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下的小鬼兒(下六十)

來源: 惠五 2018-10-17 04:27:3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8328 bytes)

 

                                                     (六十)                    

我拿著打印好的合同剛要進辦公室,門外進來三個人,看那裝束就不是生意人。我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我哥是在你們這兒扣著嗎?我贖他來了。”其中一個留著小寸頭的說。我回頭喊道:“老靳,那家兒來人了,我這兒有事,你出來接待一下。”

我進辦公室後把合同遞給林先生說:“您好好看看,有沒有不同意或需要更改的。”

林先生接過去細細地看著。我聽到外麵說話聲音越來越高,怕影響到這生意就對林先生說:“您先仔細斟酌著,如果沒異議就請簽字好了。貴森,你替我照看一下。”

我出來後將門關緊,看到那小寸頭正歪著膀子跟老靳爭論。他喊道:“你不讓我看到人,我怎麽能給你錢呀?”

“你不讓我看到錢就甭見人。”老靳聲音很低口氣卻很硬。於路、采三早已要按耐不住了。

我怕吵下去會嚇跑林先生就說:“好了,你不用那麽大聲,影響我談生意。走,我帶你看看人。”

當我拍著他肩向裏走時,我發現他很緊張,右手始終在褲兜裏緊緊攥著什麽。我回頭一望,看到那兩個站在門口中的那小個子右手也是揣在褲兜裏,我意識到不對。我猛然一摸他兜兒硬邦邦沉甸甸的,沒容他拔出來我的左手一下攥住了他的兜口一擰,死死地把他的手封在了兜裏,右手同時卡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把他抵在了牆上。他玩命想掙脫,無奈個子矮,被我卡的兩隻腳尖沾地怎麽也使不上力氣。

我大喊一聲:“他們有槍,小心!”

晚了,那小個子已拔出了槍,他舉著槍喊道:“都別動!誰動打死誰!”

屋裏一下靜了下來,本已欲撲上前的老靳僵在了那裏,兩眼直直地盯著對著自己胸口那黑洞洞的槍口。於路站在原地沒動,采三本是坐著的,聽到我的喊聲正往起站時看到了對著老靳的槍口。他壯碩的身軀像一個木偶,半弓著腿,一手按著桌子,兩眼緊盯著那槍一動不動地戳在了地上。

此刻,我真後悔我原來嚴格規定任何人不得帶槍到公司來,誰想此刻令大家處在了這等危機之中。

“我數三下你放了他,不然我就開槍打死你。”小個子對我下了最後通牒。

        “你吹牛屄呢,你要真有這麽好的槍法就不說這廢話了。來吧,我等著你。”

        我知道我卡著的這個是他們的頭,絕對不能鬆手。那小個子距離我有十五六步的距離,未必打得到我要害。他不敢走過來,因為他走近我要經過老靳、采三、於路三個人跟前。要真那樣倒給老靳他們造成機會了。

        就在我分心之際這小子用盡全身力氣一掙,喀吧一聲,我插進他兜口跟兜布擰在一起的食指斷了。汗唰地一下冒了出來,我一咬牙,反而更卡緊了他。我一定要堅持住,一鬆手就全完了,那後果不堪設想。我相信老靳,他不會束手待斃的,他一定會有辦法。

        虎子接到我電話後沒當回事,不慌不忙地回來了。剛要進來隔著大玻璃看到了,他一眼認出那舉著槍的是甘家口“狼”的殺手“黑蛋兒”。他習慣性地伸手到包裏去摸槍,除了手機,包裏是空的。這才想起下車時為了不破壞規定把槍放在了車上。情急之下他大喊一聲:“黑蛋,看槍!”

        見黑蛋扭頭向門時嗖——他躲在了大門的一旁。

        機會來了,哪容半點遲疑,老靳如同離弦的箭射到了黑蛋身上。隻聽得嘭——嘩啦啦,老靳抱著黑蛋撞在了門上,玻璃大門碎了一地。老靳這力道太大了,兩個人撞碎了大門在馬路上翻滾著,黑蛋的槍飛進了路邊土溝中,虎子飛身撿起。

        沒了手槍壯膽的黑蛋哪是老靳的對手,老靳一個順關節小擒拿毫不費力地將他製服在地。

        采三和於路看到老靳飛身而上,便同時撲向了和黑蛋一起那禿瓢大個。采三個大身沉,沒那麽利落,讓於路搶先了一步。隻可惜那大禿子身大力不虧,掙脫了於路撒丫子就跑。於路追時虎子舉槍喊道:“於路躲開,看我的。”

        老靳見此大喝一聲:“虎子,別開槍!”

