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曾經是兄弟的幾個國家歸來（I）
2019。11。9
倒坍的牆和新生的牆
2019。11。9，柏林牆倒塌30周年。從俄羅斯和東歐四國（波蘭，捷克，匈牙利和保加利牙）回來也整整一個月，旅行在腦子中不斷浮現的記憶和這些年的周遊其他國家完全不同。印象最深刻的第一是那柏林牆之後建起的兩麵牆---莫斯科的“悲傷之牆”（正式名稱是俄羅斯政治受難者紀念碑），布拉格“自由牆”（Mala Strana）。
在2017年的11月7日揭幕的莫斯科青銅雕刻的“悲傷之牆“，刻骨銘心，令人欲哭無淚！這裏訴說了這個民族的巨大災難！給心靈的最大衝擊是“人體牆”（高六米，長36米）：身形嚴重扭曲的人體，絕望驚恐的眼神，悲憤哀傷的麵容，和二戰法西斯集中營中的猶太人的形象是一樣的，不同的是，那是異族屠殺，而這是政府/執政黨在屠殺和殘害自己的同類。用“大多數人的利益”而讓少部分人下地獄，這是獨裁統治的共同特征，沒有例外，現在照樣在合理合法的上演，執行。
不用說，這個“人體牆”前，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想到的更有我們自己同胞的不僅是過去幾十年的冤魂，更有許多現實中依然在受辱的生靈。令人安慰的是“記憶牆”，那裏人們用各國文字表達了“不要忘記”，這是俄羅斯民族曆史上的恥辱，也是人類最黑暗的記憶之一。
為了讓整個民族不忘在蘇維埃時期政治災難中失去的幾千萬生命，2017年10月30日建成的這個紀念碑，應該是十月革命100周年的一個總結。這個總結不是在說100年的輝煌，而是在揭100年曆史上最大的傷疤。在落成揭幕式上普京所講：“這段可怕的過去，不能從民族的記憶中抹去，尤其不能以任何方式，以任何最高的所謂人民利益為名而正當化。”普京特別強調，“我們的義務是不忘記。隻有記憶本身，評價這些黑暗的曆史事件所持立場的清晰和明確才是避免曆史重演的強大警示。”
莫斯科的另一個曆史傷疤修複是在莫斯科建市850周年，1992年巨變之後1995年，在這個東正教絕對為主的國度中，由政府出麵加社會捐助，將一個在1931年的大清洗狂風暴雨中被斯大林下令炸毀的基督救世主大教堂重建了，這個教堂是1812年為紀念俄法戰爭的勝利而建造的，。。。這意味著這個國家開始了信仰自由，宗教自由。是的，走向富有對俄羅斯還是一條遙遠的路，但這一舉動還給了人類最基本的天賦思維權利，人們能開始學會用自己的大腦思考，選擇，想像，這是開創性的一步！
千真萬確，短短兩周所看到的俄羅斯遠遠不富有（但相比1986年我看到的莫斯科，這裏已經有了溫飽），我們在紅場經曆了被“綁架”要錢的小小風險，在這裏可以感到許多舊體製的管理痕跡，人們也許剛剛開始從1992年的巨變中走出來，眼神中依舊含有彷徨困惑，甚至淡淡的悲傷，大家普遍的穿著落後於世界至少三十年，街上的汽車也顯的蒼老，風塵撲撲。。。但各類建築上依然存在的有著各種文體的青銅牌上訴說著他們曆史上輝煌的人，滿街的各類書店，各類博物館，豐富的各種語言的出版物，隨處可見的活躍而具有生氣的大大小小的劇場。。。“悲傷之牆”所代表了這個民族的默默思考，小眾的基督大教堂的無以倫比的輝煌，他們有遼闊的疆土，有豐富的資源，有天時，有地利，卻沒有（與世界）的人和，我想雖然上天在猶豫，但它不大可能拋棄這樣一個強捍的民族的吧？
在柏林牆之後建起的另一座牆是每天都在更新的布拉格“自由牆”，這是我所看到的世界上最美的塗鴉之一！各國文字，各種顏色，各種符號和圖形，在沒有人指導或規定的情況下，千萬雙手畫成的居然是一大幅自然，飄亮，渾然一體的幾十米長四，五米高的巨作，象一曲無聲但震撼人心的交響樂：表達了各國人們對自由，和平和美好的向往。導遊告訴我們，這裏現在是再也沒有中國旅行團了，過去曾有過一小段時間，現在沒有了。她說，可能是有關的人認為中國人不應知道這樣一個可以自由表達的天地，更不能讓他們知道，世界上的有良知的人們是支持香港自由的！難以想像和令人驚歎的是，旅行團的路線也被“規範”？的確，在管人的周到細致堪比世界最高級了。
