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杜鬆（Juniper）

在為我的第二部berry guide 查找資料時，我發現好幾個英文網站將杜鬆子也列為可食的berry。

我若幹年前很偶然地在某個公園裏撞見一棵杜鬆，看到枝條上深藍色的球果時，不禁納悶：為什麽這棵鬆樹上結的鬆果很不一樣啊？現在我知道了，盡管中文名裏有一個“鬆”字，杜鬆（Juniper）卻是貨真價實的柏科植物。

說來慚愧，經常去原始森林，卻不太分辨得出鬆樹和柏樹。隻知道原始森林裏鬱鬱蔥蔥，綠主宰了一切，到處是生命的氣息。那摘幾串酸酸甜甜的莓子的樂趣已經讓我醉了，踩著落滿鬆果的小路前行時，我會偶爾仰望路邊的大樹，對自己說：“那就是鬆樹了，有樹蔭下的鬆果為證嘛。”

我曾和小兒撿了幾個鬆果回家，晾幹了，放在客廳小桌上的銅盤裏做裝飾。韋應物有一首詩《秋夜寄邱員外》：懷君屬秋夜， 靜步詠涼天。空山鬆子落， 幽人應未眠。

詩人真夠浪漫的，夜裏散步靜聽空山裏鬆子落下的聲音，思念便遙飛千裏，穿越時空，寄給了遠方的朋友。

這首詩也是為我而作的吧。喜歡美好生活的人，往往將一點點幸福，一點點甜美用心記下，於平淡無奇中體驗一種深刻和偉大。

我憑著果實認出了鬆樹，如果不在果期，我怎麽辨別鬆樹和柏樹呢？我趕緊科普了一下，發現鬆樹的葉子呈針狀，常2針、3針或5針一束，柏樹葉通常呈鱗形或刺形，葉較小，在枝上交叉對生或3～4枚輪生，有時在一株樹上兼有鱗葉和刺葉、稱異型葉。

我現學現賣，跑到家附近的苗圃Garden Works去觀摩各種發售的鬆樹苗和柏樹苗的葉子，哈哈，果然奇準。我學會怎麽分辨鬆樹和柏樹了！

在所有的柏樹品種中，杜鬆的果實是最富盛名的，除了極個別品種的果實有毒，大多可食。杜鬆子形似漿果，其實是母球果，一般要18個月才成熟，變成黑色或者深藍色。全世界的杜鬆有60多種，最高可以長到10米，一般約2米左右。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大概是最喜歡杜鬆子的地域，北歐人主要選用一種叫歐洲刺柏（Juniperus communis）的果實用來做香料，泡菜，野味烹調與豬肉的燉煮都可以聞到杜鬆子的味道；而法國菜色中加入杜鬆子的作法主要有兩種，多是看重其特有的刺鼻香味，並多搭配肉類食物而成。據說孕婦食用杜鬆子會導致流產，腎髒不好的人也忌食杜鬆子。

從十七世紀開始，歐洲杜鬆子還用來製杜鬆子酒（也叫金酒，Jin）,  連啤酒、白蘭地也是用杜鬆子來調味的。比起歐洲的杜鬆子，某些北美土生的杜鬆子的口味比較柔和，較甜，吃起來有粉狀的纖維感。當地的土著將它作為一種營養食品，還用球果裏麵的種子製作裝飾用的珠串。

用杜鬆子提煉的精油還用於芳香療法。

加拿大有四種土生的杜鬆：

一）：Eastern red cedar 東部紅雪鬆，紅側柏，北美香柏(J. virginiana), 產於五大湖區

它的俗名為Eastern red cedar（東部紅雪鬆），其實隻是外表與紅雪鬆（red cedar）相似，並無親戚關係。它是一種杜鬆。

它可高達10米， 幼葉呈刺形，老葉呈鱗片狀。果實表麵有一層白粉。它是北美分布較廣的杜鬆品種。

它的果實並不是杜鬆子中最芳香的一種，但可食，可以用來製茶，或用來調味肉製品。第一年開花結果，第二年果實變綠，第三年變成藍色，鬆軟後才可以采摘。

（刺形葉和鱗狀葉）

二）：Rocky Mountain juniper (J. scopulorum) 落基山圓柏，產於BC省，通常長在落基山峽穀底部，沿湖沿溪兩岸，或者朝南的布滿岩石的山脊上。落基山圓柏極少與別的樹種混生在一起。

