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12)家暴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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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尚蕾都沒有近距離地直接接觸過警察,沒想到在異國他鄉她倒是不期而遇。警察是維護社會秩序、保障社會安全、保護民眾財產性命的,哪兒有騷亂,哪兒有殺人放火,哪兒有搶劫偷竊,哪兒才該有全副武裝的警察。離警察近說明有不安全隱患,生命財產安危遭到威脅。

即便國內的渣男前男友尾隨跟蹤堵截尚蕾,她也沒想到過要找警察解決問題。她覺得警察應該和罪犯聯係到一塊,她和前男友的糾紛是他們倆之間的內部矛盾。她的前男友不算是罪犯,找警察是件丟臉的事。

尚蕾聽完調酒師培訓課,外麵的天已經全部黑下來。她下了公交車,一個人在路燈下向家裏的方向走。她雖然精神警覺,但並沒真正得感到害怕。

剛過街道的拐角,尚蕾就看到房東家門前閃爍的紅藍燈光。一開始她還以為是救護車,她每天在路上都會遇到救護車呼嘯著閃著應急燈。

貴妃家的隔壁住著一位拄拐杖的老人,尚蕾還以為那老人有什麽意外,出現了什麽緊急的並發症,需要及救車送醫院就醫。

再向前走,尚蕾辨清是兩輛警車,一前一後停靠站路邊。尚蕾放慢腳步,她仿佛在一步一步逼近犯罪現在。

因為隻有客廳裏的燈光亮著,客廳裏卻沒有人,尚蕾沒有繼續向前走。房子周圍沒有在電視新聞裏所播放的那種用黃色隔離帶圍成的犯罪現場,尚蕾需要再觀察一下。

鄰居家綠籬樹休整的像一道牆壁,有尚蕾的脖子高。尚蕾像偵探一樣把身體隱藏在那裏,她不時探出腦袋,觀察房東家的門口。房東家的正門被推開,一個警察先出來,然後是房東,後背著手,後麵是另一個警察。警察打開後車門,房東還是後背手鑽了進去。

尚蕾認定房東被戴上手銬。她記得第一天搬來時看到的房東的麵色毫無表情。即使後來尚蕾每天和他搭一輛車去大統華上班,尚蕾也沒看到房東有過笑臉。她和房東沒說過話,和房東家的一切租房事宜她都跟貴妃打交道。

尚蕾在猜測房東犯得是什麽罪竟然會驚動警察。新聞上說警察最近幾天一直在抓捕跨國販毒犯罪團夥,罪犯分布在意大利、大瀑布、蒙特利爾和多倫多。至少和尚蕾一起上班的那天,房東沒有出去的跡象,更不可能販毒。華人裏種大麻的倒是有,可尚蕾住的房子裏如果要是有大麻,她也可以能聞道。方圓說過大麻有一種非常臭的味道,尚蕾在房子裏沒聞到臭味,頂多是中國飯菜的味道。也許會更可怕,房東殺了人,但是如果房東在家裏殺了人一定會有黃色的隔離帶子把房子圍上。

尚蕾盯著警察,眼看著警車在街角消失,她才從綠籬樹旁閃過身,一路小跑到房門前,她掏出鑰匙迅速推開門。

眼前是尚蕾沒有預料到的場景。貴妃一手摟著女兒,一手摟著兒子蹲在門前的過道。她像是被震呆了畏縮在那裏。她把兩個孩子的臉頰和她的臉頰貼得緊緊的,又像是在安慰她們。

尚蕾走過去,把貴妃扶起來,倆個孩子的手緊緊地抓住媽媽。兒子抓不到媽媽的手,就抱住媽媽的大腿,仿佛貴妃也有可能被帶走。

尚蕾抱起貴妃的兒子,攙扶著貴妃來到客廳,扶著貴妃坐在沙發上。她看到貴妃臉上紅一塊紫一塊的手印子。

貴妃苦笑地解釋道:“是我不小心磕到了爐台。”

“家裏發生了什麽。”

“也不知道是那位缺了八輩子德的鬼東西報的警。”

貴妃的女兒在旁邊焦慮地看著媽媽,好像是她讓爸爸被警察叔叔抓走。

“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你老公。”尚蕾沒說也看到了警察

“他沒家暴我,他沒有。臉是我自己磕的。相信我。尚蕾。”

“我相信你。”

“是我不小心磕到爐台上。”

中國有句俗話:清官難斷家務事。兩口子的事沒有道理可言,誰也說不清,斷不出個誰對誰錯。中國還有一句順口溜:天上下雨地上流,小兩口打架不記仇。白天吃的一鍋飯,晚上睡的一個枕頭。可加拿大警察不按咱中國的套路走,他們雖然對小偷小摸漠不關心,頂多報警後記錄在案,不再深究調查取證破案,但是如果有人打911說有家暴,警察便是急先鋒。

就連尚蕾都能看出來貴妃臉上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手印子,怎還能蒙得主警察。貴妃的老公在大統華賣豬肉,那每天拿菜刀切肉剔骨頭的手,不用特意鍛煉一巴掌下去一定輕不了。如果要是在聲嘶力竭暴怒的時候,整個身體的力量一定都集中在手掌上。

