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下的小鬼兒(下五十七)

來源: 惠五 2018-10-14 04:24:0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7630 bytes)

 

(五十七)

我進了酒樓聽著瑞雲她們的規劃,還真挺有創意,滿意地走到一邊抽煙去了。十一點了,她們還討論得挺熱烈。原來是因為價錢問題軍軍、郎蕾和那裝修隊的頭爭執起來,我過去聽了會兒,問那師傅:“您貴姓?”

“我姓龔,我裝過多少歌廳餐館了,還沒有這麽和我砍價的呢!”

“你們別爭了,按他說的價錢,但合同上給我寫清楚,‘一旦甲方發現乙方有偷工減料行為,乙方要對甲方作出全部賠償’。你看這樣行嗎?”我問龔師傅。

“行,沒問題。”他拍著胸脯說。我笑笑說:“那就這麽定了,就按你說的包工包料一百五十萬,保證質量在春節前十天完成,可別讓我失望啊。”

送走那師傅,我對郎蕾說:“走,我們先送你回家。”

郎蕾似乎已沒了剛見到瑞雲時的緊張,打著我說:“我餓了,餓得我肚子疼,你帶我吃飯去。”

我說:“好好,咱們吃飯去。”

路上郎蕾滔滔不斷地說著她的構想,顏色的搭配,甚至還說出吧台的形狀和一進門處要添個木製影壁,上麵的二龍戲珠圖案找她爸爸的朋友來畫。我說:“不用,就你畫,我不要別人的。”

她興奮地攥著我的手說:“那我就真自己畫了啊,我可有三年多沒畫了,你看了別笑話我啊!”

“我肯定得笑!”我裝作看不起她的樣子說。她興奮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就別讓我畫了,讓人家畫還笑人家?”

“我笑我閨女畫的好,笑她為老爸拿出了全部本事!”

“你壞死了,我打你打你!”她扒在我身上撒起嬌來。我忽然從反光鏡裏看到瑞雲臉色不好,急忙推開郎蕾說:“別鬧,一會兒影響你阿姨開車。”

吃過飯送郎蕾到家時已十二點半,匆忙洗個澡後睡覺。瑞雲捅捅我說:“困啦?”我睜開眼道:“怎麽,想要啊。好,幹完再睡。”

“去你的,我想和你說點事兒。”

“什麽事兒?你說。”

“你是不是在外邊認識別的女人了?”

“咳,天天做生意接觸人哪能都是男的啊。你怎麽又瞎想上啦?”

“做生意還送相片兒嗎?”

“相片兒?什麽相片兒?”

“好,那相片兒照得那狂,還是和香港電影明星王祖賢照的。她是不是也是演員呢?”

“王祖賢?你別逗了,快睡覺吧。”

“‘沈猛,我愛你!愛得我不能自持,幾次找你都不在。難道你不想我嗎?看到照片後來找我。這三天我哪兒都不去,就在華威等你。’這話是一般關係能寫出來的嗎?”

“噢,你說的是郎蕾,我和她沒什麽,她什麽時候給過我像片啊?”

“什麽郎蕾,那相片就在我這兒,你還不承認?看來你真是變了。”

她說著拿出了幾張照片和一張信紙。我一看是郎蕾上次在華威時給我看的,就對瑞雲說:“她也叫郎蕾。她是想和我好,但這是不可能的。越強的女人我越不愛,我天性同情弱女子,喜歡你這樣溫柔賢惠逆來順受的。因為你心中隻有我,你的一切都是圍著我轉的。你甭瞎琢磨了,我不會理她的。哎,這相片怎麽跑你手裏來了?”

