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回憶錄(童年-文革結束)第三部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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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縣裏又來了新的任務,上級號召要實現“一人一豬,一畝一豬”,由於黑城子公社在養豬方麵基礎比較差,受到了縣裏的多次批評,現在上邊抓“菌肥”的勁頭有點放鬆了,公社黨委決定讓我抓養豬,並且委任為公社養豬場的場長,說思想話我願意搞我的本行,因為這是我的專業,是我真正的用武之地。

公社豬場建在公社水庫邊上,距公社所在地有四、五裏路,所謂水庫實際就是一個大溏壩,水庫設計蓄水量為12000萬立方水,實際上隻有6000萬左右方水,豬場建在水壩旁邊的小山包上,有四十幾間場房,有一百多間豬舍,養豬60多頭,其中可繁殖的母豬30頭,都是土種和雜種豬,豬場還開設了油房、棉花加工廠和粉房,目的是用副業的收入來彌補養豬的虧損,豬場一共有四十多人,真正養豬的隻有三個人,一年下來,還能對付個贏虧平衡。但是養豬水平和養豬數量總也上不來。

我接手之後,首先讓原場長繼續負責副業生產,因為他搞這些是內行,我負責抓養豬生產。

抓養豬,首先是調整好種豬群:種豬群包括種公豬和種母豬,如果豬群質量好,管理水平再一提高,每頭母豬年產仔豬超過二十頭,養豬就不會虧本了。公社為了支持發展養豬事業,撥下了三萬元,專門用於購買良種公、母豬的,為了選擇好種豬,我們去了全省最有名的國營種畜場——遼寧省小東種畜場,經過選擇和查係譜,共選出六頭種公豬和三十頭後備母豬;運回公社豬場後,選拔全場最優秀人員當飼養員,我親自製定了飼養管理操作規程,並結合規程對飼養員進行了飼養管理知識講座,還要求飼養員什麽季節,根據豬的不同發育階段,應該做什麽,而且還要讓他明白為什麽這樣做。為了解決好飼料問題,我發動群眾,打來山草,然後自製了一台打漿機,把鮮草打成漿,然後發酵,再配合上一定的精料,豬很愛吃,同時也降低了飼料成本。快要上秋了,我組織全場職工,上山打草,經陰幹後,貯藏起來,同時也大量收購一些青幹草,同樣陰幹後貯備起來,我認為這種青幹草用粉碎機打成草粉,冬季喂豬是非常好的飼料。進入冬季後,豬場利用草粉發酵喂豬,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不但豬生長發育的好,膘情也好,每個月豬的飼料費也沒超過虧損的臨界線。後來縣畜牧局的局長知道了情況,專門在黑城子公社豬場召開了現場會,參加會的有各公社負責養豬的領導和畜牧技術幹部,總計有五、六十人,現場會上由我介紹了用“草粉”喂豬的具體做法;參觀了現場,與會的同誌看到了草粉發酵的過程,也看到飼喂時豬的表現,大家信服了。冬季是養豬的最困難的季節,尤其在北方,天氣寒冷,往往飼養管理跟不上去,膘情很快下降,其後果是懷孕母豬消瘦,胎兒發育不良,不是流產就是產一些瘦弱仔豬,很難成活;後備豬消瘦,抵抗力下降,往往過不去冬,就因病而死亡了。可是咱們豬場由於管理的科學、飼料調製合理,豬的膘情一直保持良好,秋季產的小仔豬一般不外賣,因為老百姓買回秋仔後,飼養跟不上去,很難過冬,尤其是發育不太好的仔豬,幾乎是過不了冬;為了使“秋仔”越好冬,我專門設立了斷奶仔豬圈,集中起來,統一訓練,提前開食,全部飼喂“半濕料”,隻要一聽到哨聲,幾百頭的小豬全都跑過來搶著吃食,這麽一搶,不太愛吃食的小豬也跟著搶著吃,吃完後再去喝水,晚上都擠在一起睡覺,誰也不覺得冷,等到一開春,這幫仔豬已經達到七、八十斤的重量。除了自己留種轉入後備群的以外,其他的全部出售,都能賣上個好價錢,老百姓也非常願意要這樣大一點的豬,因為雖然多花兩個錢,但是非常把握,不會再有由於死亡而造成損失。公社豬場也經常請各大隊的主任及大隊豬場的代表參觀,學習。大家都認為豬場的豬種好,養的也好,為了使各大隊的豬場都辦好,我還給他們講養豬課,有的還派人到公社豬場培訓,隻經過一年多時間,公社豬的種豬群就達到了一百多頭,年產仔豬可達2000多頭,這些仔豬都是為各大隊豬場提供種豬,各大隊再把繁育好的仔豬賣給各村的小豬場,這樣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全公社就實現了“一人一豬”的目標了,並受到縣裏的表揚,黑城子公社養豬生產由後進變成了先進。

