生一世?這個女人是有眼力的,也是非常有品位的。當然,這種激情不是單單與床有關的激情,而是對生命的激情。

愛是一種情感,而如何去愛卻是一種藝術,是無法從書本上學到的學問。無論男人女人,對於男女之情來說,最高境界的幸福應該是這種心靈上的相交,是那種無法言傳的純粹心靈的愉悅。我想正是畢加索身上散發的激情和思想的美麗給予了這個女人在年青人身上得不到得幸福和愉悅。我是羨慕畢加索的,羨慕他那種童心總是不泯的精神。

四十歲是男人最具魅力的時候,所以我很理解為什麽很多電影都是以大男小女做搭配。走廊裏有很多四十歲的男人,精力旺盛,閱曆豐富,青春的激情還沒有散盡,人生的暮年還無暇思索。如果說從三十到四十是一個男人事業上進步的十年,那從四十到五十則應該是一個男人精神上進步的十年。一個男人的品位高低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對女人的態度。我覺得這個年齡的男人如果能夠認識到:女人不僅是男人肉體上不可或缺的另一半,而且也是精神上不可或缺的另一半,那他就沒愧對自己的年齡。

人欲乃天授,存在即合理。沒有欲望不成其為人,而人被欲望控製也是十分可憐的。比如我就總是被食欲所控製,本來不餓,可是一有美食就想嚐嚐。結果弄得現在胃口不好,隻能做不敢吃了,這也是被欲望控製的代價。食欲、性欲、權力欲、財富欲、出名欲、被點擊欲沒有不行,但過了就不好。能夠超越一點欲望,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活到五十歲,我也就這麽點人生體會,現在都貢獻給走廊的兄弟姐妹。

人一過中年就會生出一些感慨,感覺生命前進的太快,心還沒來得及老,人就老了。忘了是哪個名人說過的一句話,印象頗深,這位老態龍鍾的富貴之人說:人最痛苦的莫過於心還沒老,可身已老了。十年之前我和他很有同感,但今天,雖然我又長了十歲,卻沒了當時的感慨。

四十歲那年,有一次聚會,一個不到30歲的年輕的朋友突然對我說:“真沒想到,你還這麽樂觀。”我一下沒反應過來,用迷惑的眼光望著她。她笑笑又說:“我如果到你這個年齡,不知道還能不能象你這樣樂觀。”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問她說:“你是不是認為象我這個年齡的人不應該有生的樂趣了?隻能想自己快進棺材了?”她笑了。我說:“我小的時候也這樣想過,甚至覺得到了四十歲就應該自殺。然而當你真活到這個年齡,你才會感到生命的快樂和味道。人的快樂與否和年齡沒有關係,它隻關乎性格和心態。”。

其實還不隻心態和性格,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對人生的態度。如何看待我們這個短暫的生命,是把他當作永恒生命的一個輪回還是作為一段虛無的存在?是回避死亡還是麵對死亡?讀了很多書,現在似有所悟,但離真的悟境還差的很遠。然而,人生的這個境界卻讓我著迷,給我生命以動力。

我童年時的朋友有幾個已相繼去世,而我仍然健康地活著,我感謝上天的垂青。生活雖然並不全如人意,年青時的理想和抱負也幾乎沒有一個實現了的,但我卻沒有任何理由不快樂。在我成熟長大的過程中,火葬場和墓地曾是我一個最好的人生課堂。每次去到那,逝者的靈魂都會讓我躁動不安的心靈重新獲得寧靜,象沾滿塵埃的心重新被清洗過的感覺。其實,無論在墓地還是在火葬場,我都發現,那些靈牌上的逝者,多半是年青的,老人並不占多數。就象我在“愛河魚餌”博克上看到的一句話:“墓地是放死人的,不是放老年人的。”我們活著的人沒有人會認為自己很快就將死去,就象我們總是認為自己並不老那樣。然而一個人能夠活到100歲的概率比中彩票還低。想明白了,就更沒有理由不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