“我今天想你們明天就要搬到這新的辦公地點了,就想幫你收拾,把重要的東西先拿過來。我趁著軍軍去找裝修隊時跑公司去了,到那兒我看到一個女人從你辦公室出來,我剛想問她什麽事,聽到她和三秋說,那我就不等他了,他回來告訴他我來過,我留了點東西在他抽屜裏。三秋說你為什麽不給他打個電話再來呀?這不是白跑嘛。她笑得很勉強地說,越是打電話越找不到他。三秋再要說時看到了我,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身急著就向你辦公室跑。我跟了過去,一看他正要往兜裏裝什麽。我生氣地說,三秋你要是幫老沈瞞著我可就太對不起我了,我可是一直都拿你當家裏人看。我伸出手來,三秋吭吭嗤嗤地給了我。行了,我也不想再問了,這像片給你。趕快睡吧,養足了精神明兒想著去華威,別忘了就好。”

她將相片往我手裏一塞,剛要轉過身去,我一下抱住了她喊道:“我不用養,一見你就足著呢。”

我已有一個星期沒和她做了,隻有和她我才最放鬆自如,她總能激起我的性欲,使我亢奮到極點。

她先是掙繃了一下,跟著就緊緊摟住了我。她赤著的身體讓我感到無限暖意,在她麵前我盡可以敞開心扉,百無禁忌,肆無忌憚地索取。

“別把精力放在女人身上,女人除了心身體是一樣的。”她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我硬硬地頂著她的肚子說:“不一樣,你的身上有吸精石。”

她寬慰地笑了。

疲憊的我轉了一大圈後又回到了我得以棲息的港灣,這裏是我養精蓄銳、深思熟慮的溫床;校正航向的指南;重整旗鼓、過濾加油的驛站。在她的溫存愛撫下,我又精神抖擻地奔向人生的戰場。

第二天一早立京來電話,問用不用他到公司接我,我這才想起今天和他約好去見袁廠長。我說:“不用了,今兒我公司搬家,你到那兒也找不著人。咱就九點半在那廠門口見。”

袁廠長見了我們滿臉堆笑,客氣極了,他同意了以舊廠地作價八百萬作為投資和我們合作的意向。不過他附加了小條件,就是讓我們先給他五十萬,理由是作為廠子搬遷停止生產這一段的資金周轉。我同意了,但也有個前提,就是三年以後付給他的錢同樣要減掉五十萬的三倍既一百五十萬,他咬咬牙同意了。他沒有理由不同意,因為他八百萬想三年變三倍成兩千四百萬,那今天的五十萬自然是三年後的一百五十萬,我答應第二天簽合同時付給他五十萬。

談好後我們告辭,出來立京說去吃飯,我們到了西外的“郭林”家常菜。邊吃邊聊中我說:“這五十萬是不是咱倆人付啊?”

他笑笑對我說:“大哥,這兩天兄弟是羅鍋上山——前(錢)緊。五十萬擱你那兒不是小菜嘛,你一人付了吧。”

“我付倒沒什麽,不過我奇怪,你貸那麽多款都幹什麽去啦?”

“咳,我實話對你說了吧,我那錢有一半都讓我給造了。你說我這長期包著房、玩著妞、吸著粉、喂著西城分局那頭兒,還養著一個大花瓶,那輛法拉利就是給她買的,多大開銷呀。哎,大哥,我明兒給你介紹介紹這模特怎麽樣?嘿!那脫光了往那兒一站,八十歲的老和尚也硬得乓乓的。”

“你丫的就知道嫖啊抽的,明兒你這貸款還不上,我看你怎麽辦?”

“我這不是緊跟大哥合作嘛,咱這倆事哪個成了不得掙幾千萬啊!再說實在不成就讓小華想轍去,讓她想法給我貸去,咱就拆東牆補西牆。”

“立京,你花幾十萬給一雞買法拉利,卻讓自己媳婦出去賣弄風騷地求人,有點忒擠兌小華了吧?再說你圖的是什麽呀?”我真的不明白小華對他這麽好,他為什麽還對小華這樣。他反感地說:“我擠兌她?她自找的。甭說她賣弄風情,她就是天天賣屄去我都不在乎,丫她媽死了才好呢。”

我頭一次碰到夫妻間恨得這麽咬牙切齒的,更何況還有了一個八歲的非常漂亮的兒子。對立京的嫖、抽我是親眼目睹了,我擔心他將來一旦為貸款還不上、究查起來壞了我們的事,就對立京說:“你對我相信不相信?尤其是在錢上?”