在黑城子公社走“五七”期間,有件難忘的事情,也是我又一次死裏逃生的奇遇:在黑城子公社北麵有一個煤礦,距離黑城子有八裏地,叫“和尚溝煤礦”。這個煤礦所產的煤屬於“柴煤”,這種煤的“燃燒值”還可以,但是不能煉焦炭,都是大塊煤,我們家都用這種煤作飯。在去和尚溝煤礦時,要經過一座大山梁,一個大坡上去就有三裏多地。有一次我去和尚溝煤礦買煤,先開票,然後再去車拉煤。買完煤票之後往回走的時候,要下一個大山坡,當時我騎的自行車是金鹿牌的,金鹿車子是腳閘,到了大山梁頂上,往山坡下麵一看,道上沒有別的車,於是我就開始往山下放行了,由於山路坡道陡峭,車子越放越快,就在這時,看到前麵上來一台三個套的大軲轆車,剛才看還沒有呢,怎麽這麽快就上來了呢?這時我想完了!車速這麽快躲閃是不可能的,如果從大車的外側躲閃過去,由於路窄,很可能掉進道邊的大深溝裏,那肯定是車毀人亡;如果從大車另一邊穿越過去,很可能撞到山崖上,那後果更嚴重;如果直接衝向馬車,那肯定會造成前套馬和轅馬的驚嚇而被驚馬踹死身亡。這可怎麽辦呢?刹車肯定無濟於事,因為腳閘的車子當車速快時,根本就不起作用,說著大車已經來到了跟前,我清楚的知道我所麵臨的嚴峻形勢;隻能靠近山崖下麵有一條小順水溝,寬度大約在一米左右,這河床上有點沙子,其它沒有著地的地方,除了沙石路就是大山崖,而另一麵是萬丈深淵。最後我本能的在距離大車前麵十多米處,把車子橫了過來,用兩個橫過來的自行車軲轆卡在路麵上磨擦減速,最後衝到了崖下的順水溝裏,我倒在了水溝裏的沙灘上,車軲轆還在乎乎的轉;受驚的馬車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從天上飛速而來的時候,一場險情化解了,當車老板反應過來之後,他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麽?不是在做夢吧!我爬起來,隻是感覺肩部和腿有點疼,兩條腿的膝蓋擦破皮了,傷勢不大,又一次大難不死,看來命運總是和我開這種危險的玩笑。

