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王啊，沒——有——啦——，這不前幾天我妹來了麽，一直忙叨叨。對對對，要跟我住一段兒的，申請這邊的大學。哎呀你太客氣了，不必破費啦！這樣啊，好吧，那晚上見！

掛斷電話，老薑從鼻孔裏哼一聲，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咋了姐？

我那愛慕者要請你吃飯！

那你咋這表情？

知道在哪兒請麽？小二又一家！聽聽這名兒，可真夠二的！那館子，從裏到外油乎乎，各種不上台麵兒。請我吃飯還能去個王朝五月花之類，這多一個人就跌份到這地步，嘖嘖嘖，老娘今兒算見識了！

小薑撓撓頭皮。姐，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我覺得吧，人家請咱，甭管怎麽說是出於好意，應該感激。人又不欠咱啥，對吧？

你懂個屁啊！姐告訴你，一個男人愛不愛你，愛你多深，直接跟他給你花的錢掛鉤！舍得給你花錢的男人不一定愛你，但舍不得給你花錢的男人一定不愛你！錢是檢驗男人感情的頭條標準，不管這男人有錢沒錢，有錢有有錢的舍得法，沒錢有沒錢的舍得法。比方說，這要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夥子請咱去那兒，咱應該看重，就像窮寡婦的兩個小錢在耶穌眼裏是一大筆一樣。但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也算發過小財，追一個女人就這麽摳摳索索？叫我哪個眼睛看得起！去都算賞臉了！

小薑繼續撓頭。姐，你想啊，人都快五十了，有中年危機，有倆娃要養，又不是多大富大貴，量入為出也沒啥。追你估計也是誠心誠意的，萬一你嫁給他，還不是得柴米油鹽地過日子？所以我倒覺得，樸素一點兒，接點兒地氣，挺好！

老薑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橫了眼她妹。你是真沒談過戀愛，真沒被男人追過啊！我都擔心哪天人家用一根胡蘿卜就把你騙走了！——當然了，前提是得有人願意騙你。嗨，其實都不用騙，誰願意娶你，姐倒貼請他吃飯，哈哈！

小薑也笑了，臉紅撲撲地。姐，這些年你變化好大！我現在還記得你的大學初戀，是農村人，家境很差，但你一點兒都不在乎。每個周末回家，媽都抱怨你像鬼子進村兒，掃蕩一大堆好吃的帶走，後來知道你都是帶給那人。你舍不得給自己買漂亮衣服，卻給那人置辦了一身身行頭。那人生病，你夜裏冒大雨去校外給他買水果，差點兒被流氓糟蹋……

別說了！老薑低喝一聲，扭過頭去。都是過去的事了！那個我早就死了！

房間裏一陣靜默。

老薑回轉身來，眼圈微紅，深望著小薑。想當年，那人給我采朵野花都是好的，給我買根棒棒糖都是好的，送我一個玻璃手環當生日禮物都是好的。而你姐我，什麽都舍得給他！什麽回報都不求！姐對他那麽好，那麽不計較，那麽掏心掏肺，那麽忘我付出，結果又如何？他媽的還不是出國就找了別的女人？！美其名曰我是書記家的大小姐，他配不上！你他媽早幹什麽去了！一窮二白時配得上對嗎？出國鵬程萬裏就配不上了？！真心有什麽用！癡情有什麽用！當時我隨便接受哪個男生，現在不是人上人？可是我偏偏看中了他！一顆真心像被野豬踐踏了一樣！一個人一輩子有幾顆心可供這樣踐踏？！要不是因為他，我能隨隨便便嫁給你姐夫，那個混蛋？我能混到現在這地步，兒子放舅舅那兒，和我天各一方？我能為了兒子前途，處心積慮想找個像樣的人再嫁？妹啊，姐告訴你，女人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遇人不淑！遇見一個人渣，一輩子全完了！姐看透了，所以現在，姐就是空心人，和男人之間，隻有算計，沒有愛情！什麽狗屁愛情，什麽有情飲水飽，全他媽是鬼扯！

小薑走過去，緊緊抱住姐姐。

所以姐得保護你，不能讓你重蹈姐的覆轍。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的還沒開始，將來找個什麽樣的男人，姐必須幫你把關！切記一失足成千古恨。說什麽男女平等，全是扯淡！男的五十離婚照樣找個小媳婦，沒準兒門口還大排長龍。女的三十離婚就完了，好像奔馳開出廠家，一上路，哪怕就跑五邁，從此也掛上二手的標簽兒，身價暴跌。要不說婚姻就是賭博呢？姐滿盤皆輸，希望你賺個滿缽滿盆！

老薑說完，看看壁鍾。走吧，去小二又一家，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