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博弈, 頗能精準地擊中彼此最脆弱的部位.
愛她, 又恨她. 正是黃逸梵與女兒之間上演的戲碼. 母親是張愛玲一輩子的心魔, 有歉疚但不原諒. 作為旁觀者, 覺得黃逸梵對張愛玲的審視和嫌棄是突兀的, 有幾分理性就有幾分疏離. 是不是因為深愛, 所以苛求? 我不以為然.
女孩子成長時期, 有幾個惶惶然的節點無比要緊. 初潮時, 來自母親的祝福和安慰; 胸部發育, 陪同一起去挑選 Bra; 初戀時, 想象一下, 如果母親告訴女兒 “天底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愛情都是假的, 湊合過日子而已”. 如同黃逸梵給張愛玲的最初警示 “你仔細想想, 跟父親, 自然是有錢的; 跟了我, 可是一個錢都沒有, 你要吃得了這個苦, 沒有反悔的”, 諸如此類, 可想而知, 女兒的心理該怎樣的混淆, 糾結, 壓抑.
過去幾年的疫情, 宅家 / WFH 也放大了某些母女之間的恩怨. 敏美眉說她的母親張牙舞爪, 強勢掌控, 令人窒息, 所有的興趣的和人生規劃, 都攥在她掐指一算的手心裏, 即使偶爾降低語調, 說出來的話, 竟也句句導致內傷. 敏絕望地說, 雙方精神層麵和認知, 存在巨大的 gap. 和解已是無可能, 寧願做月光族, 也要逃離母親的家, 將來亦不想婚育, 害怕自己重演 “戰狼媽媽” 的角色.
自己是一個啥樣的媽媽? 是虎, 是貓, 還是虎貓, 我兒子說了算. 回眸凝望, 我娘也不能免俗, 沾染了一點點的 “毒”, 誓如, 將我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 偷看我的日記. 可奇怪的是, 愣是回憶不起曾經恨過她, 那怕一絲一縷, 我 100% 愛她已經很多年了. 潛意識中, 女兒會繼承自己母親的特質, 或多或少活成與母親相似的, 或者相反的. 我傾向相信, 世間很多的母女, 以天然的互愛和依戀的成分居多.
又愛又恨的東西, 我也有的. 坐在十一月的花影下, 人比花低, 對著圓圓的紅石榴, 很想吃, 不止它紅寶石一樣的顏值, 不止它自帶的營養光環, 實在是愛極了那甜酸紺香的味道 & Juicy. 但是, 拿下它殊屬不易, 又是剝皮, 又是敲打, 還有, 那層膈膜, 也讓我恨意綿綿. 後來, 終於在 YouTube 上學會了一種切石榴的神奇的解鎖方法, 也順帶學做紅石榴果凍, 布丁, 優酪, 慕思.
窗外, 一顆玉蘭花樹, 為什麽飄搖呢? 歲月於它不過是一場雲煙. 桌麵上杯盞裏的一杯清茶, 倒是不染纖塵. 山水, 草木, 花卉, 水果, 香茗, 各有所喜, 各有所悲, 各懷心事. 而紅石榴不避紅塵, 聚散隨緣, 恨也罷, 愛也罷. 就在它寵辱不驚的姿態中, 我覓得從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