        虎子一愣的工夫那大禿瓢跑了。他悻悻地說:“好容易有開槍的機會,你還給喊跑了。”

        老靳說:“這時候不能胡來。”

        我已經堅持不住了,他們盡顧了外邊卻忘記了我,更不知道我腰腿有毛病。忽然我的右腿發木,無力地單腿跪在了地上,但我的左手還是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兜口,右手抱住了他的腿。

        他瘋了一樣地用左手猛擊我的頭部,眼看我要倒下了,看著那騙子的小顧舉著滅火器衝了過來,狠狠地砸在了這小子的頭上。撲通,那小子栽倒在地,小顧不顧一切地繼續砸著。我無力地對他說:“手--我的手。”

        當小顧明白過來將我的手從他兜裏抻出時,我的食指已經耷拉了。

        小顧驚道:“呀!沈哥你手怎麽啦?”

        “沒事,快,先把他的槍收過來。”

        哐啷啷!那個騙子乘沒人看著他撞碎了玻璃窗跑了,小顧剛要去追我喊道:“報警。快!”

        老靳他們押著黑蛋進來了,門外已圍滿了人。兩個巡警擠了進來,看到地上躺著渾身是血的兩個人問道:“怎麽回事?”

        我想站起來,右腿卻不聽使喚。我心裏咯噔一下,壞了,老毛病犯了,在新疆我臥床不起的日子一下蹦到了我腦海中。難道又要讓我拄拐了?一種恐懼感襲上心頭。我大叫一聲:“不,我要站起來!”

        我這一聲驚恐使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不知所措地看著我。隻有老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跑過來喊道:“於路,架著他來回走,快!”

        他和於路將我架起,我沒有邁步,對兩個巡警說:“這兩個人持槍搶劫我公司,我們已報警。這是他們的槍,一共兩把。”我指著小顧手裏的槍對他們說。又問老靳:“那把槍呢?”

        老靳環視一圈不見虎子嘀咕道:“哎,虎子呢?”

        我看到虎子站在窗外,知道他愛槍如命便大喊一聲:“虎子,把那槍交給巡警!” 他下意識地按著抖動的腿

他看我看著他已無法躲開,便垂頭喪氣地走近來,在手裏把弄了一下十分不情願地遞了過去。這時一個巡警在對講機裏說:“------是的,我們已經在現場。------好,我們在這裏等。”

看來是小顧的報警使局裏正在通知附近巡警。我心說等你們到了十個人也都被搶匪打死了。這時我忽然想起了林先生,向經理室看時門已大開,隻見林老先生哆哆嗦嗦地在遊貴森地攙扶下走了出來。

他走到我麵前豎著大拇指說:“了不起,了不起。空手奪槍,血戰惡匪。想當年在唐人街我也沒經過如此陣勢啊!”

“對不起,受驚了,真沒想到會在您麵前上演了一出與搶匪大戰。嚇壞您了吧?這要是給您傷了可怎麽好呀!”我抱歉地說。

“怕?我年輕時見得多啦!怕是沒怕,隻是歲數大了,手腳不聽使喚了。”,我清楚地看到這老頭的褲子濕了一大片。

市局和海澱分局的幾乎同時趕到了,六輛車裏有四車是特警。詢問了經過後他們說:“你先去醫院吧,需要問什麽我們會找你的。”

“沈總,我是法製報記者。請問您在麵對搶匪的槍時是什麽力量促使您敢於空手奪槍的?您以前是軍人嗎?打過仗?”

“噢,我---我是特種-----”

不知葛雅什麽時候來的,她擠過來救駕說:“走,快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車子就要開起時我看到林先生向我招手,我急忙過去說:“您有什麽事?”

他笑道:“沒事,我隻想告訴你那合同我簽字了,可你還沒簽呀?”

“把您那份給我,我簽後您就走吧,趕快回去好好休息。本來應該設宴給您壓驚,可我這一上醫院,還不知道能不能當時就回來。下次吧,下次我給您接風。”

“好好,我是喜歡上你了,這是緣份,我們也算忘年之交吧。下次我來後一定要好好地慶祝。”

我一步一步地挪到車上,心想這老頭絕對是經過風雨見過世麵的人,換個人誰還顧得上簽合同啊,不嚇背過去也早嚇跑了。

“你腿怎麽啦?”葛雅心疼地問。我笑笑說:“沒事,老毛病。可能和緊張有關係,要不就是扭打時傷著了,過幾天就好。”

“真嚇死人了,我們倆一到這兒你們打得正熱鬧。”忽然插來小牟的聲音,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溫存地輕拂著我的頭。我回過頭去,看到她正凝視著我。

到積水潭醫院,我才注意到骨頭都從肉裏紮出來了。縫了針打上夾扳又去查腰腿,神經科要求我住院我沒同意。葛雅急道:“都這樣了你還不聽醫生的,住院。”

她扭頭就要去辦住院手續。我叫道:“你別去,我絕對不能住院,我還有好多事呢!住院非把我憋死,而且我知道一個醫生專治我這病,我剛回來時就是他給我治好的。”

“喔,真的?他在哪?那現在咱們就找他去。”

“不用,在家裏打個電話他就來了。”

“那好吧,到我們那兒去,等你好了才可以去公司。”她們倆人把我攙到車上,葛雅不容置疑地說。

“這幾天我不會去公司,我怕那記者再來采訪。今兒要不是你把我拉走了,我真不知道怎麽說了。”

葛雅咯咯咯地樂道:“我聽你吞吞吐吐地說什麽特種時趕快打斷了你,那是要上報紙的,你想胡說什麽呀?”