這年秋天,縣裏要籌備舉辦農業展覽,抽調各公社的人員,再加上縣文化館的和農業局的同誌組成專門的籌備班了,我也是在抽調人員之列,其中縣農局隻有一名負責人劉少信同誌,縣文化館抽調了三個人,還有從縣高中抽調幾名美術教師及擅長繪畫的知識青年,一共有二十來人,籌備組的第一次會議就明確了,由我負責總體設計,整個籌備任務預計是二個月完成,十月一開展。為了加快設計進度,我首先提出要總體材料,隻有根據總體材料的內容,才能決定展板的布局及畫麵、圖片的具體安排,否則總設計圖拿不出來,造成其他人員窩工。但是少信告訴我,總體材料沒有現成的,隻能根據你的設計要求確定展出的材料內容。我一看,這不是開玩笑麽?這樣一個大型展覽,事先沒有總體材料,這不是“老虎吃天,無從下手麽!”。好在我對農業比較熟悉,就此次農展領導上的要求和意圖,與有關人士溝通之後,當晚我就把展出大綱拉了出來。第二天,布署負責材料的和攝影的同誌按提綱要求立即到典型單位編寫材料和補拍有關場麵。員工們立即投入繪圖工作和館內的宣傳畫創作。設備購置按我提出的采購單,也開始購買展板及備品,剩下來我和少信同誌就展覽的第一部分,即綜合部進行詳細研究,隻用一天時間,綜合部分的內容和形式確定下來,晚上,綜合部分的“五分之一小樣”出來了,其中包括文字內容,圖片內容和規格,尺寸以及繪畫的種類、內容、構圖、畫麵規格尺寸都明確下來了;第三天,籌展工作全部開工,這時,我的主要任務是審照片,選擇綜合部的照片,主要看內容是否貼題、也就是主題是否突出、場麵是否宏偉、氣氛是否熱烈,如果沒有照片就要馬上補拍,如果補拍不行,就布置美工去畫;在第一部分基本進入正常工作時,第二部分,即各專業分類的成果展示“五分之一”小樣也出台了,然後是第三部分,典型引路,在典型的部分,即介紹了先進典型的經驗和成果,也展示了他們科學種田、養殖業的一些科技手段。此次辦展中,費力量大的應是這幾位“畫匠”。因為繪畫組的同誌都不是農業戰線的,因此,他們對農業不熟悉,往往根據一個題目畫出來的畫,費力不小,但是不符合實際,往往被廢掉,尤其是文化館的幾位老師,有的還是沈陽美術學院畢業的,而且還是很有資曆的,但是沒辦法,畫麵構思不合理,氣氛達不到要求,照樣“槍斃”。大家都是為了把展覽辦好,隻要你說明白了,這幅畫為什麽不能上,老師們都非常通情達理。後來,繪畫組的同誌也找到了竅門,每幅畫的構圖他們首先爭求我的意見,在草稿上調整修改完後再畫,這樣明顯的廢品率減少了。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幹事情太認真,有時候也傷人,就拿照片來講,這次所籌展的照片百分之八十是出自負責人劉少信的手,他幾乎是農業局的專業攝影師,而暗房的活也不錯,但是為追求展出效果,我對照片的選擇是比較苛刻的,我不但要求照片的構圖、調子,而且強調人物神態,一定要有藝術性,否則就稱不上展覽了。有時為了追求照片的質量,不得二次、三次去現場重複拍攝,我這樣做都能得到大家的理解。一個月過去了,展覽進入了製作、裝館階段。木工和模型也相繼到位,講解員到位後,參與了後期製作,使裝館工作進展較快,經過二個月的晝夜奮戰,一個反映全縣農業麵貌及成果的展覽館大功告成,經領導審查,一致認為今年的農展辦的水平比以往都好,盡管籌備組的同誌都很辛苦,也很疲勞,但是聽了領導的評語,心中都很高興。籌展工作結束了,除了講解員以外,其他辦展人員相繼離去,但是少信同誌傳達了領導意圖,讓我再晚走幾天,因為講解員需要訓練。真沒辦法,家裏早就來信兒,說公社很忙,讓我辦完展覽就馬上回去,縣裏經過和公社商量,又準了十天時間。這期間主要是訓練講解員,另外,還有一些掃尾小活,安排寫板麵文字的同誌進行掃尾,七天把所有的工作都完了,並進行試展,請農、林水等專業局的同誌先參觀,試展後又根據大家提出的意見,進行小範圍的調整,十月一日正式開展了。最後我離開“農展”時已“超期服役”近半個月。

事情都讓我趕上了,回到公社不到一個月,縣裏又緊急來信,讓我馬上到縣農業局去,因為參加朝陽地區農展,縣裏要先拿出送展的“小樣”到地區接受審察,前一段縣裏請的是文化館的美術老師,黃老先生參與了辦展,黃老先生1953年畢業於沈陽魯迅美術學院,沈陽“白山牌”自行車的商標就是黃老師的作品,但因為不了解農業情況,他設計的方案已經二次被“地區”返回,距離最後送樣審查的時間隻有三天了,沒有別的辦法,必須讓我馬上到縣裏幫這個忙,公社領導隻好同意,當晚趕到了縣農業局。