“大哥,你怎麽問這話。要是不相信你,我幹嘛這好事不找別人合作呢?這年頭要是換個人問我這話,我回手就給他一大嘴巴。我跟你說吧,我自打在社會上混,還沒碰上過大哥這樣的為人呢。有什麽你就直說,咱哥倆甭繞彎子。”

“我想以後凡是你和我合作的任何項目都不用你公司的名義,也不要兩個公司同時出現在合同上。你要真信我,就等著分錢好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不就是怕我出問題嗎,行,就這樣。”他眨眨倆大眼,壞笑著說。我說:“哎,我可沒說這妨人的話啊!”

立京的確很相信我,第二天簽約付款時都沒有去。

        小華果然很乖巧,把我的辦公室布置的氣派大方,可我卻有意識地避諱著她。新的公司一切煥然一新,每人都喜氣洋洋、緊張有序地工作著。

搬過來的第二周,軍軍從酒樓跑來找我,說有人連著來了三天,想趁著咱們裝修樓上時租樓下用一個月,我和她說我做不了主,她說要見你。

我和他走過去,見到一高個兒女人微笑著迎麵走來。這女人有三十來歲,留著早已過時的運動發,穿著樸實,身材結實,寬寬的肩膀,臉上線條清晰。不知為什麽,我把她和女子田徑運動員聯想在一起,或者她是退役的田徑運動員吧。這種想法使我對她有了好印象,因為我從小就敬佩我二姐那些運動員朋友們。

她說話很簡潔:“沈總您好,我叫葉國英,想租你這一樓一個月。”

我問道:“你租一個月幹什麽用?”

“辦個家具展。”

“一個月能賣出幾套啊,又不是老店。等人家都知道了你,這租期也到了,你不是白花租金嗎?”

“隻要大家知道了我就達到目的了,我有個木器加工廠,我想用一個月的實物宣傳,讓大家知道我的家具美觀大方,物美價實。在這裏給每個客人發送廣告,宣傳我們服務到府、因地製宜、量身打造的業務,可能會花低於媒體廣告的錢,卻收到超過媒體廣告的效益,我這次是大膽的嚐試,不知您能不能幫我實現這個設想。”

“嗯,有魄力,你以前幹什麽的?”這女人挺有特點,我對她產生了興趣。

“以前?您指的是經商以前?”她對我的問題感到奇怪,我笑著點點頭。

“遊泳運動員。”

真是運動員,可惜我沒往遊泳上想。

“怪不得你肩膀那麽寬呢,可不是嘛,遊泳運動員的肩就是寬。行,讓你用一個月。”

“答應啦?就因為我肩膀寬?”她驚喜又不解地問道。

“因為你曾經是運動員,我二姐曾是運動員,是我從小就佩服的人。”我說著轉身向公司走去。

“噢,我真幸運。哎,你別走啊,多少錢?”她高興地在後邊喊道。我擺擺手說:“不要錢,隻要你別影響了我裝修的進度就行啦!”

“什麽?不要錢!沈總萬歲------”

看她高興得像個孩子,我微笑著走回公司。

三秋笑眯眯地拿著一幅畫卷推開我辦公室的門,眯起小眼對我說:“老沈,我送你一樣東西。”

看到他手裏的畫卷我說:“畫?誰的畫?”

他搖搖頭說:“不是畫,是字。是我自己寫的,特意為你寫的,還裱了,你看。”

他打開手中的卷軸,高高舉起,一個龍飛鳳舞遒勁酣暢的草書“虎”字赫然展現在我眼前。

“虎!你寫的?”我看著這絕不是潛心專注一兩年能有的書法功底,驚異地問他。他笑得看不見眼睛地說:“今兒是你生日,我想了幾天,想到這個禮物最好。隻不過這字差點兒,好多年不練,讓你笑話了。”

“我真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兩下子,太棒了!” 我愛不釋手地細細欣賞著這“虎”字,嘖嘖地讚不絕口。

“今兒下班咱好好喝點,你都四十一了,也該慶祝一下。”三秋卷著畫軸說。我笑道:“早上黃瑞雲倒是說今兒讓我歇一天,她陪我玩兒,可我從沒過生日這習慣,記得小時候我媽倒是給我過,也就是吃頓麵條、買兩塊糖。”

“咳,那會兒的人多窮啊,現在咱有這條件就應該慶祝一下。”三秋認真地說。我想了想說:“對,那咱就全體都樂一天,咱集體上打靶場射擊,完了再到十三陵水庫乘遊艇去,晚上吃完飯上天元按摩!”