尚蕾回到床上,背靠床頭打開台燈。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仿佛被家暴的是她。她擔心貴妃,心疼貴妃的孩子。如果貴妃的老公真被關進監獄,真的不能上班,貴妃家的房子月供款怎麽辦,一家老小的吃喝怎麽辦。

尚蕾想把這些煩惱驅散出去,她順手抄起床頭櫃上的一本《ELLE》時尚雜誌,打開台燈。那件床頭櫃和台燈是她在街邊散步看到的,是貴妃開車幫她拉回來的。她隨意翻看幾頁雜誌又放回原處。尚蕾抬手關掉台燈,她身體順著床板下滑腦袋終於落在枕頭上。她盯著模糊不清的天花板,閉上眼睛,大腦皮層瞬間開始活躍起來。

透過從百葉窗側縫灑進來的月光散落在牆上一閃一閃地搖晃。窗外一定有風,可尚蕾回來的時候她卻沒有感覺到。她實習的酒吧就像窗外樹上飄忽的葉子在她的腦海裏晃動,一片一片,每片葉子的形狀和飄動的軌跡都有差異。她的大腦海馬區在高速運轉,抽取的記憶元素就像在大學裏上大課時打在遠處黑板上的幻燈片。吧台牆壁上有方的、圓的、半球狀瓶子盛裝的酒類,透明的、黃色的、古銅色的。烈酒就如有生命的音符在吧台跳動,有馬鈴薯成分的俄羅斯伏特加、用甘蔗釀成的古巴朗姆酒、由穀物釀製的荷蘭金酒、用葡萄蒸餾成的法國白蘭地、大麥釀製後在橡木桶中陳釀的英國威士忌等,還有雪碧、可樂、蘋果汁、橙汁、西瓜汁、草莓汁、牛奶、咖啡。在上調酒課的時候,尚蕾就把它看成是城市的夜景,基酒是參差不齊的高樓大夏,配料是街頭櫥窗的擺設。

給尚蕾講課的調酒師是位有一把年紀的老者,他講的最重要的一課不是如何調酒而是如何辨識和應對不同的顧客。調酒師的工作不僅僅是調酒,更是服務於人。酒吧就是個濃縮的小社會,泡吧的人三教九流什麽樣的都有,有的是來休閑想甩掉一天的疲憊,有的是來尋找朋友或者豔遇,也有的是生活工作失意想找個人傾瀉。有的是常客,在固定的時間要一樣的雞尾酒坐在固定的位子,有的是小溪的流水一去不再回返。專心傾聽是對付客人的訣竅。有人願意和閨蜜朋友分享囉嗦,有人專愛與豪不相幹的陌生人發牢騷,把藏在內心的秘密在相遇的短短時間裏一股腦全抖落出來。尚蕾辨不清故事的真偽,她也不想去偽取真。如果她想要在酒吧工作,她就把自己當成情感回收站。顧客們吐出了他們心中的不快,他們就像長途跋涉精疲力竭後卸下背包。

貴妃的老公有時會喝點走私來加拿大的二鍋頭,喝過酒的房東會與貴妃吵架。尚蕾也遇到過幾次。有時貴妃的話說得太尖酸刻薄,太血淋淋,太刺痛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她希望貴妃能像那些顧客一樣對她說出心裏話,說出她的苦惱,說出她的不安,這樣尚蕾便可以為貴妃找出症結所在。到了這個時候貴妃還遮遮掩掩,尚蕾不知道該怎樣幫他。

整個夜裏尚蕾都希望能聽到房子大門的響動聲。她沒聽到。早餐起來尚蕾也沒看到貴妃和孩子們吃早餐。她扒開百葉窗朝外麵看,貴妃家的車子還在那裏。

尚蕾吃過早餐,她沒敢打擾貴妃,一個人悄悄地乘公交車去大統華上班。

到了大統華門口,尚蕾在門口停頓會,她左右張望。她希望能遇到貴妃的老公。如果碰到貴妃的老公,她要先與他打招呼,先和他說話,勸他回家。

尚蕾一個人進入大統華,她換好工作服。她在櫃台前有點魂不守舍,好像她住的房子缺了根房柱子,那房柱子就是貴妃的老公。仿佛沒了柱子的支撐房子隨時要倒塌下來,她隨時要被迫到大街上。一位顧客要三菜一湯,尚蕾打了兩個菜準備給客人,客人指向櫃台裏的麻婆豆腐,尚蕾這才發現還少給客人一個菜。她啞笑一下,給客人滿滿地再裝好麻婆豆腐。

尚蕾借故去衛生間,她故意繞遠路過肉食部。她在遠處看到戴鴨舌帽的房東。她以為房東看到了她,她趕緊把腦袋轉向一邊。從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尚蕾再次路過肉食部,這回她沒看到房東。

尚蕾下班的時候故意晚走五分鍾。她在房東太太平時停車等他們的地方站一會。她看到房東從門口出來,房東沒朝她站的方向看一眼就壓低鴨舌帽走向另一個方向。

尚蕾回到家沒看到房東,晚上也沒看到房東在門口抽煙。

不管怎麽樣,房東還在上班。房東有班上,貴妃手頭就不會緊張。貴妃有錢就可以付貸款,貴妃一家人的生活費就會有著落。



《再生》加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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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miao 發表評論於
中國女人的悲哀從古代到當代,從中國到外國,基本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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