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的一家聯合國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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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合國是個龐大的官僚機構,內部體係複雜,人浮於事,人人都自以為是甚至到了鋼筆自用的地步。有些員工從實習生開始就在聯合國的某個機構幹,可以一輩子不出去,在不同的機構轉。聯合國是個大的關係網,因為人員流動的關係,很容易建立龐大關係,可以互相罩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羅馬有三個聯合國的特別機構,糧農組織、世界糧食計劃署和他們的小兄弟農發基金。三家中地理位置最好的是糧農,首先地鐵就在自家樓底下,不到一分鍾的距離;其次,地處城裏,周圍有無數百看不厭的景點。過了馬路就是circo massimo (circus maximum,或者大競技場 ),據說長621米,寬118米,喜歡在室外跑步的員工工作累了、鬱悶需要發泄了可以隨時出去跑幾圈。步行不到10分鍾可以到真理之嘴,鬥獸場,卡拉卡拉浴場、馬耳他軍團之眼,等等。地理位置最差的是糧食計劃署,坐落在去大機場的路上,附近有個賣當勞。農發基金在叫EUR的新區,離地鐵站有15分鍾的步行距離,早晚上下班有班車,附近有一些大公司,比如聯合力華,所以有一些還不錯的飯館和咖啡館,也還算是方便;要是中間想進城又沒有車,就靠11路或者公交車了,死等。

        在業務上糧食計劃署比較獨特,哪裏有災難就帶著吃的到哪裏去,所以他們不僅機構龐大,人員流動性大,以臨時工和consultants為主, 而且總是處於救急狀況。用曾經在那裏工作的同事的話,大的都不行了,總部的人事部才不give a xxxx about your question or problem。糧農和農發比較相近,但是農發打著聯合國和國際金融機構混合體的旗號,讓自己顯得比較特別,成了一個既是聯合國又不是聯合國機構的機構,可以隨時應景地兩邊倒。農發基金也是這三家裏最小的,600多正式員工,估計加上來來往往的臨時工、實習生、谘詢師和其他機構派來的,也得有1500左右了。

       這三家機構都是麵向全球招人,因此員工來自世界各地。當然在意大利地盤,以意大利人為主,有很多非意大利國籍的員工有可能是意大利的後裔、或者有各種關係。有的純非意大利的員工在本地呆久了,不光說流利的意語,在當地買房置業,行為舉止變得比當地人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是讓人敬佩到了極點。就農發基金來說,因為機構過小,基本上誰都認識誰,最大的特點就是嚼老婆舌頭,張家長李家短的,誰家的那點破事隻要告訴了一個同事就等於告訴了全單位。Confidentiality 就不在這個機構的字典上。正好我看了油管的一個介紹意大利的節目,說在意語 裏就沒有privacy這個詞,他們直接用了英語的,唯一的改變就把其中的r卷了一下舌。意大利人以家庭為重,這點和祖國以及其他亞洲和非洲的許多國家一樣,所以你的事也是我們大家的事,沒關係了,你奶奶100多了,大家都應該知道。記得在非洲時,有個同事重病住院了,行長發了一封給全行的郵件,告訴大家這哥們中風了,讓大家為他祈禱,一時間成了全行的討論話題。這裏基本也同樣,雖然沒有公開的郵件,但是食堂和走廊的廣播也同樣有效,經常是被別人告知:“咱倆之間關上門說哈”,但轉身別人就會告訴你同樣的內容,也是關門的秘密。我經常告訴我的秘密聽眾,別重複我說的話哈,要是別人問我,我會否認的。不知道用真是假來假亦真來形容是否確切。

       更可怕的是,在招聘人員過程中,我這負責招聘的還沒有安排麵試,全機構基本都知道誰會得到那個位置,最神奇的是這種謠言經常被證實是真的。我經常是驚訝地合不上嘴,本來極其小的眼睛也不由得變大了許多,但同時額頭上的皺紋也增加了許多,不知道更喜歡大眼睛多一些還是光滑的額頭多一些。

        我們這些外國人不遠萬裏來到意大利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於是出現了不同的大小隱形‘mafia'。本土的不提了,不是大哥大就是大姐大,就連意語也成為本機構除了英語之外的第二用語,滲透了辦公樓裏每個角落。他們人多是公開的秘密,但是不能說破。初來乍到的我不知深淺地說了句:好多意大利人耶,立馬被同事噓了。其次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各個國家,成為一個共同體,抗爭著其他所有人,和他們說話要加著小心,否則一不小心就變成了種族歧視,這也反映到各各方麵,比如麵試,晉升,工作安排。拉美幫明目張膽地壯大自己的力量,從招聘新人到晉升舊人,最不忌諱。東亞幫似乎比較弱勢,首先由於曆史原因大家根本不團結,各玩各的。在非洲工作時,起碼東亞三國還在一起過個春節之類的,在這裏卻是互相避讓。其次東亞文化太特別了,稍微不一樣的言談舉止,就被別人視為好奇怪呀。世界其他各地的人對東亞文化了解太少。最後,是我們自己的孤傲,不屑解釋,覺得時間會證明一切。No, no, no。 等時間證明了一切時,別人恍然大悟時,機會已經過去了。所以古人說得好時不待我。

       祖國幫由弱小變得稍微有點強大,因為來了個級別高的當領導;雖然如此,人似乎越來越少,有個絞盡腦汁要離開的;有個哭著喊著要去別的機構,哪怕是在非洲也去。相當初我是氣急敗壞地想脫非入歐,她現在是絞盡腦汁地想走出農發,人各有誌呀。的確不能怪他們。雖然是個聯合國機構,但是資金來源全靠別人的mercy,你的工資和未來全靠成員國的捐贈,和一般的NGO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差別。我剛加入時,和家裏的領導吵了一架,主要他說我們機構是個fund,最不濟是個NGO,我氣急敗壞,告訴他我們是國際金融機構;另外,我剛從非洲坐飛機來到羅馬,他指著凹凸不平的地麵和滿眼的垃圾,笑著告訴我:哈哈,這就是一非洲。我立即警告他要再這麽說,不讓他來了。哦,跑題了。言歸正傳,當一個年輕的你每天和一群在井底呆了千年之久、自我感覺極好的蛙們在一起,必須樹雄心立大指,爭取早日出井。舉個例子,前些天有個空缺是關於change, innovation的,這個人將領導單位的變革和革新。據說是給一個在單位的一隻老青蛙,大家拭目以待,因為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單位,也不了解項目的運行。

       雖然說了一些詆毀單位的話,但是平心而論,這是個不錯的單位,還有許多可以改進的地方,極其適合50歲以上的員工,有壓力,但是沒有大到讓人徹夜不眠的地步;有老青蛙,但是也有老且與時具進的;有壞領導和同事,但是更多的好人。

田間地壟 發表評論於
第一次看有聯合國機構的員工的親身經曆,謝謝好文!看來川普動不動就要退群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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