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大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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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那小人書裏,周遊列國的孔子很慘,秋風落葉,孤單的坐在牛車上惶惶如喪家之犬。放下小人書的我,少年求學很慘,白雪皚皚,無奈的遊蕩在馬路上茫茫似漏網之魚。

抗大小學一年級轉眼就結束了,二年級我們就被並入了正規學校,南京街第四小學。幸福快樂的日子已走遠。

一年級寒假即將開始的最後一次上學,把期末考試卷子發了下來,小豆包般的我們就此散了。我拿著試卷踩著厚厚的白雪像往常一樣回家。快到胡同口的時候被攔住,那人是我媽同學馬姨的外甥,叫陽光,是個小混混,那年他也就是個初中生,我去馬姨家的時候看見過他,我認為他不會為難我。
“我看看你卷子。”他大呲呲的說,我把卷子遞過去,“不錯呀,雙百,大學生的苗子。”
我一直認為那一刻他是佛,他度了我,在那一瞬間時空凝固,那一瞬間我的大學生涯結束了,佛說我已是大學生,這個願已經了了。還有另一種說法,丫他媽嘴有毒!
正規學校的確好,幹淨的教室整齊的桌椅,還有玻璃黑板,還有流動紅旗,可以做廣播體操,對了,還有美麗的小同座。想起來有個叫焦潔的女生,我覺得她好看,長大後她果然好看,我再沒見過她。我結拜大哥給我看過她照片,人家已經是建委一個什麽主任。
我那時還是好學生,是體委,我不喜歡當幹部,不習慣站在最前麵吆三喝四。而且體委有生命危險,我們第一次開運動會,孩子們都興奮,主要忙著帶好吃的,還安排了幾個寫讚歌的,就是那個:運動場上紅旗飄,運動健兒逞英豪,你追我趕邁大步,奔向共產主義大目標。二年一班來稿。這套詞到了高中還能用,咱不知道這共產主義大目標到底有多遠,我跑了六年都沒跑到,一幫大傻子。
有大傻子,就有二傻子,我就是。開運動會的場地在朝鮮族第六中學,我們叫那朝六,朝六的足球隊非常厲害,高中聯賽的時候有所領教。我們要排隊徒步走到那裏,大約八公裏,行軍的時候需要協調步伐統一,各班的體委都需要一個哨子。別人的哨子都是塑料的,吹出來的聲音是嘟嘟嘟,我就不同了,我多嘚瑟呀,或者說我媽多嘚瑟呀,多能顯擺呀。她馬上去找我大舅,拿回來一個裁判員用的哨子,全銅的,吹出來的聲音......嗡嗡嗡。
我覺得這哨比運動會更有趣,同學們也覺得新奇,這一路上我賣力的吹,越吹越好聽,越吹越HAPPY。秋季運動會,天氣燥熱,風沙大,這缺德哨與塑料哨有個致命的區別,塑料哨嘴是扁的,這個是圓的,人家吹的時候嘴可以閉嚴,我這個嘴型一直是個圈。溜溜在室外吹了一天,第二天醒來後,嘴唇劇痛,幹澀難耐,一照鏡子嘴唇腫了還裂出幾道口子。天那要死,趕緊喊媽:媽!媽!我媽過來一看:沒事,嘴唇脫水,給你上點冰硼散就好了。冰硼散落到傷口裏,鑽心的疼。老話說風大煽了舌頭,我這風大煽了嘴唇,何苦呢,顯擺啥呀。最可恨的是我大舅,還顛顛的過來要哨子,他是不是在故意報複我,因為有一次他媳婦跟我姥吵架,我為了替我姥報仇對他家堆在院子裏的白菜動了手,一個晚上我正拿著我媽沒收學生的小寶劍蹲在白菜堆旁用力的刺,他站在我身後彬彬有禮的問:你幹嘛呢?
上學後體委這活我就不幹了,老師看我那嘴也沒法喊口令。我們班主任不是科班畢業,是街道派來的,那時老師非常缺,她對我們很好,很少發脾氣,但水平有限,“如果”這兩字她念出來就是“爐果”,每到這時候我就餓。
那年代學校總是搞些扯犢子的事,比如撿廢鐵上交到學校,誰交的多誰就是好學生。我在院子裏找到了幾塊廢鐵上交了,我同學路陽實在找不到廢鐵把自己家鐵鍋拿來交了,老師嚇一跳。這路陽特逗,直性子做事不考慮後果,上抗大的時候由於上下課也沒個準點,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教室裏打鬧,夏天的時候孩子們都穿著家裏縫製的小短褲,女生也這樣打扮。路陽這貨不知道哪根筋短路,忽然開始把同學們的短褲往下拽,邊拽邊樂,他覺得非常有趣。他的眼裏隻有短褲,周圍所有短褲都在他攻擊範圍之內,同學們四下奔逃也很快樂,正當拽的興起忘乎所以之際,忽聽一女生嬌聲到:你流氓!大家尋聲一看,他把那女生短褲拽下來了.......
撿廢鐵還算是樁人事,打蒼蠅可就沒人道了,不去消滅源頭讓我們一個一個打這叫什麽主意。
打蒼蠅這活太難幹,我們院子裏有兩個急需蒼蠅交差的人,我和大表弟,他在一班我在二班,我經常看見他在一班門口站著,估計是沒完成作業。每人每天要上交一百隻我沒法完成,有的同學很聰明,他們去北站對麵的水產公司打,那裏到處魚腥味,大夏天的蒼蠅橫飛。還有的在碗裏裝上白灰上麵放個魚頭拿個小板凳坐旁邊等蒼蠅上鉤,古有薑太公釣魚今有小學生滅蠅,一幫瘋子。
我班衛生委員叫陶紅娜,長得挺好看,大個,白白的,臉長。她的工作是每天清點上交蒼蠅的數量,做好記錄上交到衛生室統一銷毀,這神經病一點都不在乎我對她的高度評價,有一天居然對我說:夏雨,你交的數不對,你這裏有一隻蜜蜂......沒白疼你