樹形似灌木，樹冠寬大，呈不規則的圓形，樹幹扭曲，可高達13米

老葉呈鱗狀，對生， 通常一根細枝上長著四對葉子，上下不重疊。嫩枝上的葉子較長，刺形，淺黃綠色，有時一根嫩枝上隻排列著兩三對嫩葉。老枝上的葉子是灰綠色的。

人們通常會將落基山圓柏的嫩枝與歐洲刺柏juniper (Juniperus communis)混淆。它們之間最大的區別是：歐洲刺柏隻有刺形的葉子，沒有鱗狀葉，是一種灌木，樹形較矮。

落基山圓柏的果實淺藍色或者深藍色，上麵有一層白粉。

印第安人用落基山圓柏的樹枝製作弓，飯勺，也用樹枝來雕刻工藝品。用沸水煮過的樹枝可以消炎和用作空氣清潔劑。采摘來的落基山圓柏果實可以少量生食，或者用來泡茶緩解胃痛。當然，果實也是鳥類的美餐。

三）：歐洲刺柏juniper (Juniperus communis)

 世界分布最廣的杜鬆品種，是一種灌木，如果空間足夠寬闊，它們的枝條可以橫向發展，舒展得很開。葉子是刺形的，短小鋒利，三葉輪生， 葉子的內表麵有一條白色的氣孔帶（stomatal band）。歐洲刺柏是雌雄異株的，靠風來授粉，果實深藍色，是味道最好的杜鬆子，深受美食家喜愛。

歐洲刺柏在加拿大主要分布在北方針葉林地區（Boreal forest，涵蓋了BC北部，育空 Yukon， Newfoundland 和 Labrador 等區域）。

（全部是刺形葉）

四）：creeping juniper (J. horizontalis)紫杜鬆

和歐洲刺柏一樣，紫杜鬆主要分布在加拿大的北方針葉林區。

它是一種矮灌木，最多隻有30厘米高，枝葉橫向伸展，可寬達幾米。幼葉刺形，老葉鱗狀，交叉對生（偶爾三葉輪生）。雌雄異株，果實主要用來製酒。

樹幹是紫紅色的，很沉實，芳香，防腐，故而得名“紫杜鬆”。

一般來說，加拿大的土生杜鬆樹種較矮，商業價值不高，通常作為園藝樹種。

Berry 好吃，卻不易采摘。老杜有一句詩“風落收鬆子，天寒割蜜房”， 把采鬆子的過程寫得過於詩意，仿佛隻要在樹下等，等大風把鬆子刮下來，順手在地上撿就是了。其實鬆果都長在樹尖，要爬到樹尖去采，一不小心踏空或者踩斷樹枝，摔下來很可能會重傷的。加拿大的森林公園不允許爬樹，可以找一根長竹竿，在竿頭綁一把鐮刀，把較低枝條上的鬆塔鉤下來。“十斤鬆塔一斤籽，十斤汗水一顆塔”，對於我們這些業餘愛好者來說，采鬆子也是力氣活。

采杜鬆子的過程也比較複雜。杜鬆年年開花結果，果實三年一熟，同一株樹上掛著不同階段的果實，隻有藍色的莓果是成熟的。你必須選一棵藍色莓果較多的杜鬆，最好的采摘期為深秋第一次下霜前。在樹下鋪一塊幹淨的床單，戴上厚厚的花園手套（以防被杜鬆的葉子紮傷），用力地搖晃幾下樹枝，讓莓果從枝頭落到床單上。然後將床單一卷，將收獲到的莓果倒進隨身帶的桶裏，再把清空了的床單擺在樹下，以此法反複采收幾次。最後仍然殘留在樹上的莓果，隻能用手摘了，或者花上二十幾刀，從超市買一個berry picker（采莓器），加快采莓果的速度。

采收完畢後，將果實拿到廚房裏用自來水清洗幹淨，放在扁平的容器上，攤開，風幹三個星期。在風幹的過程中，要定期檢查莓果，篩選掉外表上有蟲洞的果實，留下最好的。

鮮果或者幹果均可用於烹調，使用時，輕輕將莓果捏碎，讓香味溢出來，方便調味。剛剛采摘下來的鮮果的香味是最濃烈的，貯存時間越長，香味就越淡。

人到中年後，流連於北美的好山好水之中，我已將功名利祿看淡，不願傾其一生去追求偉大與豪邁，而是更著重於家庭的和睦，一些細水長流中的小確幸。在平淡的生活中學一些花草知識，采鬆果摘杜鬆子，其樂融融，是不是有點現代陶淵明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