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如風後傳-第四章

探索人生意義,探究人性特點
打印 (被閱讀 次)

劉風冷冷地看著坐在他對麵的Cathy,一言不發。Cathy曾經是他最牽掛的人,即使在劉風認定Cathy和其他人一起出賣過他的時候,他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還是能見到Cathy。但是,在經曆了監房裏無數次失眠的黑夜後,這絲希望早已灰飛煙滅,劉風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而這時,Cathy卻出現了。

Cathy仔細打量著劉風,在局促不安中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了,過了一會,她才喃喃地說道:“你瘦了。”劉風冷笑了一下,說道:“托您的福,瘦歸瘦,我還活著。”Cathy連忙說道:“我丈夫的身體還沒有複原,我要照顧他還要帶小孩,真地一直走不開。”劉風說道:“這兒原本就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Cathy說道:“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丈夫了,我也向他提出了離婚。”劉風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和我有關係嗎?”聽了這話,Cathy的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仿佛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你說什麽?”劉風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和我無關!”Cathy怔怔地看著劉風,瞬間紅了眼圈,晶瑩的淚水充滿了她的眼眶,她仰起頭,把臉轉向一旁,看著接見室的小窗戶,做了一下深呼吸,隨後轉回臉來,盯著劉風的眼睛說道:“你再說一次!”劉風的臉上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笑容,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和我無關……”話音未落,Cathy狠狠地抽了劉風一記耳光。劉風似乎早就料到Cathy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樣,即使是挨了打,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態,微笑著說道:“這是你第二次打我,算是給咱倆的關係做個了斷。我不會給你第三次機會……”不等劉風說完,“啪”的一聲,Cathy又給了他第二記耳光,清脆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接見室裏回響著。

這一記耳光,Cathy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打的,打完之後,她自己的手掌也被震得生生作痛。Cathy把手藏到了背後,悄悄地在自己的腰部蹭著發紅的手心,同時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對劉風怒目而視。劉風的耳朵裏正“嗡嗡”作響,他做夢也想不到,Cathy居然會打他第二下,而且用了那麽大的力氣。他在瞬間失去了理智,跳起身來,怒吼道:“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麽?”

很明顯,劉風在這場短暫的博弈中徹頭徹尾地輸了,這一聲怒吼把長久以來積聚在他胸中的所有怨氣完全釋放了出來。Cathy似乎看出了這一點,反倒恢複了平靜,淡淡地問道:“你清醒了?”劉風傻站在那裏,看著Cathy,張口結舌,呼吸漸漸地由急促變回了平緩。Cathy緩慢而又清晰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現在我是你的女人……”Cathy情不自禁地撫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繼續說道:“是你,把我拖進了地獄,無論你在哪裏,我都不會放過你。”

直到這一刻,劉風才發現原來自己以前並沒有真正地了解Cathy。在他過往的認識中,Cathy就像一隻被圈在鳥籠裏的金絲雀一樣,雖然高雅但卻是柔弱的,她終歸是一個女人,還是需要男人的肩膀。然而,Cathy的兩記耳光讓劉風徹底明白了,在某些特定時刻,女人的理智和堅韌遠遠超過男人。

劉風像隻鬥敗的公雞一樣,頹然地坐下,苦笑著說道:“你今天來,應該不光是為了告訴我這個吧?”Cathy反問道:“你覺得我來是為了什麽?”劉風聳了一下肩:“恕我愚鈍……”Cathy看著劉風,緊皺雙眉,淚水又一次充滿了眼眶,她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劉風,輕輕說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死給你看才心滿意足?”

聽了這話,劉風胸中長久以來積聚的怨氣和怒火徹底煙消雲散,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麽,無論籠罩在他頭頂的陰霾有多厚重,對他來說都已經微不足道。用“朝聞道,夕死可矣。”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態似乎並不十分恰當,但是劉風確實有種釋然的感覺,這世界上的一切對他已經不再重要,哪怕是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也變得無足輕重,隻因了Cathy的這句話。

在剛到加拿大時,劉風曾經與剛和Marry廝混了一晚的戰東聊過女人與愛情。戰東告訴劉風,他和Marry在一起純粹是兩顆寂寞的心在特定環境下碰撞出的火花而已,在滿足彼此的性欲需求之外,別無他想,兩人的關係更談不上是愛情。劉風很迷惑地問過戰東,什麽是愛。戰東告訴他,愛就是可以為對方去死的感覺。當時劉風冥思苦想了一夜,也沒有發現自己曾經對林月有過類似的感覺。在隨後的人生道路上,劉風經曆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無論對方為他付出了什麽。即使是在劉風懷裏死去的Judy,也隻是令他覺得人生變得索然無味,從而淩然赴死,但那也並非是為Judy去死。劉風曾經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像戰東所說的那樣,是個冷血動物。但是現在,他很欣慰地發現自己的血並不冷,隻是被一層堅冰所包圍,是Cathy的這句話融掉了這層堅冰,令他的血在瞬間沸騰。

