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回憶之二：三坊七巷的水和燈

‘三坊七巷’的靈性來自她的水和夜燈。微波蕩漾的護城河水輕輕穿過坊巷的小石橋，漣漪裏竟也晃著一盞盞燈花兒。很久以前，‘三坊七巷’的四周是廣袤的稻田，綠海似的茉莉園和一條寬敞的水道。黃的稻穀，白的茉莉花，黑的山木耳從晉安河、三寶港這些河路海口聚集在坊巷的青石板路麵，再經官道或由運河送往天南地北。一截官渠半水閣，朝朝門泊夜航船。這些待裝待卸山珍河貨的大船一式用整棵的鬆木拚釘而成，高大雄偉，結實耐用，用桐油一刷，過閩江，闖大海，經的住大風大浪。

閩江水汨汨地流淌，經慣了風浪的船家在‘三坊七巷’夜的懷裏安寧的打起了呼嚕，呼嚕嚕，呼嚕嚕，夢裏頭他卻躺在白雲似的棉花堆裏和他的女人在溫柔。高高挑在桅杆上的船燈卻還不想睡，它看不夠‘三坊七巷’的夜色水景，撲閃閃的眼眸把黑黝黝的護城河水照耀的一片班駁。

不眠的還有坊巷書院裏的年青先生。書院伴河而居，日夜都聽得到江水洶湧的濤聲，濤聲陣陣，激蕩起他心中的波瀾。年青的先生站在書房的窗前，久久凝望著夜色中的‘三坊七巷’。他身後的書桌上，蠟燭靜靜的在燃燒，光芒把整個書房照的透亮。林則徐，鄭成功，薩鎮冰，林語堂這些在‘三坊七巷’生活過的孩子，一定不會忘記，就是在這樣的坊巷夜晚裏，他們讀著一本本有字的書，也讀到了一本本無字的書。這些有字和無字的書都有一個同樣的主題，那就是 --- 鄉土中國。書院裏的兩棵巨大的古榕樹把這些都存在記憶裏，它們想，總有一天，後人們會來翻閱這些書的。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坊巷裏隻有一盞盞氣死風燈在招搖，暖濕的風在狹長幽深的巷道裏遊蕩，不時抹起一兩片落葉。不知今兒是誰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