,蜜蜂你都見過。更離譜的一女同學,他爸是飯店後廚,給她抓了一隻老鼠帶到學校來,一隻老鼠抵一千隻蒼蠅,哇!我們羨慕的不得了。第二天,衛生室老師來到教室說:你那瓶子怎麽封的口,老鼠跑了......最後李炳紅同學奪得了全校第一,就是那個埋伏在水產公司的聰明人,他參加了區裏表彰會,獎品是一個鋁製大飯盒還看了一場電影《穆桂英大戰洪州》。蒼蠅,飯盒,穆桂英,都不挨著。
二年級時我還是好學生,班級前兩名,這又開啟了我媽做夢的企望。
我媽那時已經去中學教英語,暑假的時候她說:你去上四年級吧,去孫姨那個班。於是我就轉學到了團結路小學,我媽工作過的那個小學,孫姨是我班主任。我錯過了神秘的三年級,此後什麽雞兔同籠,什麽火車對開,什麽池子一邊注水一邊放水這些高科技的東西再也沒弄明白過,我與數學徹底訣別了。
在團結路小學上了半學期,路途遙遠家裏人不放心,又轉到與我家一牆之隔的皇寺路小學。我倒是不在乎遠,每天上學可以穿過鐵路,鐵路上停的貨車上有很多好吃的,有年冬天我就發現一節貨車上好像是成筐的蘋果,於是爬上去拿了幾個,邊走邊吃,即使後麵有人喊抓偷蘋果的也不慌張,一邊吃一邊回頭觀察,他們不會追,隻是嚇唬,我有經驗。

喜清靜 發表評論於
你們上學的時候經曆過這麽多有趣的事。可惜我上學時隻剩上學了,啥情況也沒經過。
fanwu 發表評論於
回複 '落英如雪' 的評論 : 敢問兄台仙鄉何處,哪屆抗大呀?
落英如雪 發表評論於
上過抗大小學的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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