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經曆的同濟畢業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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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入正文前,讓我分享一則同濟校友的好消息。同濟校友華小陽(高個男生)在愛荷華經過七年住院醫生的魔鬼般訓練後,成功找到杜克大學耳鼻咽喉頭頸外科主治醫師和教授的位置。這是美國最難進的醫生專科之一,大家討論華大夫除了優秀和帥,可能還有其他故事。我想像是否有Alexander Hamilton這樣類似的經曆:戰爭中幫助過華盛頓;與紐約上層的一位將軍的女兒成婚。至於他喜歡玩槍,像Hamilton那樣去決鬥的可能性現在沒有了。

現在進入正題:

今天看了芝加哥同濟聚會群裏轉的王琳老師的留言,甚為感動。她當時為同濟分管學生的二係主任,留言涉及的議題為有位男生因特殊原因留宿女生宿舍是否應該受到處分。我和王琳老師很少接觸,也遠沒有達到是否應該受處分的程度, 所以她不應該對我存有印象。但是作為學生的我,她的一個關鍵性決定,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一定要寫出來感謝她。

我進同濟就沒有想學醫,我是高考失利才進的武漢醫學院。我一直是想從事根本的生命機理研究的,從而涉獵甚廣,我在同濟圖書館寧靜的外文圖書室沒有少花時間。在那決定命運的研究生考試,我報考的是中國科學院上海細胞生物學研究所,我當時麵對的競爭者是武大或複旦等名牌綜合性大學生物係的本科生,當時麵對的壓力可想而知,但是我是認準事後不容易放棄的人。考試放榜時,我的專業科目的考分,像分子遺傳、細胞生物學和生化,都能與綜合性大學的考生競爭,但是我的英語沒有過線,連轉檔案的資格都沒有。我當然應該怪自己不行,但是我在同濟的英語老師確實是學俄語出身的,我從天門去武昌才開始學英文。這樣我那年的研究生考試徹底泡湯,我的研究生是兩年後考上的,所以我是88級的研究生,沒有讀完就跑到美國來了。

當時我麵臨同濟的畢業分配,我是一條路走到黑的人,沒有做過考不上研究生的準備,我是沒有任何背景的人,也從沒有給任何老師或輔導員送過任何的東西。我的臨床科目是沒有好好學的,雖沒有明顯的逃課,但是臨床實習對我來說是走的過場,因為每天為了研究生的備考,我們幾人都會學到深夜,我必須自學大部分的綜合性大學生物係的課程。我當時很明白,分到醫院去做醫生對我是災難性的,我同學鄂學平考上了衛生部武漢生物製品所的研究生,他告訴我那裏好。我覺得上海去不成去那裏也不錯,女朋友肯定是留武漢無疑。剛好那裏有名額,我便填了生物製品所作為第一誌願。我還和女朋友過江去在武昌的生物所看了看,隻能停留在大門外,因為裏麵不讓人進。

臨近分配的一天,我在同濟圖書館前騎自行車時,正好遇見我的大班輔導員毛柏青老師。我下意識地停了車,我很少與輔導員交流,相當清高,恐怕是真著急了。我直接向她表達希望分配到生物所,並詢問她的意見,她說:“那人家是部級單位,你不夠格!“。毛老師說這話時我沒有太多底氣爭辯,因為我畢竟臨床實習分心不少,研究生考試的不順又使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直到出國時,弄到我的成績單,才有底氣判斷我的成績還不錯,總成績GPA在80分以上,僅從這些分數我初步估計自己在同濟為中上等的學生,對於一個不想學醫的學生已經不錯了。我從來沒有補考記錄,而在同濟醫學院的五年時間裏,學醫之難可從這些記錄體會出:有過一門功課補考記錄的同學可能高達40%,僅有機化學補考就是黑壓壓的一片。

這裏讓我插點同班同學曾奇峰對同濟補考的描述,他以?考來說明心理難堪是怎樣減弱的,他現為國內富有影響力的心理谘詢師:

“好多年前,在醫學院念書時的一個寒假,我在家裏意外地收到一封學校寄來的信。打開一看,原來是我有機化學沒考及格,通知我提前3天去學校參加補考。用五雷轟頂形容當時的感覺,大約不算太過。一個寒假要複習不說,心情也極惡劣,過年的好東西全無心思去品嚐。更糟糕的是,下學期去學校,如何好意思麵對同學?

剛過完年,就匆忙趕到學校。令我奇怪的是,竟然有好幾個同學先我而到了。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也跟我一樣,是某一門甚至兩門功課不及格提前到校參加補考的!我的心情立即大為好轉。”

我在輔導員那裏碰壁後,決定往上麵去匯報,我找到當時的二係主任王琳老師。我當時對她的兩個核心爭辯點是:首先,我在醫學院五年等於學了兩個學位:一個醫學院,一個生物係,還在雜誌上發表了文章;其次,你們如果把我分配到醫院去做醫生是會丟同濟的臉的。居然提到砸同濟的牌子,可見問題之嚴重,我實習時有些外科病曆是女朋友幫忙寫,病人也由她看管。我們班當時有同學因考研究生不好好臨床實習受處分而沒拿學位的,沒同濟學位出去還混得風聲水起。我始終沒有跨越那條線,談個女朋友是有好處的,我這MD有她的一份功勞。王琳老師當時對我很客氣,但是她對我說:“你要拿出些材料來,以支持你上麵的說法”。我馬上去圖書館複印了我的本科期間,在《國外醫學》和中科院上海分院主辦的《生命的化學》(記憶中是此刋名)發表的幾篇綜述,現在看來是屬於國外文獻讀後感之類的文章,當時對於一個本科生來說比較少見。我把這些材料送給了王琳老師,她說他們會審閱的。

材料送上去後,沒有任何消息,我當然著急。在他們會議開完後,我又去見了王琳老師,她當時的原話我已記不清楚了,但是已經明顯透露會考慮和尊重我的誌願。我馬上把這消息告訴了女朋友,那是我備受打擊後最為高興的時刻。王琳老師在留言裏說如果訪問美國會去品嚐波士頓的素描湘,我們聖路易斯則有好的意大利餐館。她若去波士頓別忘在這裏停留,我們會歡迎她順便來我們家體驗擁有百年曆史的英式古董房。

我當時對生物製品所是沒有像細胞所那麽仔細分析過。雖然我考的細胞所的分子遺傳,但是生物所專長的免疫學也是欣欣向榮的學科,並且做的是當時最為前沿的單克隆抗體。在當時同濟為影印本的年代,生物所的外文期刊全是原版的,研究所無論在資金、導師和課題都強過同濟。在老牌留德的謝毓晉教授創辦的研究室,在剛從德國回來的史良如教授那裏,我接受了科學研究的早期訓練,也使我做了幾十年的免疫學。

我總是對我的學生說:當你們資深到可以回憶人生的年齡,你們會發現人生最為關鍵的幾步發生在十分年輕的時候。你在人生的每一步都需要自己去爭取,隻要你有理有節地去努力,總會有像王琳這樣公正的人聆聽的,這在中國和美國都一樣。

全部照片來自各位攝影師在同濟聚會群的分享,謝謝大家!

Laren 發表評論於
博主牛人一個!文中的武漢醫學院是不是應該為同濟醫學院?

“我進同濟就沒有想學醫,我是高考失利才進的武漢醫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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