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手黨》(連載三)

來源: 老幺六六 2019-01-19 06:58:1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5654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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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滿座的“江南迷你”,燈火通明,菜香撲鼻。

一進門就仿佛置身於江南水鄉

靠門的左邊有一道玻璃牆。閃閃發光的彩色水簾,從牆上緩緩流下,水簾下麵的地上鋪著一溜鵝卵石,旁邊有山澗小溪推動著風車和水磨輕輕轉動;廳堂中間有小橋流水,把前後兩廳分開又連成一體;廳堂右邊的壁畫上,絢麗的朝霞輝映著亮麗的綠波,遠處有彎繞別致的九曲橋,近處是一片香甜正酣的荷花。含苞的花蕾亭亭玉立,綻放笑靨的婀娜多姿,而那錯落有致,層層疊疊的荷葉,就像全副盔甲的白馬王子,依戀著守護著心中的花神。但見彩霞白鷗齊飛處有俊逸的行書:“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老板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一襲高雅得體的傳統旗袍把她包裝得女人味兒十足。這會兒她站在前台後麵,用嗲聲嗲氣的上海普通話向幾位身著改良旗袍的美眉交代著什麽。一抬頭,看見岫雲和同伴有說有笑走了進來,連忙滿臉堆笑迎上去招呼道:“哎喲,老鄉來了!岫雲妹,好久不見呢……哎喲……帶來一位靚女。”話音未落,幾位小旗袍笑吟吟嬌滴滴地齊聲喊道:“歡迎光臨‘江南迷你’!”叫得小橋流水下的錦鯉接二連三地激靈打顫,濺起幾多水花兒來。

二人款款走過小橋,來到後廳靠窗的角落。剛剛征服了國際騙子的棉花糖,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稟報自己一手炮製的那出惡作劇,她吃著上海醉蝦,一邊吮吸著白嫩的藕尖手指,一邊講述著好似與己無關的笑話,反倒是岫雲聽得一驚一乍,半張著嘴,兀自進入了角色。

“太可怕了,我要退出這個網站。”岫雲聽完後,放下嘴邊的四喜烤麩,拍拍有些發悶的胸部,呼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喝了一口菊花茶,潤了潤幹澀發緊的喉嚨,

“我說姐,有這個必要嗎?我就知道你會嚇成縮頭烏龜……”棉花糖說完吃吃地笑出聲來。

岫雲放下茶杯,連忙道:“可用烏龜來隨便罵人,怪難聽滴。”

Sorry, sorry!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怎敢罵我的美女姐姐。我的意思是說,有人群的地方準會良莠不齊……”

“那你怎麽著?百尺竿頭,更進一尺。”

“是滴……反正還有幾個墊背的。”棉花糖把蝦殼一扔,大眼睛眯成一條縫,閃出一線亮光來,說:“我不會就此洗手,因為金盆還沒有搞到呢。”

 “我真是服了你了。”岫雲這才重新夾起烤麩來,一邊吃,一邊想,得防著點那個叫著艾利克斯的男人,一旦發現他也有行騙的跡象,罷罷罷,立刻和這個網站斷絕來往。

“反正咱們掌握一個原則,如果對方伸手要錢,就斷然把他拉黑。”棉花糖循循善誘地指導她的岫雲姐。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過剩精力。你願意折騰就折騰去吧。”岫雲想,權把艾利克斯當成改革開放的“一個”,在業餘時間搞一下試驗,如果失敗了,絕不“網開一麵”。

 棉花糖還在嘮嘮叨叨,說前兩天那個拙劣的騙子像發了瘋似的不停地發E-mail,說她一定是誤會自己了,還說,不過區區3000美元……哼,*****養的口氣還挺大的,哼,你東騙3000,西騙3000,輕而易舉就被美眉們圈養成了大肥豬。棉花糖每當情緒控製不住,衝口罵人的時候就立馬變成了湖北大媽。

岫雲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她在心裏七上八下地權衡那個艾利克斯到底是不是個大騙子?

開車回家的路上,她的大腦一直在跟著發動機跑步,從頭到尾地回憶他們在網上交往的細節。

他第一次發過來的幾個視頻是在河邊釣魚。記得他雙手舉著戰利品,大聲地說:“看見了嗎?這是我剛剛釣上來的魚,我守候了整整一天,就釣到這兩條……”那次他倆討論的話題就是釣魚的意義所在,岫雲說:“我聽一些釣魚愛好者說,其實釣魚的樂趣不僅僅是品嚐成果,更重要的是體驗過程。”“是的,完全正確。”艾利克斯說自己事業上的成功,離不開毅力與耐心,而這兩個意誌品質來自於釣魚。他還告訴岫雲一些相關常識,比如鱸魚繁殖和生育比較緩慢,每年的產卵期大約需要兩三個月,這個時段政府有關部門規定的禁漁期……

岫雲想,假如他是一個專業騙子也許不會她悠閑自得深入討論這些話題,把他的漫不經心和邁克爾的急不可耐比較起來,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他花了大把時間和她深入討論個人愛好和生活情趣、討論上帝和《聖經》、討論如何教育孩子和處理再婚家庭的矛盾等問題。 總之,他們的交流一般都是在相敬如賓和輕鬆愉悅的氛圍中進行,而且頗有默契。

最令她感動的是,他送了一個蘋果手機給她紐約大學的女兒,是從加州寄去的。他在信中寫到:“親愛的布蘭妮,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麵,但我與你母親有過深入的交流,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士,中國有句老話‘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相信你和你的母親一樣優秀,中國還有一句老話:‘青出於藍勝於藍’,相信你以後比你的母親更強……你安心學習吧,遇到什麽困難可以隨時聯係我,放暑假可以來我家做客,當你與我見麵的時候,你會擁有更大的驚喜!”