在Cathy離開接見室之前,兩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默默地對視著,用眼神交流。劉風並非木訥少言的人,他隻是覺得心意相通的時候,一個字都是多餘,而Cathy是能讀懂他的人,這也是他當初會和Cathy在一起的根本原因。Cathy也確實從劉風的眼神裏看出了他的內心所想,她眼中的怨火漸漸地被暖暖的柔光所代替。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直到獄警用警棍敲了兩下接見室的房門,提醒他們時間已到。Cathy緩緩起身,輕聲說道:“我不會讓你在沒有陽光的地方腐爛下去。”說完,她從劉風身邊飄然而過,離開了接見室。劉風輕輕嗅著Cathy在空氣中留下的淡淡清香,閉上了雙眼,喃喃自語道:“我知道……”

陳浩從昏迷中醒過來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帶領眾人攻擊他的阿拉伯老者。他叫哈桑,是當地阿拉伯人社區的精神領袖,而那個被陳浩追趕的小女孩正是他的孫女熱嘉。當陳浩挨了第一下重擊倒地昏迷後,哈桑製止住了眾人的進一步毆打,讓他的兩個兒子阿裏和穆薩把陳浩抬進了自家的地下室。

此刻,哈桑正坐在床邊的一張小書桌前,凝目注視著陳浩錢包裏的一張照片,那是陳浩一家在三個月前剛剛拍下的合影,他的手邊放著陳浩的手槍和警徽。陳浩晃了晃頭,徹底清醒過來,他試圖從床上坐起身來,這才發現右手被自己的手銬鎖在了床頭欄杆上。陳浩用左手在身上摸索著手銬鑰匙,哈桑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英)不必找了,鑰匙在我這裏。”陳浩憤怒地說道:“(英)你知道你在幹些什麽嗎?襲警和非法拘禁警務人員,這是重罪!”哈桑笑了笑,轉身麵對陳浩,用深邃的目光看著他說道:“(英)你知道你已經幹了些什麽嗎?如果是在我們的國家裏,這是死罪!”陳浩說道:“(英)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做!”哈桑從口袋裏掏出了熱嘉的頭巾,展開在陳浩的麵前,頭巾上赫然有一道被撕開的裂口,陳浩困惑地看著頭巾,努力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哈桑收起了頭巾,從陳浩錢包裏拿出他一家三口的合影,把正麵轉向陳浩,說道:“(英)你的女兒和太太很漂亮,如果有人在大街上剝光了她們的衣服,你會有什麽樣的感覺?”陳浩憤怒地用力搖晃著被銬住的右手,帶動著床頭欄杆發出一陣噪音,他像頭被鎖住的獅子一樣,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英)我警告你,不要打她們的主意,有什麽招數盡管衝我來!”哈桑放下照片,依舊平靜地說道:“(英)對了,就是這種感覺。現在我的人民和你一樣。”陳浩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英)我再說一遍,我什麽都沒有做,隻是想問個路,她的頭巾不是我撕破的!”哈桑站起身來說道:“(英)真主會告訴我,你們誰在撒謊。”說完,他離開了地下室,一直守在門口的阿裏坐到了哈桑剛剛坐過的椅子上。

在劉風被關進這座監獄之後,典獄長David的日常工作臨時增加了一項令他感到非常頭疼的內容,那就是24小時監控劉風的一舉一動,而且要在每天下班之前直接向Stanley匯報,這是他的頂頭上司交待給他的任務。David曾經向上司抱怨說:“(英)我不是這個中國人的保姆!”David的上司隻用了一句話就把他給頂了回來:“(英)這關係到我們的國家安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你必須去做。”David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這個看上去沒有任何過人之處的中國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可以影響到國家安全。他專門查閱過劉風的案宗,並沒有獲得比普通民眾從媒體報道中所能了解到的更多的信息。劉風的案宗顯示,他隻是一個在那場剛剛席卷整個加拿大的動亂中誤殺了幾個阿拉伯人的普通華人而已,他的罪過甚至比不上那些趁火打劫、殺人強奸的幫派分子。而劉風在獄中的生活也和普通囚犯沒有任何區別,睡覺、吃飯、放風,周而複始,枯燥無味。他沒有參加獄中的任何一個幫派,從不與任何一名囚徒打交道,就像躲在大海深處岩石縫隙裏的一條小魚,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興趣和注意。David每天上交的報告也簡單至極,他根本不用思考,隻需要把前一天的報告拷貝一份就行。

所以,當獄警向David報告說一天之內有兩位漂亮的華人女士來探視過劉風時,David著實吃了一驚。就像每天吃慣了幹麵包片的小孩突然在麵包上發現了一抹甘甜的果醬一樣,他既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感到了一絲興奮。David讓獄警馬上把監控錄像送到他的辦公室裏來,獄警在離去前問道:“(英)老板,今天有個奸淫幼女的韓國人剛剛被送過來,關到哪間監房?”David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英)把他和劉風關到一起。”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