我一本正經地說:“誰胡說呀,我想告訴她我是特種兵,經過特殊訓練,先後在特殊戰場戰鬥過十幾年,不知道什麽叫生命危險---”

“我看你就是不知道!你說要是讓人家一槍給打死了冤不冤呀?”葛雅厲聲打斷我。我得意地說:“能打死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再說當時你越怕越壞事,到沒準真躺在醫院了。”

葛雅再要說話時電話鈴響,小牟幫我從包裏拿出遞給了我。

“喂,哪位?”

“你是沈猛嗎?我是狼。”

“狼?”

“甘家口的,原來在新疆時我也是一支隊的。你應該聽說過我吧?隻不過咱倆沒見過。”

“沒聽說過,你就說找我什麽事吧。”

“你逮住那倆人是我兄弟,給我個麵子,放了他們行不行?”

“你要是羊,沒準我能給你這麵子,多少有股膻氣味。可惜你是狼,肯定夠利害的,等我領教了你狼的厲害再給你麵子吧!那倆人早讓海澱分局帶走了。”啪,我把電話掛了。

“什麽狼啊羊的,怎麽回事啊?”葛雅問我。我笑笑說:“沒事,我餓了。”

“嘿,早說呀,都到家了。”

“這不是一說羊那膻氣味我想吃涮羊肉了嘛。”

“好,咱就涮去。”

她一調車頭向東來順駛去。

陰冷天涮鍋子,打心眼裏就覺得熱乎。各種菜碼佐料一上來就開胃口。幸虧我傷的是左手,不然吃不痛快得急死我。

看我吃得這麽狼吞虎咽的小牟笑道:“慢點兒,又不急著幹嘛。咱倆喝點兒酒,能幫你活動血脈。”

“對,咱倆喝點兒。”我向服務員招手。葛雅忙道:“今兒你們倆悠著點啊,國忠不在醉了我一人可弄不了。”

我忽然想起公司那爛攤子,趕快翻出白廠長的電話給三秋打了過去。

“喂,三秋,你找白廠長,------讓他把玻璃、門趕快修好。------不用和他講價,他說多少錢就給他多少,他不黑。------電話202-5286,------對。這幾天我去不了公司,你多看著點吧,有事打電話。”

剛掛上瑞雲來電話,我一接就聽她喊道:“你在哪兒呢?手怎麽樣了?”

“沒事,幾天就好,誰和你說的?”

“我和軍軍還有高飛去訂廚具,剛回來看到公司門窗都壞了,跑過去一看到處是血,嚇我一跳。看於路他們正打掃呢,一問他才知道你手指折了,葛雅已帶你上醫院,大夫怎麽說呀?”

“大夫說沒什麽事,你放心吧!”

“都折了還說沒事!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東來順。”

        正喝著,瑞雲來了,葛雅先是一愣,馬上熱情地和她打著招呼:“大姐,著急了吧?沒什麽大事,快坐下一塊吃點兒。”

        瑞雲感激地說:“多虧你帶他去醫院了,我辦事剛回來。要等我還不給他疼死,真得好好謝謝你。”

        瑞雲把我接到了她們家,說有她姐姐照顧我,她還可以去忙乎籌備酒樓的事。在家中整整休息了一個星期,她把我手機沒收了,說她有事會打家裏電話。每天早上她陪我到後海河邊散步,吃過早飯她就去酒樓,下午回來時到新街口醫院接陳醫生來家裏給我治病。陳醫生醫術的確高超,很快腿的麻木感沒有了,一個星期後我來到公司。

        看到一切井井有條,公司正常運轉,我心中踏實下來。來到酒樓時看到一樓已開始裝修,心中奇怪葉國英走時為何沒給我打電話,便找到她的電話打給了她。

        “喂,哪位?”

        “我,你走時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噢,沈猛。我一直都要去你家看你,可你老婆總是推三倒四的,打你電話關機。怎麽,你病好了嗎?有勇氣啦?我可一直等著這天呢。”

“勇氣?哦---哈哈,你還記著呢?好啊,我會找你的。你現在生意好嗎?”

“很好。謝謝你,我們能見個麵嗎?”

“行,你等我電話。我今兒剛來公司,等我騰出時間就給你打電話,再見。”

“最好再見得快點兒,不然你有勇氣了我可沒了。噢,你的酒樓餐桌和椅子我都給做好了,什麽時裝修好了我就給送去。”

“喲,黃瑞雲是和你訂的桌椅呀?她都沒和我說。多少錢,一會我叫她給你送去。”

“要是她和我訂我肯定狠宰你。不要錢!我這是為了你的勇氣送你的禮物,也算是我慶祝你的酒樓開張吧,再見。”

我再要說話時她已掛了電話,想想這個女人挺有個性,酒樓開張時一定要把她作為貴賓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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