我給瑞雲打了電話,她在對麵監看著酒樓的裝修,立刻就來了。我沒讓她開車,和我乘一車,由小吳開著。其他人各開各的車,形成了一個車隊,一路向十三陵開去。

先到了打靶場,手槍的比試使虎子驚訝地說:“沈哥,你是不是老上這兒練射擊來呀?”

        “第一次,我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打槍。”

 在場的沒有一個相信的,因為我的靶子上除了一槍八環外,全部是九環十環。我得意地說:“可能是我爸爸遺傳給我的,我天生是個軍人。”

三秋打了兩槍,全飛了,他一扔槍扭頭就跑,嘴裏嘟囔著:“我可不打了,別待會兒一往回飛再給我自個兒撂這兒。”

老靳笑道:“我還說要是打起仗來你能當參謀呢,要聽你這參謀的,咱這兵都成了逃兵了。”

連靶場的服務員都笑了,他對我提議說:“您打不打機槍?那更過癮!”

我叫道:“好啊,給我來一箱子彈。我要打連發,把你這靶子打爛!”

一挺機關槍架在了射擊台上,邊上滿滿的一箱子彈,彈夾已上進槍膛。我叉開雙腿,弓腰俯身大喊一聲:“機槍掩護,同誌們衝啊!”

噠噠噠噠噠------

一股火舌閃電般地射了出去。一開始沒沾靶邊,這機槍的震動很大。我屏息凝氣,握緊槍把,對準靶心,啪啪啪啪啪------靶子被打得粉碎。

        “沈哥,給我留點過過癮!”虎子急得嚷道。我使勁喊:“別搗亂,待會再給你來一箱!”

        大家興高采烈地從打靶場來到了水庫,我一數十個人,要了五艘快艇。我和瑞雲登上了第一艘,她抓著我緊張地說:“要是掉水裏怎麽辦呢?”

“那就淹死唄。”

        她叫道:“那我不坐了!”

看她扭頭要往岸上跑,我拽著她笑道:“掉不下去,再說你身上不穿著救生衣嘛!”

於路大喊:“嫂子,有沈哥在你怕什麽呀!你要是掉下去他跟著就跳下去救你,正好讓我們看看鴛鴦戲水,說不定那公鴛鴦還得和母鴛鴦串串氣兒(鴿子親吻)呢!”

“你他媽說不出人話來,看待會我不收拾你!”瑞雲笑罵道。

遊艇像箭一樣飛馳在寬闊的水麵上,瑞雲緊緊地抓著我,一個浪頭打來,小艇劇烈地顛簸起來,嚇得她臉色蒼白,張著嘴都喊不出來了。我哈哈大笑,拍著她說:“跟我在一起就要經得住風吹浪打,我這四十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

“可我要的是安定,平靜溫馨才是幸福。”她把頭枕在我的肩上,無限依戀地說。我指著水麵道:“平靜的湖水讓一個小石子都能引起萬千波瀾,可洶湧波濤的大海中浪濤之間的平靜會讓你感到疲憊後的棲息恬靜,那甜蜜溫馨的味道才令人回味無窮,再遇到任何風浪你都會無所畏懼地去征服它,征服才是幸福。”

“可我害怕,一旦征服不了,我可就就失去你了。”她把我抱得更緊了。我沉下臉道:“我最不愛聽這種話,有我征服不了的嗎?真要是那樣我也願在征服中死去。是男人,活著就要奮鬥。”

“你的人生,一定會成功的,我---我永遠陪著你!”她激動地呼喊著。

這發自肺腑的聲音深深鼓勵了我,我昂首挺胸,凝視著遠方。

“老沈,今兒咱們哪兒吃?”上車前,老靳問我,我想想答道:“咱到天元附近的餐館去吃,這樣大夥可以盡情地喝,完了都不用開車直接桑拿按摩。”

“那咱就去那邊的火鍋兒城吧,越吃咱公司越火。”三秋提議。我高興道:“對,就來個越吃越火。走,你那車在前邊帶路。”