以上這兩類牆會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一個十幾億人口的國土，隻容許有一個大腦在思考，這樣的曆史災亂已經上演過了。。但願曆史隻容許暫短的倒退！
（2）免費導遊的徒步“共產主義之行”
除了俄羅斯，許多歐洲國家的一些大城市都有“免費徒步導遊”的項目（https://www.wisemanfreetour.com/free-tours-worldwide，有的還不止一個組織），許多自願工作者們，多是對自己生長城市的曆史，文化，藝術，宗教。。非常有興趣的老師，學者，學生做導遊，帶外來的旅行者徒步行走這些城市。由於原來“社會主義家庭”的特殊曆史，東歐的捷克，匈牙利，除了有二戰，猶太人的災難，還特有蘇維埃“共產主義時期”的景點，以及有關曆史的講解旅行，基本上稱之為“共產主義之行”。
在布拉格，布達佩斯，克拉羅夫。。導遊們談到自上世界四十年代開始，前蘇聯“解放”和占領”他們的國家近五十年的的經曆，他們並沒有任何憤怒和過激的言詞，而隻是告訴大家，那時和現在的不同，人們所經曆的困惑，為什麽現在雖然艱難，但有了他們所說的“脆弱的民主”，卻感到生活更有希望和更有意思。俄羅斯是共產主義的創始國，他們開始了很多內在實質性的變化，但離他們去向世界公開評論“共產主義”還不是一步之遙。
這些免費徒步之旅，實際上是這些國家的一個寬廣自由論壇，是這些有責任感的公民在啟發來自世界各國的人們了解和幫助他們思考自己的曆史，因為人類的曆史是有共性的。用波蘭的克拉羅夫的一個導遊的話說，作為一個普通的人，能真正麵對一個民族和國家的曆史，想理解這些曆史，這就已經形成了推動曆史的力量。
這幾個國家不同程度的不富有（雖然他們的基本民生，醫療和教育，在低水準上運作良好），但從這種能自由組合的徒步之旅，就是這個民族走上正常路的起點，這條路無疑通向一個美好的未來。歸根結底，曆史的扭曲被矯正，她們現在至少是找到了自己民族本來應該歸屬的位置。
（3）智慧和文明的選擇
在莫斯科，阿爾伯特大街每座建築上的曆史標記；“被遺忘”的金環小鎮是自己選擇的寧靜和世外桃源；在聖彼得格勒，充滿歲月風塵的涅瓦大街，被我們封為“金科玉律”的攻打冬宮的謊言，阿夫樂爾號軍艦靜靜地躺在那裏，並沒有因為布爾什維克的荒唐而被毀壞；華沙，布拉格，布達佩斯，索非亞。。更是努力在不同程度地保持舊有的完整風貌，與時具進的發展決不會擦去這些過去的色彩。這些保留的舊城向人們集中展示了民族幾千年的曆史，文化，宗教，藝術特有的輝煌，讓人驚歎的各有色彩和特點的不同取向的教堂，生動而複雜的建築幾何構型，似人似神的質感生動的雕塑，撲簌眯旎的放射狀小巷，被踏了幾千年的硬硬的充滿古韻的青磚地。。。在這裏漫步，無限的樂趣感慨和想像，隻有目不暇接能夠表述這個過程，這個時候，也許我最希望自己有更多的眼睛，或現實些，是更多的時間。。。這些國家有曆史，也就會有未來，因為曆史的更新換代者沒有把這些曆史遺跡看成是中世紀或“封建階級”，或“資產階級”的東西而毀壞，拋棄，而是看成人類曆史文化的瑰寶而保護珍藏。這是改朝換代者的心胸，眼界，智慧，這些是一個民族發展的靈魂和根基，民族的軟件需要這個基礎上更改和刷新！
相比之下，故宮和中南海能保留，最根本的是每個改朝換代者不變的皇帝夢，不然，它們的命運隻是和老北京，老西安一樣的被蠶食，被分割，被肢解，早就麵目全非了！更讓人寒心的正在被霸占和改造的南北長街和“首都區”，“北京區”。。。七十年前懂得惋惜這一切的核心人物，就是因為他的先見之明，就在近年連自己的故居也最終被鏟除了，為的是人們再也不要去憑吊這個偉大的建築學家，要對文化何等的仇視才能做這種毀掉曆史的決定！老北京城，知道它價值的人，是一群現在連筆杆子也不能拿的人和於這個民族無關的外國學者，老北京是毀滅在自己民族的手上！
總想抹去曆史的民族，是沒有前途的！隻能在一個旋渦中，五千年一樣的輪轉，“硬件”近年在瘋狂地更新，“軟件”卻一成不變，並且變本加厲的以不變應萬變。。。上天也許對我們這個民族開了太大的玩笑，讓“皇帝的新衣”總在被捧場中，而能說真話的小孩還遲遲沒有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