到了縣農業局,看到了少信同誌,還是他負責,把他急壞了,他說:“你可來了,這回就看你的了,隻有明天一天時間了,後天是送審最後一天,如果再不合格,咱們縣就不能參展了”。我一聽,問題嚴重了,我問:“為什麽才叫我呢?”少信講,“前半個多月就安排了,以為老黃沒有問題,可是兩次送審不合格,你說吧怎麽辦?”我說:“這樣吧!一會吃過晚飯後,咱們倆先議論一翻,理出個思路,再找出相關內容的照片,明天我出‘小樣’”。當晚我們研究的比較細,另外對兩次送審不合格的原因我也搞清了。於是第二天上午,我就把參展的“五分一小樣”搞出來;下午,少信同誌陪著我按“小樣”的尺寸,把所有的照片全部放大完了,又經過一夜的裝飾製作,第三天一早我倆便拿著小樣乘車去朝陽展覽館送審。到了朝陽以後,幾個審稿人員一看設計圖,高興地說:“這回麽,早這樣不早完事了麽?看來,你們送的晚,但質量是最好。”我們一連兩夜的奮戰結果得到了肯定,盡管很疲勞,心情卻很輕鬆。回到縣裏以後,農業局的領導又提出,是不是考慮繼續把這次展覽搞完再回公社去,我一想再接著搞還得一個多月,我實在不想再這麽幹下去了,但是表麵上不得不應付,我推說:“家裏事兒太多,愛人身體不好,又快要生孩子了!需要照顧;再說總體設計已經搞完,隻要按“五分之一小樣”放大就可以了,所以我再留在這兒的意義不是很必要的”。事實上也是這樣,最後領導表示:“希望你能留下來繼續參與辦展工作,如果實在有困難,可以回去,臨時有什麽問題再請你來怎麽樣?這次可算把我解脫了。第二天,11月初的氣溫驟然下降,變天了,西北風夾雜著雪粒無情地抽打而來,我坐上了公共汽車,迎著西北風,奔向了我的第二故鄉—黑城子公社。在路上,我浮想聯篇,五年前的今天,從縣裏下去,當年我才28歲,現在已是33歲了,而且已經做了爸爸,我這個人可能就是這個命,人家說“操勞命”,為什麽不會幹的人都在哪兒指揮那些會幹的人呢?那些家庭出身好的為什麽可以天生的當官指揮別人呢?……

汽車來到了“平安地”河,我就想起了五年前走五七道路下鄉時,也是這麽個天,汽車就在這兒拋的錨,今天可別再出事了。事情也真怪,當公共汽車走到河道中間時,不知是司機的疏忽,還是有什麽特殊情況,汽車又拋錨了,司機重新打火啟動後,試著衝了幾次都無濟於事,而且車輪越陷越深,沒有辦法,乘務員隻好帶頭並號召大家下車去推;大冷的天,誰都不願下去,可是車出不來誰也走不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沒有其他車路過,河水衝走了車輪下的流沙子,車體越陷越深。最後,全車乘客不得不下去推車,這種感覺我在五年前已經領略過了,因此非常有經驗,在司機配合下,大家把汽車從河中推到了對岸,上岸後急忙穿褲子、穿鞋、換好衣服,小跑了一陣子,暖和了以後又上車了,繼續向前走……。

五年的“五七”生活,掙紮在社會的最底層,我失去了許多,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心裏是不平衡的。但是卻增長了許多本事,受到了鍛煉,這麽看,“五七”道路對我又是一次難得的機會。沒有政治資本的人,也隻能是這樣。

1972年1月,第二個孩子臨產了,這次沒有回沈陽分娩,是在我們住的郝連學家生的,郝連學排行老二,他大哥郝連城,是黑城子公社的民兵連長;他三弟郝連義是小隊會計,隻有郝連學一輩子務農,老郝人老實,兩口子膝下無子女,身邊有個男孩叫“二力”是他大哥的孩子過房過來的,那年他已經十歲了;在這之前我們的大孩子王剛就是由郝連學的愛人“二娘”給帶著,因為我們工作忙,白天由他二娘帶著去北樹林放豬,挖野菜;我們在老郝家住,他不收我們房費,給看孩子也不要錢,但是我們不能虧待人家,因為我兩月工資加起來一百多元,這在黑城子就是高收入的戶了,幾乎和公社書記的收入差不多。這回為了照顧聿喆坐月子,孩子姥姥也來到了黑城子。孩子順利的產下來,是個女孩,取名叫“王迪”。

在農村生活,感覺還不錯,吃的用的費用都不高,雞蛋二分錢一個;小雞和兔子也不貴,二、三塊錢就能買一隻雞,所以我們經常在“集上”買些肉呀,魚呀,雞呀什麽的,小日子過的挺充實。後來,姥姥留下來帶王剛,王迪送回沈陽,去了她二姨家。王剛小的時候就很聰明,姥姥當過老師,而且是偽滿時“國高”畢業,所以帶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在王剛三、四歲時,就能背頌好幾首主席詩詞。在農村晚上演電影,會吸引眾多的觀眾,露天電影場地設在公社大門前的廣場,電影的銀幕掛在主席台上,每次電影開演之前,王剛都要在主席台上為大家表演朗頌毛主席詩詞,還帶動作的,一點也不懼場。小時候就不像農村孩子,後來王剛跟“二力”學習打乒乓球,二力的乒乓球可厲害了,是代表黑城子參加縣裏比賽的小選手。

