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媽媽的童話

來源: 樂維 2018-07-12 17:47:1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951 bytes)

那是什麽都缺的年代,我剛剛兩歲,我們住在黔陽地委的一間木房子裏。沒有玩具,也沒有什麽吃的,總是吃不飽。

隔幾個月就有一個高瘦的年輕男人來我家,媽媽讓我喊他“爸爸”。他一見我總會高興地把我抱起來,然後舉過他的頭頂。帶著我騎車在地委大院裏到處兜風,牽著我的手去散步。秋天柚子熟了的時候,他帶我去果園。和看果園的老大爺聊天,臨走時,老大爺總會摘下最大的柚子送給我。

可是爸爸一走幾個月不見,我總想他。平常家裏隻有外婆,媽媽,和我。

不知是吃不飽,沒有力氣亂跑,還是聽媽媽話的小乖乖,我總是很準時睡午睡。一覺醒來,枕頭邊總有一塊小餅幹。媽媽說天花板上住著一隻貓,每天晚上在我們睡著的時候去商店偷一塊餅幹。如果看見我乖乖地睡午睡,就偷偷下來將餅幹放在我的枕頭邊。有時我不想午睡,媽媽就說:“貓可不喜歡不睡午覺的孩子。你不睡,它就不會給你餅幹”。我就乖乖地去睡了。

想到這餅幹來之不易,我總是舍不得吃。每次都是一點一點地慢慢咬。先吃外圈,再慢慢往裏吃。一塊餅幹可以吃上半個小時,那是我一天中最高興的時候。

一天我午睡醒來,一看枕頭邊沒有餅幹。站在床前的媽媽說,天花板上的貓昨天偷餅幹的時候被人發現了,餅幹沒有偷出來,腿還被打傷了。我一聽急壞了,要架上梯子上天花板去看那可憐的貓。可媽媽說貓正在睡覺,我去會打攪它的。一連幾天我都嚷嚷要上天花板去看貓,媽媽說貓在養傷,不想被打攪。

過了幾天,午睡後我又看見餅幹了。媽媽告訴我那貓的傷已經養好了,所以又可以去為我偷餅幹了,我這才放了心。

爸爸再也沒有來了,我沒敢問。

過了一年多,我們要搬到很遠的芷江去了。當什麽都裝上了車時,我突然想起那隻天花板上的貓,要架上梯子上天花板去將貓一起帶走。媽媽說那貓老了,住在這裏住慣了,不願意搬家。我含著眼淚,依依不舍地跟著媽媽搬走了。

我一直懷念那隻從末見過的貓。直到有一天我終於意識到那天花板上根本就沒有貓,那是媽媽編出來的。媽媽總教育我不要撒謊,但她卻對我撒謊了。

到了18歲,媽媽才告訴我,原來隔幾個月來看我的是我的生父,當時被打成右派,發配到右派農場勞動,後來餓死在右派農場。雖然我早就猜到了,但心仍然流淚了。

直到媽媽去世,我都沒有戳破媽媽的謊言。因為我覺得那是媽媽為我編織的一個童話,很美。

(2018年7月12日作者注:
最近,Kevin Zhao, 11歲,一個很有繪畫天賦的小畫家,將這個故事畫成了連環畫,歡迎大家欣賞:
https://docs.google.com/presentation/d/1V-bESqP-4yKTJL1SEhntT7YIv2ii5CY3Fk3jiXrPxRk
他是根據這個故事的英文版畫的。對英文版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擊下麵的link查看故事的英文版:
?http://qr.ae/TbZzV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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