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酒鬼

來源: 格利 2020-03-18 09:43:1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9314 bytes)
/格利

 

當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連我自己也好笑起來。

 

我當然不是酒鬼,我的朋友也不是。他是正兒八經的人,隻不過好喝兩口,還不至於到值當酒鬼的名稱。

 

幾年前,我曾經有過一個英國朋友托馬斯(當然不是他的真名,我為他保密)。他娶有一個本地女子作妻子,時不時有機會到我們這個城市小住一下。

 

西方人與我們的生活習慣很大不同,但這西方人有一點好,就是再忙也都不會忘記健身鍛煉。

 

我是在常去的健身館裏遇到托馬斯的。

 

這位英國朋友自己一個人來健身館健身。舉重、啞鈴,臂力和引體向上的單杠等健身器材樣樣過一遍,體現了托馬斯良好的身體素質與健身愛好。

 

他有一段時間每天準時出現在健身館裏,自己玩得倍兒嗨。

 

我不是懂兩句英語嘛,有一天就上去與他搭訕。

 

他一聽有人懂英語,高興得要死。終於有人與他聊家鄉話了。

 

可能他以前來過這個健身館,但我一直沒注意到他。也可能他來的時間點與我來的不同,遇不上。反正我們之前在健身館裏從沒碰過頭。但我們一見如故,聊得十分開心。

 

我們什麽都聊,天氣、人文、飲食,當然也聊到健身。

 

我讚揚他身體很壯實。

 

他很高興。

 

西方人就是那樣不經讚揚。你一讚揚他很強壯,不管多大年紀的人,他都會高興得像小孩得到糖果一樣馬上活泛起來。

 

類似的話,你還可以讚他胃口好或牙好什麽的。都會取得同樣的效果,他一高興,話就多起來,這個朋友你就算交上了。我與西方人搭訕,愛用這一招,管用。

 

我熱情地邀請托馬斯與我的朋友們一塊兒玩一會乒乓球。

 

他高興地抓起乒乓球拍,與我們玩兒起來。雖然根本不會玩,但也興高采烈的。

 

他稱我是“乒乓王子”。

 

我在這個健身館裏玩乒乓球的人群裏玩得還可以,但稱不上是“乒乓王子”。

 

一出這個健身館,我就什麽都不是了。牛角不尖,哪裏也不敢去挑戰。

 

一來二去的,托馬斯與我逐漸地熟悉起來。

 

突然有一天,托馬斯說要請我喝啤酒。

 

我說,可以。一起喝上幾杯啤酒,可以加深認識和互相了解。

 

約好時間和地點,有一天晚上我們就去了。

 

記得那個酒館是在星湖路北一裏的星湖小學旁邊,叫什麽名字的忘了。去到那裏才知道,那裏是一個外國人常去的地方。

 

我們去到的時候,那裏已有不少外國人三三兩兩的在裏麵吃飯喝酒觀看電視,或玩電腦和小坐了。

 

這西方人也喜歡湊熱鬧,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是共同的語言把他們聚攏在一塊了。

 

我到的時候,托馬斯早我到了,在等我。

 

我們開始點東西了。我說我來買單呀,我是東道主。

 

托馬斯連連說了三個,No、No、No。他要買單說是他請客。並問我想喝點什麽。

 

既然如此,我就說隨你便吧。

 

托馬斯就點了一件大約五升的小木桶裝德國黑啤酒。

 
把我嚇了一跳,因為我酒量不大。
 
 
 
而且是黑啤酒,我第一次喝,一點兒也不習慣。當時我不知道黑啤酒是一個好東西。後來,有機會到美國旅遊和世界各地旅遊,經曆多了,才知道黑啤酒是一個好東西,特別是德國黑啤酒更為有名,雖有點兒苦味但酒香十足,喝起來有勁,有的黑啤酒有二十多酒精度。我們常喝的漓泉啤酒屬於一種淡啤酒,酒精度才幾度。會喝的人才喝黑啤酒,當時我傻傻的,渾然不知。
 
 
 
黑啤酒冒著白色的泡沫倒出來盛入一個啤酒杯裏,我試了兩口,皺著眉搖了搖頭。
 
 
 
托馬斯見我不喜歡,就問我想喝什麽啤酒。
 
 
 
我說我還是喝慣了我們的漓泉啤酒。
 
 
 
他馬上叫服務員給我拿來了一聽我想要的啤酒。
 
 
 
對於我而言,其實啤酒隻一種是媒介,聊天才是我的真實需要。我想熟練掌握英語尤其是口語和聽力。
 
 
 
托馬斯純粹也是想交我這個會說英語(雖不是太流利)的朋友。不至於在這個對於他來說陌生的城市裏生活顯得太寂寥。
 
 
 
這時,托馬斯很正式地對我說,他不是一個酒鬼。
 
 
 
我笑了笑,沒搭腔。
 
 
 
中國人也一樣,就是真正的酒鬼也沒人會承認自己是一個酒鬼。酒鬼意味著麻木、頹廢和無所作為。
 
 
 
但一般人們不會無聊到當麵指責一個人是酒鬼。就是真正的酒鬼也是有自尊心的嘛。
 
 
 
但以後我從越來越多的其它事例中了解到,西方人還真是很忌諱別人說他是酒鬼。即使他啤酒喝到嗨,怎麽回到家的都不知道。他也絕不會承認自己是一個酒鬼。
 
 
 
但那晚托馬斯沒有喝到嗨,雖然那桶黑啤酒他自己一個人喝,估計也喝得差不多了。
 
 
 
因為我並不是一個濫喝的人,當時也不知道黑啤酒是一個好東西(當然現在知道了)。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好酒伴。
 
 
 
更巧的是,那桶啤酒的出酒栓塞不知怎麽旋不上了,因為啤酒有泡沫嘛,如果說一晃動就有點漏酒。
 
 
 
我勸托馬斯把喝不完剩下的黑啤酒帶回去喝。開始托馬斯還不太想帶,也可能不太好意思,也可能嫌麻煩。
 
 
 
我叫服務員給他一個塑料袋,這樣他就可以帶走那桶啤酒了。
 
 
 
出門時,我看見托馬斯步子有點踉蹌。我小心地護送他到一個附近的公車站,交代司機到站記得叫他下車。托馬斯有點艱難地爬上公交車,有點找不到北地向我胡亂地揮了揮手,對我說再見。
 
 
 
從那晚以後,我在健身館裏就再也看不到托馬斯了。
 
 
 
可能托馬斯認為我並不是一個好酒伴,也可能他攜妻子回英國了,我猜測到。
 
 
 
但有時,我還是有點兒想念托馬斯——這位真誠的朋友,想念他的黑啤酒。
 
黑啤酒真的是個好東西!
 
我想對他說,托馬斯,我現在會喝黑啤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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