時間過的太快了,孩子們都漸漸的長大的。聿喆回沈陽去接王迪,王迪在二姨家過的挺好,天天和二姨的第二個孩子小二“爭媽”,“這是我媽!”小二說,王迪也搶著說: “這是我媽!”。當聿喆趕到了他二姨家時,王迪就是不認這個媽,聿喆心裏真不是滋味,眼淚隨著就下來了。但是這種創傷很快就會愈合的,回到北票以後,又恢複了五口之家的樂趣。

黑城子公社是北票縣的糧食重點產區,自從張明義同誌擔任公社黨委書記以來,每年都有新的變化,他的最大特點是“懂農業”,“會調動”,這是農村領導幹部必須具備的兩個條件;明義同誌是原北票縣農業局的副局長,因此,在農業技術方麵和指導農業生產方麵都有一套。“會調動”是幹好工作的重要手段;知人善任,是領導幹部必須具備的條件,跟著他幹,你會覺得心裏踏實,因為他不但是用你,還保護你。他的幹部不準別人批評,他批評可以,所以有人說明義“護犢子”。實際上這叫愛護幹部,我喜歡他這個做風,我也有類似的毛病。

為了把黑城的農業翻身仗再提高一個層次,黑城子公社黨委決定召開一次規模盛大的“聯誼會”,這個聯誼會不但邀請政府有關部門,還邀請了相關領導,企業的來賓;目的是建立友好關係,為打好農業翻身仗,助上一臂之力。這麽大規模和這樣高層次的聯誼會是公社成立以來第一次,為了開好這次會,明義同誌親自點名,讓我擔任這次聯誼會活動的夥食和後廚主管,並且和我說:一定要把這次會議的夥食搞好,並召開協調會,凡是和會議夥食有關的人員全參加會議,會上,明確這次會議的夥食由我負責,辦公室要按著我的要求,作好準備,絕對服從指揮。各方麵都要配合永謙同誌的工作,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問題。根據領導的部署,首先我列出食譜,根據食譜確定進城裏購買的食材和原料,負責采購的人員,先了解食譜,然後再了解清楚采購食材的各樣物品的規格和數量。

食譜中提出20個菜,其中有四涼、四炸、四蒸、四炒、四溜,就是農村的喜事兒大席上也沒有這麽豐富啊。一切準備妥當,提前一天把應該備的料全部作完;其中包括:豬皮清凍、五花肉塊煮好備用,醬牛肉塊要提前煮好,醬肘子也要提前煮好……第二天,一早就開始動手了,原食堂的炊事員給我做下手,機關的幾個青年人幫我碼盤,總之,廚房內正在按著菜譜進行之中;快到中午了,涼菜已碼盤完畢,蒸菜已蒸完備好,現在開始炒菜,最開始溜菜,這時客人已經落坐了,傳菜員開始上菜,當溜菜隻剩下了“拔絲地瓜”時,午宴開始了,“宴會”氣氛非常好,好多菜都沒見過,是啊,在農村真的是沒見過這麽多的好菜。由於大會開的非常成功,所以明義同誌非常高興,特意來到廚房,給我們廚師敬酒,因為我不能喝酒,隻能示意一下。此時我已看到明義同誌喝的有點多了。但是他平時因為胃不好,很少喝酒,這回是真的高興了。

會議結束了,人們把客人都一一送走了;這時公社副書記,賈洪全,帶上幾個人來到了廚房,並把我拉到餐廳的飯桌上,因為高興,特別是看到我做了這麽多的菜,給請來的客人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所以他非過來感謝感謝,又因為他知道我不會喝酒,所以就和桌上的同事們說 :“今個給永謙同誌敬酒,咱們是誠心的,你永謙不能喝酒我知道,你隻要聞一聞,我們就喝一圈,怎麽樣?大家說怎麽樣?”好!來!幹!當時我真是受到了感動,所以盡管我累了,但是心裏頭高興,也確實讓我顯示了一把。

上邊又有新的精神,“五七”戰士要分配工作了,優中選優,我被留了下來,被分配到黑城子公社農業推廣站,做畜牧工作。長達六年的“五七”生活總算是告以段落。

黑城子公社農業推廣站共有八名技術人員,其中畜牧專業四名,除了我們兩人以外,還有一對夫妻是六七年入學的畢業生,陳建國和吳連香;還有二名農學係六六屆畢業生,也是兩口子,男的叫紀承業,擔任農業站副站長,女的叫周本嫣;還有一位是水列係六七屆畢業生,還有一位是中專早期畢業生,叫李全,是站長。一個公社的農業站,就擁有7名沈陽農業學院的畢業生,可見朝陽地區的大學畢業生是成堆了。

