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咖啡

我喝咖啡有年頭兒了。

但是第一次喝咖啡的感覺仍然鮮活，絕對是滴滴香濃，每一滴都極盡享受。幾十年後，喝遍能到手的所有咖啡，卻再也品不出當年的味道。

第一次喝咖啡是在同學家，我們當時都在準備出國英語考試。同學的媽在外貿工作，弄到了幾張外匯卷，於是我們就去了那個隻有外賓才能進去的友誼商店。

兩個土妞像進了大觀園一樣，捏著僅有的幾張票子，腦子裏飛快地算著能買得起啥。同學是西安交大機械專業的，算術比我好。我滯留在美麗的絲織品櫃台前不肯挪步。同學拉著我來到了咖啡櫃台前，我們第一次見到了正宗的雀巢咖啡長啥樣。

再無爭執，趕緊買了回家沏上。還沒喝，就聞到滿屋子的咖啡香味兒，雖然是速溶的，但是那個香，真叫滴滴香濃，沁人肺腑，味道好極了。我從此愛上這個得來不易的奢侈品。

到美國後的第一個老板是個係主任，病毒學家。二戰時期在軍艦上當廚子，戰後念書直到博士。他每天下午兩點半，準時到實驗室召集大家喝咖啡吃甜點。甜點太甜不是我的菜，但是咖啡，喚起了我回憶的味覺。從此每天必喝，很快就成癮了。以後一路喝下去，喝了幾十年。

出門旅行，別人買紀念品，我買咖啡。背回來世界各地的咖啡，用各種物件兒擺弄著喝，煮咖啡的家夥什兒也買了一大堆。原來以為牙買加正宗的藍山咖啡會比較驚豔，事實上還不如不出咖啡的日本咖啡好喝。夏威夷咖啡稀鬆平常，巴黎的咖啡有點藥房的味道。遊輪上的咖啡更像水一樣，每天出門背上一罐子當水喝。後來學會了咖啡裏加酒，Baileys Irish Cream。那東西很提味兒，於是越加越多，加著加著，就從咖啡裏加酒，變成了酒裏加咖啡。嘿嘿，這個東西睡前喝絕對有利於健康。

咖啡的癮很容易上，也很容易戒，僅需幾天而已。長途旅行時喝咖啡的時間不好安排，因為時差，不知道啥時候是早晨。於是口袋裏隨身帶著速溶咖啡，不睡覺的時候就喝一杯，權當早晨了。回國探親行程比較緊，常常忘了喝，不知不覺就戒了。回美國會立馬恢複，一天都不會耽擱。平時出去吃飯，別人一般飯後喝咖啡，我是飯前就開始喝，一直喝到飯後，中飯晚飯一樣喝。服務員過來問每個人喝什麽，我說，“我喝咖啡，現在，立刻，馬上，不等飯後”。

作為一個資深咖啡愛好者，有著幾十年的喝齡，喝來喝去，最後停留在了Costco的速溶雀巢咖啡上。瘟疫來了，別人囤紙我囤咖啡，生怕斷了頓兒。咖啡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是偏好雀巢，偏好速溶，可能是其中包涵了濃濃的懷舊。因為喝咖啡不僅喝的是味道，還有意境。噙一口咖啡慢慢琢磨，閉著眼睛，仿佛能看到當年傻傻的我們。

我喝的不止是咖啡，而是對過去曾經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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