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功與過,不與瞽者聽:漫談中國文化與曆史人物品評

來源: 塵境心影錄 2018-08-18 04:45:13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8993 bytes)

作者:史遇春

有人說,中國的文化,就是醬缸文化。對於此說,我不敢苟同。如果僅用“醬缸”二字來概括中國文化,似乎失之偏頗。中國文化能夠綿延千餘年而不死,應該自有她的輝光在,這毋需我在此贅言。

時至今日,中國文化在多次慘遭荼毒之後,命懸一線,氣若遊絲。即便如此,我也不悲觀、不失望。在曆史的長河中,文化氣脈之弱,今日不是首次,猜想大概也不會是末次。中國文化雖屢經坎坷,多受磨難,但其複興也不隻一現,這有史為證。

朝代有興替,曆史有變遷,無論是哪一朝執政、哪一人掌權,如果不能順應曆史發展的規律,它們都將歸於滅亡,這已有曆史的前鑒。其實,所有的統治階層、掌權者,都是曆史長河中的浮塵,最終都將歸於幻滅。

中國曆史上的不同朝代與各色當權者都在時間的長河中灰飛煙滅了,而中國的文化,依然生生不息,綿延不絕,廣布四海八方,滋養悠悠蒼生。

基於對中華文化綿延不絕的認知,對於這個民族的未來,我總抱了審慎樂觀的態度。我雖然樂觀,但沒有盲目,時刻審慎。

我們有優秀的文化,但是這優秀的文化很多時候並沒有被正確認知,沒有被切實踐行。因為優秀文化傳承上的缺失,我們還有很多痼疾,還有許多惡習。

對於中國的狀況,或許可以這麽:真正優秀的中國文化並不是什麽醬缸文化,但因為種種因素,中國人有太多醬缸式的風習,這種風習,並不見得就是優秀的中國文化的罪過。

關於曆史人物的評鑒,很多時候,我們就是因為醬缸式的風習,進而采用了醬缸式的手法。比如,對曆史人物的所謂“蓋棺定論”,大家通常會有“三七開”,“四六開”的說法。以此為據,所謂“三功七過”的即為“壞人”,所謂“四過六功”的便認定為“好人”,看似量化公允,實則混亂騎牆。

這讓我想起那個“中分”發型流行的時代。那時候,如果男生去理發店理發,理發師一般會問:

先生,“三七分”?還是“四六分”?或者“中分”?

其實,鄉下關於“中分”,也就是“五五分”,那時還有一個叫法——漢奸頭。

說到這裏,倒是想問問,不知道那些曆史人物“三七開”、“四六開”的人看到流行發式的分法,會作何感想?是不是那些“五五開”的曆史人物就可以打入“漢奸”一流?

中華帝國的風威太強、太盛、太重,影響數千年而陰魂不散。時至今日,便是那些自貼標簽的所謂“知識分子”,還在奴顏婢膝地媚權、媚官、媚錢、媚俗。就連本應該有“風骨”的人都在低三下四、自毀形象。所以,不能太過苛責普通民眾。

在中國真正有氣節的“士”階層覆滅之後,西方人所定義的“知識分子”沒有出現之前,當今的中國社會中,站在潮頭的,幾乎都是幾千年來帝國統治下糟粕與渣滓、奴才與幫閑。在這樣的情勢下,對於曆史人物的功過評說,大概有兩種傾向:一是愚昧地神明化,覺得他/她的屁都可以咀嚼出香味;一是看似公允,實則是在和稀泥式地以“好人”、“壞人”論是非。古人說“下愚雖教無益”,對於那些偶像派、神明派,此處不做評論。對於和稀泥的一撮,正是中國人醬缸風習的明證,須格外謹慎提防。多少大奸大惡就隱於其中;多少大奸大惡就是被他們遮蓋,而不得窺其真麵目。

站在曆史的角度看,功與過的評論都有非常明顯的時代特征。所以,我不讚成醬缸式的功過評說。另外,所謂功與過的標準,每個時代因為對自我利益的偏私,所以,都有所不同。對於那些影響了多個時代的曆史人物,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功是過,更需要較長時期的曆史實踐來印證。我們都是有限的生命,但曆史可以持續鑒證。所以,應該慢些下結論、再慢些下結論。

功過慢些論!

那麽,曆史人物還要不要評說?當然要評說!

要評說的話,那怎麽評說呢?

一是堅決摒棄神明派的愚昧:眾生平等,這世間隻有高明的政治家,沒有神明的領袖;若是硬要製造神明,就不要去笑話那些當今世界還存在的非得人民山呼萬歲、製造血腥的太陽式“領袖”。

二是改變醬缸風習,不能簡單地以什麽“三七”或“四六”式的功過就定了曆史人物的“好”或“壞”。然後,“好”人就一好百好,不容質疑;“壞”人就千壞萬壞,不容辯駁。我們要做的,就是依事評定,好的事實,必須給予中肯的讚許;不可原諒的惡行,也要嚴加撻伐。這並不是要清算,而是要繼承“春秋筆法”,讓後來的統治者、當權者在胡作非為、無法無天時有所收斂。

關於依事評定,還需要仔細說說。

第一條,必須有“信史”的精神與史實。凡是建立一個朝代的人物,都可以做尋常觀,曆史上不乏其人;凡是以意識形態為導向而淡化是非的宣傳,都是狗屁;凡是為維護統治而塗脂抹粉的輿論,都是狗屁;凡是以愚弄民眾為目的的故事,都是狗屁;凡是為了欺騙民眾而“加工製造”的材料,都是犯罪的證據!

第二條,真正利於大眾的事件,可以褒獎,可以記功;凡是喪失良知、泯滅人性,殘害人命的,該澄清的一定要澄清,該追究的一定要追究。

以秦皇為例,自稱始皇帝,隻是為一家一姓的統治,隻是為了子孫萬代的江山,這隻做尋常觀;統一六合,算得一功;“書同文,車同軌”,算得一功;焚書坑儒的罵名,也得萬世背下去;按現代的標準,秦始皇如果有反人類罪的嫌疑,也一定要調查定罪——即使這定罪是形式的,也不能缺失。

其他,無論是誰,隻要他進入曆史的領空,留下了曆史的印跡,都要接受曆史的檢驗。在曆史的天平上,不能用醬缸式的功過說,不能用“三七”、“四六”的和稀泥。

雖然時代已經進入了二十一世紀,這個世界上,帝製的陰魂依然在人類的上空密布不散,奴性的虛幻敬仰仍在,愚昧的迷信依然冥頑不化。許多人都在懷念舊時代,懷念舊時代的一些曆史人物,其實,他們真正懷念的,隻是他們的先人或者他們在舊時代曾經獲取的豐厚的既得利益。

當今世界的現實語境依然詭譎難測,有讓民眾沉入醬缸底部的危險,功過之說可能繼續害人。

如果我們的智慧不足以辨明曆史的真相,還有後人;如果曆史人物行事的對錯尚未厘清,沒有必要進行和稀泥式的功過判斷。

也說功與過,不與瞽者聽。

(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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