在公社農業站就職之後,第一項任務就是要改良當地的蒙古牛—黃牛。蒙古黃牛幾乎覆蓋了整個遼西地區,由於長期近親繁育,其體型和體尺都在蔞縮,也就是老百姓所說的“自然交配,一代不如一代”。當地群眾對黃牛非常重視,因為黃牛是農村重要的耕地主力,因此,非常希望能由公社出麵,引進良種,改良當地黃牛。

為了完成此項任務,我專門去了內蒙古草原,經過一個月的詳細調查和摸底,最後引進了20頭發育良好的“三河”牛的育成牛。

說起來這次買牛,還真是有點傳奇故事;為了完成好這次購買種牛的任務,首先我調查了黑城子地區與內蒙地區有關係的聯係人,不巧黑城子大隊就有人的親屬在內蒙奈曼旗,順著這個線索我就隻身來到了內蒙奈曼旗,一路風塵,下車後就找了個旅店住了下來,然後再進一步的尋找目標和聯係人。

就在住下的當天晚上,在旅店的門口碰上了一個腦袋上貼著塊藥布的20左右歲的青年人,我的行動和作派引起了這個年青人的注意,幾個照麵過後,年青人便張口用天津口音問我:“你是幹什麽的?”我對答道:“我是外來住店的!”“你是哪兒來的?”“我是沈陽的”我報了來路;年青人用眼睛白了白我又問,你是圈裏的還是圈外的?我意識到這是個天津知青,其實有人告訴我此人千萬別理他,他是個無賴,是他把當地蒙民打了以後,群眾為了報複給他打了,其實沒有傷著他,可是他為了耍賴,裝著受傷來縣裏養病,讓社員承擔所有費用,他在這兒已經住了一個星期了,這裏人都怕他。我看他沒什麽了不起的,我得教訓教訓他。於是我正式回答他 :“圈裏的又怎麽樣?”這小子立即精神頭就來了,“哈!這麽多天頭一次遇到一個圈裏的,好哇!咱們過兩招,領教領教!我冷靜的對他講,“過兩招這不難,談不上領教!”年青人緊逼上來說:“那你說怎麽來吧?”我說:“你先別急,過招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賣弄,是不是晚上,沒有人的時候咱們會會?”年青人說:“好哇,看來是個行家,那就今天晚上,我請你看電影,散場之後我們過招怎麽樣?”我說:“好!一言為定!”

晚上七點鍾,電影院有一場電影,這小子帶著我到電影院後,根本不用買票,打個招呼:“這是我的朋友!”把門的就放行了。這場電影我沒有心思看,盡想著散場之後,我怎麽對付他了。電影散場了,人們緩緩退場,我有意思留在後麵,待人們都走光了以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路上的行人逐漸稀少,最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這時,我在路燈光下,見到馬路旁邊有半塊磚頭,我說:“就在這兒吧!在過招之前我先讓你開開眼!”於是我拾起了路邊的半塊磚頭,把它放在了柏油馬路上,蹲下身來,左手扶住磚頭,右手用力砸下,隻聽“啪!”一聲,磚頭被打碎了,我站起來拍拍手上的泥土,“怎麽樣?你的腦袋比它還硬麽?”這時年青人急忙上前說道:“大哥!哥們夠意思!都是小弟不懂規矩,謝謝大哥給小弟留了一麵,今後如果大哥有用著我的地方,大哥隻管開口。”說到這兒,我完全明白這小子的心裏,他是在這個地方沒有遇見對手。其實我是用計謀贏了他,如果真要動起手來,還不一定誰勝誰負呢!在回旅店的路上,我勸他馬上回去,不要再住在這兒給地方百姓填堵了。他答應的挺痛快,並且表示:如果下次再來奈曼旗,我騎馬去接你!說起劈磚、砸石是我在中學念書時,在北行跟打把式賣藝的學來的,叫做“氣合術”,即有氣功的底韻,又有劈磚破石的技巧,隻有氣功而不懂破石的技巧開不了石。隻有兩個方麵都懂就成了,以後不但能開磚,就是花崗岩的卵石,照樣可以砸開。在北票的農業技術幹部,大部分都知道,因為我給他們表演過。

