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世界裏淡淡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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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又是一個難得的暖冬,聖誕期間隻下了一場雪夾雨,雪花一落地就化了。才過了新年,林地和路邊的草已經綠了一大片。

我去戶外散步時,空氣中彌漫著好聞的青草味,泥土被染成一匹深淺不一的綠色綢緞,溫潤如酥的小雨飄在林子上空,綠了我的心境,連溪水奔流而下的的聲音也仿佛是綠色的樂章。

我忽然想起《論語》中的一句話:“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錢穆先生把“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與孔子思想核心—“仁”聯係起來。他認為具有仁心的人,把大自然的生命看作自家生命的一部分,把大自然的種種型態看作自家精神情感的一部分。通過詩去熟悉和親近鳥獸草木等大自然生命,可以使人“廣大其心,導達其仁”。

自從移民加拿大後,我這個原本“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知識分子很好地領悟了孔夫子的詩教精神,特別喜歡和大自然的花花草草交朋友,還認識了不少野菜。

初春是各種野菜最嫩的時節,溫哥華不少居民已經跑到戶外挖野菜了。我發現最早開花且數量較多的野菜有三種:蒲公英,英國雛菊和繁縷(common chickweed)。三種野菜中繁縷的味道是最好的,莖葉花和種子皆可食。

繁縷的莖是綠色的,或者綠中帶著淺紫色,莖可以直立,但通常沿著地麵匍匐生長,在節點處生根,莖上覆蓋著細小的毛。纖藤細蔓牽牽連連,莖是空的,折斷後仍有一縷相連,除不盡理還亂,一不小心就在荒原上蔓延開來,故而國人給它取了個充滿詩情的名字。

繁縷的花兒很小,直徑不到一厘米,如果不仔細觀察,人們會以為白色花朵是十瓣的。其實它的花隻有五瓣,每一瓣中間都有一道深裂,幾達花瓣根部,相當於將花瓣一分為二,頗具特色。

繁縷味道鮮嫩,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味,可以做涼拌色拉吃,也可以炒著吃,據說賽過菠菜。本地西人總結出了以下兩種最佳吃法:

一:黃油炒繁縷 (Buttered chickweed )

1)取兩杯繁縷和一個洋蔥,各自切碎。

2)將繁縷放入沸騰的鹽水中,煮兩到三分鍾,然後撈起來

3)在煎鍋中融化少量黃油,將洋蔥炒至半透明,然後加入繁縷,加入鹽,胡椒或你喜歡的其他香料。

3)炒一分鍾後出鍋

新鮮的繁縷與健康美味的洋蔥完美結合,吃起來開胃又開心

二:涼拌繁縷色拉 (chickweed salad)

1)取一杯繁縷嫩葉,幾根蔥(或者一個紅蔥,切成絲),一個甜菜(beet),少許海鹽,3茶匙有機椰子油,2茶匙酒醋(wine vinegar),1/2茶匙芥末

2)將繁縷葉洗淨,切碎蔥和生甜菜,把這些原料放在一個碗裏。將椰子油,酒醋和芥末均勻拌勻,然後開始涼拌色拉,撒少許鹽。

繁縷色拉清新爽口別具風味。

繁縷有很強的降脂減肥作用,是“刮油”的,我們的父輩祖輩們生於災荒年代,肚裏沒有油水,不敢多吃。現代人肉吃得太多了,動不動三高,想減肥的人特多,繁縷是最好的有機野菜選擇之一。

繁縷的學名為Stellaria media,俗名為“chickweed”(雞雜草)。為了將它與其他的雞雜草分開,人們通常叫它 common chickweed (普通雞雜草)。在BC 省還有兩種卷耳屬的野菜也叫“chickweed”: mouse ear chickweed (鼠耳雞雜草,學名Cerastium vulgatum ,野卷耳)和 field chickweed (田間雞雜草,學名Cerastium arvense 卷耳)。

卷耳與繁縷同屬於石竹科,兩者的花朵相似,主要區別在於繁縷的葉子是無毛的,莖部的細毛沿著一側有序排列,而卷耳的葉子和莖有很多細毛,葉子無葉柄。卷耳也是一道美味野菜,生食的味道比較怪,必須煮熟了吃。Field chickweed (Cerastium arvense)即《詩經》中的“卷耳”。

不過卷耳在溫哥華戶外並不常見,繁縷則多如滿天繁星。它樸素耐看,代表簡單而純粹的愛情,偏偏多情的人兒對著這株平凡又沉默不語的小草莫名感動。他們心頭繞來繞去解不開的情愫,如繁縷的枝蔓在歲月的流轉中盤根錯節。情深緣淺的故事太多,攜一縷相思入硯, 便可以點墨成殤。相思欲寄無從寄的時候,幹脆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裏。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濃意。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還有那數不盡的相思,把一路的圈兒圈到底”。

為了她,你開了一世的星星點點的白花,旖旎了歲月,她卻聞不到香。

其實生活哪有那麽複雜呢?有些人隻是生命的過客,而草木卻可以陪你山山水水一程又一程。春風再次拂來時,帶上你的小籃,走到草地裏,不必使多大的勁,把蒲公英,野薺菜,堇菜,英國雛菊和繁縷一起裝進籃子帶回家做野菜,為家人安排一段慵懶又溫馨的晚餐時間。

春天的繁縷無處不在溫馨怡人,你不會因為見不到它而心碎哀愁。它是你凡俗世界的淡淡的緣,一些些感動,一點點溫暖,氤氳在夜雨過後略顯薄涼的清晨中。

讀懂了繁縷,我是不是也可以做一個博愛的詩人了呢?

 

雪中梅 發表評論於
寫的很有哲理,欣賞了,平安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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