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遠方的故鄉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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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已離開故鄉整整35年了,但在這每年一度的 “月團圓、人團圓” 之際,我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時代那青山秀水、瓜果飄香、月光皎潔的故鄉。

  我的故鄉在中國南方的一個小山村。曆史上曾經是瑤族的聚居地,宋朝時打敗“瑤蠻”,正式設置縣製。那裏靠近湘西,沈從文筆下的吊腳樓,在我們那裏也常見。看電影《芙蓉鎮》時,那裏麵的場景,我倍感親切。詩人說是海上升明月,可我的故鄉的月亮卻是從山坳的樹梢上爬上來的。

  中秋是故鄉一年中最美好的節氣,它已經褪出了夏天酷暑的炎熱、高濕,但白露為霜的日子尚未來到,正是天高雲淡、風清氣爽。更重要的是,對於農民來說,在經曆了春天的播種、夏天的鋤禾之後,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大地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他們臉上寫滿了喜悅和幸福。小時候,我年少,並不懂這些,但中秋仍是我殷切期待的每年中的四個重要節日之一(其他三個為除夕、立夏、端午)。

   在中秋節,我們可以搬張凳子,坐在在月光下,圍在奶奶周圍,聽她講月宮中的吳剛伐桂和嫦娥的故事,有時,奶奶還能唱一些優美的有關月亮的民歌。告訴我一些關於月亮的民謠。我至今還記得一首有關月亮計時的民謠:“十五、十六月團圓;十七、十八月起更發;十九、二十,月起亥時;廿一、廿二、廿三,月起半夜間;廿四、廿五、廿六頭,月起好放牛;廿七、廿八、廿九,日月同伴走。”這些聽得我如醉如癡,開發了我的想象力,激發了我的學習興趣。

   但中秋節還有更重要的是可以改善生活。那時是實行大集體,田土都是歸集體所有,農民個人隻有一塊很小的在家周圍或附近的自留地,用來種點蔬菜、瓜果之類。中秋節吃月餅,那是不可以想象的奢侈品。但每到這個時候,每家總能從生產隊分一點蓮藕、芋頭之類的東西,順帶也能分一點豬肉。蓮藕、芋頭當然很好吃,更何況當時全市綠色的,但我更饞的是豬肉,畢竟常年吃的是辣椒,肚子裏沒有油水。但由於我家隻有母親半個勞力(畢竟是體力勞動,男子才算全勞動力),按工分我家能分到的豬肉是遠遠不夠我們三個正在長身體的男孩子吃的(母親當時叫我們是三隻老虎),於是隻好申請多分肥肉,一方麵在量上可以多一點,但更重要的是肥肉油膩,可以使我們肚子囤積點油水。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臨近生產隊的一頭耕牛摔死了,我們生產隊也從那裏買了一些分給隊員。我家能分上的就很少,母親用茶油將它小炒了。吃飯時,母親總是不去夾牛肉,省給我們仨吃。盡管今天我們能吃上各種上等的牛排,但都比不上這次吃的連肥帶瘦的小炒牛肉。

   月亮爬上山後,同小夥伴去“偷秋”,更是給我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偷秋”是我們當地的一種中秋節習俗,是在中秋節當晚,去偷那些農民在莊稼地裏尚未收割的瓜果,順便搞一點惡作劇。等第二天主人發現後,你被罵得越多,那麽你下年的運氣越好。這種風俗不知起源於何時和因什麽而起源。反正那時比較貧困,水果嘛,桃、李、梨和琵琶已經過了季,板栗、柑橘又沒到季節,因此,甜高粱(一種類似高粱,但吃起來又像甘蔗的植物)和南瓜是我們“偷秋”的重點對象。所以,一般人家在中秋節前就將這些東西處理好了。但有一年不知是疏忽還是怎的,陳嫂家的自留地這兩者俱全:有一片茂密的高粱和很多用架子架起來的尚在藤上的黃皮南瓜。這是我們偷秋的絕好機會。借著皎潔的月光,我們五個小夥伴躡手躡腳來到了這片甜高粱地,用事先準備好的砍柴刀,每人砍了四五根甜高粱帶走,又將帶不走的又放倒一片,留在地裏。另一小夥伴又用削鉛筆的小刀,在一個腳盆大的黃皮南瓜上挖了一個洞,把當即大解的糞便塞入其中,然後再用挖出的南瓜塊蓋上。

   這是我們動作最大、最成功的一次偷秋。但第二天,陳嫂也許意思到了她的疏忽,一改平常潑辣的性格,並沒吭聲。正因為沒有得到罵聲,所以我們並沒有因此實現時來運轉,即便後來有改革開放的東風,我們這些小夥伴也沒有因此產生先富起來的暴發戶,這是後話。

   現今我身處海外,並沒有覺得這異國他鄉的月亮更圓、更亮。相反至今令我夢中縈繞的,是遠在萬裏之外的故鄉明月。

 

     

柳溪郎 發表評論於
回複 '紅桑葚' 的評論 : 中秋快樂!東邊日出西邊雨;家鄉下雨,這裏晴。讓我們一同來欣賞這異鄉的圓月。
紅桑葚 發表評論於
月是故鄉明。中秋快樂!
柳溪郎 發表評論於
回複 '小溪姐姐' 的評論 : 是,水是故鄉甜,月是故鄉明。祝小溪姐姐中秋快樂!
小溪姐姐 發表評論於
浪跡天涯海角,故鄉的月亮也永遠是最亮最圓的。祝您和家人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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