根據事先聯係的線索,第二天我又乘公共汽車進了“沙窩子”,這一路全是沙丘,沙丘上稀稀拉拉長了些“沙柳”,有的地段,全是白眼沙,一望無邊,大約走了三個小時,客車就不能再往前了,此地距離奈曼旗約有百十多裏地,是著名的“三河”牛的生產基地——三河牛場。三河牛屬於解放後我國自已培育成的地方品種,屬“奶役”兼用型。當地蒙古牧民喜歡喝牛奶、吃奶酪、“嚼扣”等習慣。“嚼扣”就是酸奶發酵上層的奶油混合物,好香,吃習慣了老想吃。我到了“三河”牛場的一個分場,通過聯係人,找到了隊長,這個人很精幹,當地的群眾威信也挺高,說一不二。我是以來串門的名義,隨便到牛場看,第一次見麵根本不能談買牛的事,因為我的向導聯係人告訴我,你買的牛多,千萬別著急,如果他們知道你要買20頭牛,他們肯定能把你圍起來談價,這樣牛價格不會低,肯定要吃虧的;這兒的老百姓見到買牛的都精著呢,互相之間有好多小動作,千萬別召惹他們,過一段時間再慢慢談,逐個逐個的講價,這樣就好辦了。因此,我住在場部,白天和聯係人騎著馬到處遊走,晚上和共銷社的同誌們唱啊、跳啊,我還給他吹苗子、彈琴、唱蒙族歌曲、還給他們文化室布置學習園地……真是熱鬧極了。有一天我們騎馬到遠方的牧區,中途遇到送奶車,送奶的員工不會說漢話,完全由我的向導介紹,他們都稱我是“好人”,渴了我就飽飽喝上一頓鮮牛奶,繼續前進。為什麽稱我為“好人”呢?這是有原因的;在我第一次上門到聯係人他們家吃晚飯時,他的父親和母親對我非常熱情,按著當地風俗必須要喝酒,那天桌上擺滿了點心、奶酪、“嚼扣”和炒米,我都喜歡吃;我吃可以,喝酒實在無能為力,因此我一口酒都沒沾,飯後他們講,如果你喝了,那怕是一口,也得把你灌醉;如果你不再喝了,你就不是好人了,說你沒有禮貌,所以滴酒不沾也是好人。我的騎馬技術是在學校實習時學的。

經20多天的調查和了解,基本上把牛場“育種群”的分布和育種淘汰群的處理辦法,以及後備牛群淘汰牛去向等,都搞清楚了。

三河牛屬地方培育品種,是在原三河地區的牛群基礎上,引進了“娟山牛”和“西門塔爾牛”的血液,經過“及進式”雜交,經過四個世代雜交選育“橫交固定”基本體貌選擇趨向一致,稱三河牛,即有較大的體型和較大的拉力;還能有一定奶量,而乳脂率還比較高,平均能達到3.2%左右。他的種群淘汰後基本上都讓利賣給本場職工,因此牛場職工手裏育成牛大都是從核心種群淘汰下來的,體形和發育都非常好。經過了一段準備,我製定了一個《收購價格表》,根據體高,就可以確定這頭後備牛多少錢,當職工看到這“收購表”時,都忙著量自己家的牛值多少錢,就沒有一個人問這收購標準是誰製定的,很快我就確定下來收購的20頭育成牛,然後就簽定收購合同,每頭牛平均比市場價格能少80-100元左右。職工為什麽著急賣牛,場子為什麽支持職工賣牛,因為我得到了一個信息,牛場分場的場長告訴我,現在正是反銷糧發放時間,老百姓手中缺錢,正準備購反銷糧呢!抓住這個時機是非常重要的。

牛買完了,錢也都付給他們了。我又花錢雇了6個人,要求他們把牛趕到農場場部,大約有30公裏的路程,趕到付款。簽完合同後,我騎馬離開了分場,我和向導一同騎馬去了場部,到達場部後,他就算完成了任務了。我騎的那匹馬由他牽回去了。再說送牛的6個人因為起早上路,不到中午就來到了場部。這時我雇的運牛的汽車也趕到了,於是我要求趕牛的青年們裝車,場部專門有趕牛上車的平台,隻見幾個蒙古小夥子,生把20頭牛強行推拉上了汽車,關上了車箱板。這6個人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當場付給他們的趕牛的運費。並在路旁的飯店,請他們吃了頓餃子;這幫小子樂的,又喝多了,最後有一個人倒進了門前的臭水溝裏,弄的滿身是臭泥,告別時還緊喊“好人哪!”

