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記》

來源: 姚順 2021-01-08 02:44:4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6076 bytes)

讀《史記》

 

 

商鞅騙魏公子昂得逞 是殺熟;李斯隻管奶,不顧誰之懷,是市儈。染上新冠的,釘其戶,封其門,是歹毒。可想想看,不這樣,怎麽弄?

 

再想想,中國怎麽就“不這樣,怎麽弄”裏拎也拎弗請?

 

 

變法,辯的比變的多了去。回顧,全是話,話學話,轉抄,鏈接;商鞅變法,鹽鐵之爭,王安石新政,張居正改革,信資還是信無?計劃還是市場....  吵死了!

 

以儒意行文說理,往往文采,爾雅。趙良勸商鞅可作一證;以法說事,易陷具體,凶相,韓非李斯所為;莊子行文,圖個想得痛快;老於枯燥,政治課的祖師爺;一看到墨家,縱橫家,農家,思想家,社會活動家,就想到濫竽,山寨,三聚什麽奶,這紅那綠衝出來的汁。

 

司馬遷對商鞅,是看得上,瞧不起;對李斯,是理解地看,瞧得起;寫嬴政,當寫另個自己。細讀,其中的司馬遷比《報任安書》裏的多麵而豐滿。

 

嬴政對生母的處置,是自己至今僅見的沒得比的大仁義。說秦暴,ok。說嬴政暴,也服也不服。

 

嬴政對呂不韋的遷蜀之罰,可謂車衝進自己家門,隻開了個交通罰單。

 

改立郡縣,不比合六國容易,不但傷了秦始皇的心,也傷了在這塊土地上想做點新的人的心。郡縣幾天?西漢就有七王之亂了! 

 

變一變,就是作死,是為曆史裏的故事;而且是活該的作死,則是這些故事匯成的曆史。唉!中國。

 

 

 

借古諷今,古是別人的古,今是別人的今,拿來說事兒。《甲申三百年祭》裏,見得到一絲郭沫若的流氓樣?《中國近代史》不署名,誰知道作者是範文瀾?《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的好,正在於於其間讀出了一點高華為自己的父親四九後的待遇不公而泄憤。他自己卻則一再說,是搞科研。

 

司馬遷則在說自己的靈魂,千古上下,不過是個托。他沒借,是命落史家,時逢漢武;也不諷,刑餘之人的恥辱,還有什麽自己能嘲弄的,比喻的,有心思去做褒貶的?麵對街頭巷尾張叔李嫂的陰損而不能罵回去,辦公室角落的指戳前,隻得裝著像沒聽見,在這日日月月裏,又躲又避,夜深夢醒時,才驚怵裏摸到個刑餘的自己。

 

司馬遷落筆,怎麽可能不全是自己?!魯迅說史記是“史之離騷”。不準。離騷是辭,要唱出給人聽的。刑餘人的屈辱,怎生道來?此所以刖足使就的《左傳》讀起來終是史書,二十三史不過是集體創作的前身,讀他們能混學曆,混職稱。而讀史記至久至深,愈益走進隻容閨蜜走進的“小軒窗,正梳妝”處;甚時,在人間,兩個人都嫌擠,孑孓伶仃對穹奧星遠。

 

 

不把《史記》當文學讀,不可能。

 

讓司馬遷不把曆史寫得像文學,不可能。

 

誰說過,真實的發生,才是最具有懸念的。司馬遷筆下的本紀,世家,列傳,正如此。讀,一點不懷疑其真實,卻總在自問,能看得到嗎?譬如,呂不韋的胸襟,李斯的格局,秦始皇的複雜。

 

司馬遷的厲害,把真實底牌亮出,後世能看,卻沒法山寨。真正的版權,是買不斷的。原創,永恒。

 

讀《秦始皇本紀》,總會覺得在聽司馬遷用陝北話在麵對麵深談,圍繞著嬴政這個人。

 

小男孩五歲前總看人臉色,有多慘;十歲左右仍吃不起穿不起,留下的痕痕道道有多深;為什麽他們能把偶遇到一回笑臉能記了一輩子;自己的母親被天天叫“仲父”的人操卻不敢說,之於一少年,是怎樣的不能承受之重?自己的媽性欲旺到控不住,操她的那人偏偏是自己常要麵見的屬下,這事哪個遇上能睡好一個覺?能不忽然怒衝發指?能不麵對人世咬牙切齒?私生子竊竊不絕於耳的青少年,是人生嗎?

 

司馬遷緩緩道來,以仿佛或深於仿佛的過來人的安靜。

 

這是怎樣的人世?人生置此,焉不虎狼?然而,司馬遷不吼,語也平平,詞也平手。透露出一重識破人世悲涼卻不被領會,卻也不在意的孤寂。

 

這樣的心深誌廣,隻有聽的份。讀史記釋卷,總覺得一別真摯。盡知於我和我隻有回味的不對稱,頗讓自己有終得此遇的幸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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