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本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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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本同學們

 

在歌德學院,你能發現這裏最多的學生就是日本人。每個班上都很多,有的班上甚至占到四分之一,好像大部分都是公司裏派出來學習的。不知道是他們很喜歡結伴,或是本來都是來自於相互有聯係的單位,反正他們經常在一起。周末則常常有好多日本人來我住的那家客廳裏聚會,鬧到半夜才回去。時間長了,我看出有個叫Dejima的(我不懂日語,隻是聽他們這樣叫他)在他們當中很有威信,也許是個頭兒,很有號召力,大家都聽他的。

這群人看來比較有錢,也比較有傲氣。但膽子很小,特別害怕聽到打仗的事情。有天早上我正在吃早餐,Yamamoto也起來吃飯了。他隨便問了我一句:“昨晚看電視啦?看到什麽新聞嗎?”我告訴他:“我看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爭片。”由於剛學德語,對“二(Zwei)”和“三(drei)”經常搞混淆,可能我說成第三次世界大戰了。Yamamoto臉都嚇白了,居然嚇得把麵包都掉在地下,連連問:“什麽時候?在哪裏?”我等他從桌子下麵把麵包撿起來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喂,有那麽可怕嗎?”

平心而論,至少在歌德學院學習的那些日本人,對中國人還是比較友好,也比較客氣。除了Dejima有時感覺似乎有點瞧不起我們外,其他日本人對我和小黃都還是恭恭敬敬的。至於他們心裏怎麽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但也有私人自己跑來德國的。那就是開學那天誤以為我是日本人,跟我打招呼的那個小個子女孩。她自費到德國來歌德學院學習。她們班就緊挨在我們班的隔壁。幾次見麵後,知道她的名字叫Fujiku sujimura(山村富士子)。我不清楚是否因為她比較窮,或者不是公司的人員,這裏幾乎沒有哪個日本人搭理她。這個女孩常常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動。

一天下午下課後,我看到Fujiko又是一個人坐在外麵,就走過去問她:“你為什麽不跟那些日本人一起?”她低著頭說:“我不認識他們。”哦,原來這樣。我問到:“你去過中國嗎?”她立刻驚慌起來,搖搖頭:“沒有,我不敢去。”我很奇怪地問:“為什麽?怕中國人對你不好?”她低著頭,很小聲地說:“對不起,我叔叔在中國打過仗,後來死在中國。我猜他一定殺過中國人,中國人會很恨我。”看來她有很重的負罪感。於是我開玩笑地問她:“你殺過中國人嗎?”她連忙擺擺手:“沒有,沒有,我是二次大戰後才出生的,今年剛滿三十歲。”我不禁笑了起來:“那你要為你叔叔幹的事情負什麽責任?”

於是,我給她講中日人民要友好,希望她有機會來中國看看,不要怕。“如果你感到害怕,到武漢來找我,我帶你到處看看。行嗎?”經過幾次接觸,看得出來,她對中國人的戒心慢慢地解除了。

一個周末,我從超市回來。看到那一群日本人又在房東家的大客廳裏聚會。Dejima看到我來了,有點好奇地問我:“你好像經常跟Fujiko在一起啊?”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啊,你們這些人天天都在一起,沒有一個日本人理睬她,那就隻好我來跟她在一起啦!”Dejima一聽,立刻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把話岔開了。

四月底,這學期即將結束,Fujiko也準備回國了。本來這沒有什麽,不聲不響地走就算了。不料一天下午,Dejima突然找到我說:“Fujiko女士要回國了。我們要在慕尼黑的一家日本餐廳給她舉行一個歡送宴會,特別邀請你也參加。好嗎?”估計他是為了表示日本人很齊心,才特別這樣做給我看的。看來他很要麵子,那次覺得有點丟日本人的麵子,這次千方百計地要撈回來。我嗬嗬地笑了起來:“行啊。”

到了請客那天,Dejima專門開著小轎車,帶我去慕尼黑。在離酒店不遠處,他突然停下車,把我帶到一個咖啡店。他叫來兩杯咖啡,然後很小心地對我說:“江先生,舉辦歡送宴會的那家餐廳是慕尼黑最好的日本餐廳。不過我知道,中國菜才是世界最好吃的。所以我不能確定你是否喜歡吃它。”奧,原來是這樣。他有點心虛了,在給我打預防針呢。我感到挺有意思,就對他擺擺手說:“沒關係,就是一個歡送會啊。又不是比賽做菜。”Dejima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過了一會,他把我帶到那個日本餐廳。那餐廳的確非常豪華,有個中間鑲嵌了一塊很大的光亮鐵板的巨大桌子。去吃飯的客人圍坐在四周。一個接一個的廚師上來用那塊能加熱的鐵板表演做菜,然後從遠處拋到每個人前麵的鐵板上。這既是吃飯,也是在看一場表演。確實叫人賞心悅目!