各種手續齊全,一路順風回到了北票黑城子。各大隊的負責人見到牛都非常高興,一聽價錢,都異口同聲的說:“真會買,太好了!”。

我還有一次去了內蒙,那裏“路卡”太勵害了,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我在縣農業局時,被臨時調到縣獸醫站抓防疫工作。因為北票縣當時正在推行“黃牛改良”;黃牛改良就是用國外優良種公牛的“冷凍精液”顆粒,輸配給當地蒙古黃牛的母牛,就可以獲得雜交一代的優勢個體;但是遼寧省不是國家黃牛改良的重點區域,所以改良器材—“輸精管”緊缺;而內蒙地區是國家黃牛改良的重點地區,所以改良器材什麽都不缺;於是獸醫站的領導就安排我去內蒙的奈曼旗跑一趟,專門采購黃牛改良用的“輸精器”。去奈曼旗可以乘火車,但是繞的太遠,須要坐上一天的火車;乘汽車隻需四個小時時間,而且北票就有開往奈曼旗的直達車,於是我乘上開往奈曼的汽車奔向了奈曼旗。當路過遼寧和奈曼旗交界處時,發現了一個“路卡”,這個路卡隻是搜查內蒙到遼寧來的人和車輛,對遼寧去奈曼旗的人和車,連看都不看一眼。在車上,人們對這個“路卡”講了許多的故事,其中有人講“去年冬,快過小年了,有一位老頭從奈曼旗回遼寧,拿了四個“臥羊”。什麽叫“臥羊”呢?就是在小雪之後,把羊殺了,去皮去髒去骨,把肉裝到它的瘤胃裏,凍好之後,就叫“臥羊”,是當地的一種風俗。話說這位老者拿著“臥羊”想過這“關卡”,沒想到,四個羊全部被拍賣了,連一半的費用都沒賣回來;又過了幾天,老者又拿著四個“臥羊”按此路線來到“路卡”,不容分說,七手八腳就把四個臥羊又給拍賣了。結果老頭一算賬,兩次平均沒賠上,因為後四個“臥羊”裏麵裝的不是羊肉,是水泡的蘿卜幹子。”聽了這個故事,我覺得這個“路卡”實在是不得人心哪。後來又有人說:“這幫家夥,把扣罰來的肉哇、蛋哪都他媽自己按公價給分了。”

我到了奈曼旗之後,抓緊時間采購,很快就買了2000隻玻璃輸精器,牛的輸精器就是用玻璃做的,有筷子粗,有一根半筷子那麽長,一共裝了兩個大紙殼箱;第二天我就啟程返回北票,到了“路卡”隻見有五、六個帶著紅袖標的“路撿”人員,把車叫停後,開始上車搜查。對每個人,每個包裹都進行查看,其中有位老太太準備給女兒侍侯月子,拿了一小筐雞蛋,也被拿走了,還有竄門拿的“豆包”也被扣下了,這幫人可太粗暴野蠻了。整個車箱裏搜查完了,他們發現客車的頂棚上還有東西,並且發現了我的兩個大紙殼箱。這時有人高聲問道:“這是誰的東西?”我沒有回答,那“紅袖標”又高喊“那是誰的東西?”我慢條斯裏的說:“那是我的!”那人問:“裏麵裝的什麽?”我答:“怕打”,那人馬上反應出來:“怕打!是雞蛋!”他急急忙忙從車後麵爬到了車頂,急忙打開行李的“網繩”,再打開紙殼箱一看,原來是玻璃器材,這小子有點急了,站在車頂棚上衝著我大聲喊“你怎麽不早說呢?”我說:“我已告訴你‘怕打’,你不信哪!”這回“紅袖標”有點沮喪了,氣急敗壞的想往下走;這時,我站在下麵高聲說:“你先別下來,你把箱子的“網繩”捆好了再下來!”這小子實在沒辦法,在車頂上,彎腰把網繩重新捆好,剛要往下走,我喊了聲 “等等!”這時我飛身幾步就蹬上了車頂,用手拉拉網繩,然後對那個“紅袖標”說:行了,你可以走了!這才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無問東西1969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高斯曼' 的評論 : 哈哈!
高斯曼 發表評論於
“一人一豬,一畝一豬” === 記得,我們公社也搞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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