這件事情讓岫雲大為感動。這不僅僅是蘋果手機這個禮物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它折射出了艾利克斯這個人的真實性和他人性中善良體貼和大度的閃光點。

如果這樣的人是騙子,那他真是百煉成鋼的超級騙子了。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栗。

她回到家裏把手袋一扔,仰首倒在沙發上天花板上兩個黑影交戰,天使的微笑被遮住了,被魔鬼猙獰的青麵獠牙取而代之。就在這時,手機有了動靜。岫雲驚恐地望著茶幾上的手機遲遲不願去看。半晌,拿起來,又放下,然後,閉目沉思片刻,聽見手機繼續報信,睜開眼睛,見天花板上的猙獰麵目被溫柔的笑容所替代,她抬起身來,伸手拿過手機。

一陣寒暄之後,艾利克斯關切地問岫雲:“親愛的,今天忙什麽了?有什麽好消息?”

岫雲鬱鬱地回答:“忙工作唄。好消息沒有,新聞倒是有一個。”

艾利克斯頓時精神倍增,十分好奇地問道:“什麽新聞?可以說給我聽聽嗎?親愛的。”

“當然可以。”於是,岫雲把棉花糖在遭遇騙子的事情仔細述了一遍。末了有意識地強調:“你也要注意哦,謹防遇到女騙子。”

  “哈哈哈……我不會重複交往,我有你就非常知足了。”沒有想到,艾利克斯如此迅疾回應,岫雲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又接著說:“不瞞你說,我以前在這個網站的確遇到過一個騙子。是一個白種女人,她說在非洲遇到了很大的麻煩,讓我匯錢給她,我匯去之後就沒有音訊了。這個網站的確很複雜,所以,我們大家都要多加小心。”

    原來他也是一個受害者。岫雲懶得再追問他被騙的具體細節,她有些激動和羞愧,她一邊為自己對他的懷疑而不安,一邊在心裏慶幸自己的運氣比棉花糖好得多,不管將來結果如何,隻要艾利克斯不是騙子,自己就會免受鬼魅幹擾的嚇。

  “親愛的,還在嗎?”艾利克斯在那邊溫和地發問。

“哦,在這裏。”她從自己的思路中走了出來,問道:“我想問一下,你為何要找一位中國妻子。”

 “因為我看見朋友的中國妻子很賢惠,很能幹,對丈夫很忠誠,不像那些美國女人,她們總會弄得令人心碎。我的前妻就是那樣的人,一點沒有責任感,她和情人一起吸毒,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

   岫雲覺得他有點曲意逢迎的嫌疑,於是說:“美國的女士大多不錯。我的同事當中有好幾位美國女士,她們很有涵養。”
   “你隻看到她們在職場上的表現……”
    “我知道她們對家庭也相當盡職……”

“好了,好了,不爭了,反正我前妻那樣的不少……你該睡了。晚安!”他顯得有些不耐煩。

兩人似乎不歡而散。

是夜,岫雲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雲霧繚繞。棉花糖與邁克爾、艾利克斯和女騙子,還有他吸毒的前妻……一會兒又想到剛才的小爭執。她開始自責。人家在讚美中國婦女,自己非但沒有感謝,反倒駁斥……不過爭嘴也是正常的,如果艾利克斯一味地對自己曲意逢迎,那就可能真的遇到騙子了。她這樣想著,漸漸放心入夢。

 朦朧中,艾利克斯笑眯眯地站在她的麵前,他們對視片刻,好彼此在確認身份。他張開雙臂擁抱她,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兒撲麵而來,她猛地推開他,躲開他火辣的吻。

“親愛的,跟我走吧,美國才是真正的天堂。加州是個好地方。”他深陷於眉骨下麵的眼睛,放射出刀一般的寒光

 老鷹。她的腦海裏閃現出這個飛禽的名字。

“不,不……我不走,我喜歡深圳。我在這裏生活了整23年。哦,深圳的這塊熱土上,有我和我同伴的深深的腳印,一個腳印豈止是一首歌,裏麵盛滿了血汗和智慧、痛苦和歡樂、挫敗和希望;哦,不屈不撓的深圳,你是我的舞台、我的窗口、我的心髒的發動機……我的青春和事業、愛情和女兒,都在這裏誕生並成長給予我新生,讓我實現了從囊中羞澀到百萬富婆的夢想……不,我不走,我的父母年事已高……”

“親愛的,我的傻瓜……”老鷹撲了過來,瞬間變成了一頭溫柔的大象,用長鼻子將她攬於懷中。“這裏是你的傷心之地,離開它吧,到自由的國度去,我會用男人的力量和情為你撐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再說,你的國家貪官汙吏橫行,人口密集烏煙瘴氣,有毒食品天天曝光,你想了解世界,還得提心吊膽地翻牆,有什麽好留戀的呢?”他耳語般說道。“傻瓜,你應該知道,每一座燈火輝煌的城市之下,都有陰暗惡濁的下水道……”

她無奈地甩開大象溫的長鼻子,背朝著他嚶嚶地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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