Dejima和Fujiko分別坐在我的兩邊,他們很小心地問我:“好吃嗎?”看到我點點頭,才放下心來。

飯後,大家一邊喝飲料,一邊閑談。突然,Dejima問我:“你覺得是中國強還是日本強?”我看著他,如果我說中國強,顯然不合事實。於是我笑著對他說:“目前這個階段肯定是日本強啦。”他拿著飲料的杯子不禁一抖:“你的意思是說,將來中國會超過日本?”我又笑笑說:“誰知道呢?我又不是foreteller(預言家)。”Dejima感到有點尷尬,就又問:“那你覺得日本現在強在哪裏?”我立刻回答:“排球。”幾個日本人一聽都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中國剛剛才打敗日本獲得女排世界冠軍。”我搖搖頭,挺認真地對他們說:“但那是我們從日本的排球女將那裏學來的,日本排球是我們的老師。”那些日本人都不做聲了,坐在那裏靜靜地思考。

 

我和日本人Dejima    

                給Fujiko舉行的告別宴會

 

Fujiko臨走那天,她把自己學習用的錄音機留給了我。下午,我到她住的地方,準備送她去火車站。她本來已經預定了一輛出租車,誰知出租車剛到,Dejima也開著車到了。他掏出錢來給那出租車司機,揮手叫他走開,然後親自送Fujiko去火車站。於是,我就站在那裏,朝他們揮揮手,看著他們走遠。

嘿嘿,真是幾個挺有趣的日本人啊!

hotpepper 發表評論於
2004年我被福特公司派到日本廣島,任福特-馬自達JointProgram主管兼總工程師,團隊中有兩位日本女性,一位設計工程師一位財務分析師,這兩位女性英文水平和業務能力都比其他男性工程師要好。但是她們在午飯和業餘時間都隻在一起,其他男性成員似乎也不和她們有什麽interaction.後來她們自己告訴我女性在日本公司裏地位最低,早上要先對男工程師鞠躬,要為他們倒咖啡,等等。她們喜歡在福特團隊工作,因為西方文化尊重女性,沒有日本公司裏森嚴的等級與歧視。和老江一樣,我也安排一些團對午餐和活動,請她們一起來,建立更好的“Team Spirit”.
這是親身經曆,絕對不是”無知無畏“的胡言亂語!
zhonghuaren 發表評論於
Dejima出島、Fijiko Tsujimura吧、辻村富士子


小玄人 發表評論於
樓下2位,無知無畏的敢言
格拉斯哥流浪者 發表評論於
溫馨
yazimoi 發表評論於
塵之極 發表評論於 2020-02-19 15:33:01
若比較中韓日,中國的女性地位最高。
hotpepper 發表評論於 2020-02-19 09:06:43
讚!我在2004-2007被公司派到日本廣島工作,覺得日本文化很歧視女性。可能村山富士子直覺感到這種歧視,所以才變得獨往獨來。感謝作者提醒山本才讓他們包容富士子。

---------------無知無畏的敢言。。
Redcheetah 發表評論於
good to read
格利 發表評論於
感到作者和那些日本人的心都很細。
欲千北 發表評論於
回複 '看風景的樹' 的評論 : 讚同,說得好。
露得 發表評論於
有意思!作者是很好的民間使者。
bl20120 發表評論於
簡單真實,說實話無論過去發生什麽,中國和日本且不說一笑泯恩仇至少可以握手言和吧, 雖然很難。
看風景的樹 發表評論於
人格的魅力是跨國界跨宗教跨種族的,作者的胸懷、智慧和樸素的善良讓出島君折服,也令我心悅誠服。相信這批日本人對中國人的看法都會受到影響,這才是真正為華人爭光,聯想到開豪車炸街高喊國罵的那些人,真為他們感到汗顏。
塵之極 發表評論於
若比較中韓日,中國的女性地位最高。
wxc8585 發表評論於
很好的回憶!sujimura 應該是筋村 
梅華書香 發表評論於
有如此同學們有多好啊!
rongrongrong 發表評論於
作者好心人大大的
hotpepper 發表評論於
讚!我在2004-2007被公司派到日本廣島工作,覺得日本文化很歧視女性。可能村山富士子直覺感到這種歧視,所以才變得獨往獨來。感謝作者提醒山本才讓他們包容富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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