這一餐,大家夥猜拳行令,吆五喝六,酬酢相敬,酒足飯飽,好不熱鬧。席間我一看除了袁工,我們這一般大小的隻有三秋已結婚有子、我有黃瑞雲外,其他人竟然都是光棍或未婚,最小的小古也小三十歲了。可哪一個也不癡不傻,不呆不乜,更不歪鼻斜眼,缺胳膊少腿,都是巍巍七尺男,我不由得笑吟了一首打油詩:

兒時就愛過家家,

豆蔻年華霧中花。

而立之際披枷鎖,

夢中求歡自破瓜。

不惑疲於棲身地,

方知修身才齊家。

抖盡解數掙財帛,

恍悟無後最為大。

袁工拍手叫好:“小沈,真沒看出你還有這麽兩下子。是啊,在座的你們都得加油!別讓老人家著急啦。”於路問袁工:“他這詩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啊。”

“你小時候玩過家家吧?這說明人之初就有成家的願望。到十六七時有了男女之事的欲望了,可那是朦朧的,似霧裏看花,既不懂自己又不懂對方。三十歲時,有的進監獄披上了真正的枷鎖,有的披上了無形的社會枷鎖。男的第一次做那男女之事稱為破瓜,可你們有些人是在夢見或想象與自己所愛的人做愛時自慰破瓜的。四十歲了又整天忙於有個舒適的安身之地,這才知道要有安穩的窩兒必須自幼就學本事。這會兒起早貪黑絞盡腦汁地為掙錢玩命,恍然大悟到沒有兒女才是最遺憾的事。”袁工細心地給齊路解釋著。

“我肏,沈哥,你說我心坎裏去了!來,咱為大家都盡快結婚生子走一個!”於路舉杯起身,三秋笑道:“為老沈這首詩,為他的壽日,再幹一杯!”

“慢,從現在起,在座的哪一個先結婚,先有子,公司有獎勵!”我起身舉杯喊道。袁工哈哈哈地笑道:“我也算一份,我這寶刀還未老,前兩年時入鞘了。一到咱公司來我精神倍增,返老還童,它也是蠢蠢欲動,躍躍欲試呢!”

哈哈哈,大家全笑了,連幹三杯。

袁工的確年輕了,過去那知識分子寒酸相已蕩然無存,無論是衣裝還是用具都講究起來。每天從他那雪福萊車上一下來都是背頭鋥亮,腰杆筆挺的。

他那寶刀的確未老,但還從沒敢出鞘。嫖妓是老知識分子難於啟齒的行為,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那錢,隻是清白了一生知識分子的高傲不允許他自賤。

饑貧起盜心,富貴思淫欲。內心的欲火時時在體內蠢動,也成了他眼前的煩惱。他並不是想在肉體上怎樣,他更要的是那股勁,那和年輕貌美的女人坐在高級餐館裏招徠旁人羨慕,老夫少妻那躊躇滿誌的得意勁。

由於公司提取現金越來越多,最多一次就提二百萬,我便安排袁工和瑞雲一起去。在一次他和瑞雲去銀行提取現金時,他拉著老臉對瑞雲發出了邀請,一起在外麵吃頓飯。瑞雲隻和他吃了一次後就再也不去了。還有一次(大)郎蕾找我我不在,她坐我辦公室等我,袁工看公司的人都出去了,隻有小會計悶在財務室,便溜進了我辦公室,對郎蕾說了許多恭維奉承的言語,當我回來後他訕訕地走了出去。

我理解袁工,他不會或不敢對瑞雲和郎蕾做出什麽,他隻是想嚐試與美麗婦人相對而作的感覺。人老後再有了優越的條件是悲哀的事,豈止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那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一口老得破碎的牙嚼嘣豆時,想嚼又不敢嚼,心裏多著急呀,是又饞又揪心。

我不理解袁工,為什麽為一個色字讓自己在我心中的印象一跌到底呢?從尊重到鄙視,這是多麽大的反差!

我沒往心裏去,這畢竟是性命的表現。性沒了,命也就沒什麽意思了,隻不過袁工的性表現既大膽又懦弱,既光麵堂皇又陰暗猥瑣。他不敢自己去尋找年輕美貌的女子來傾訴愛慕,卻敢對自己老板的女人口露涎水。他假借工作機會與他饞涎的女人聊天,看似光明正大,實則心懷叵測,又無膽量深入,隻是逮著空就和漂亮女人聊聊。

我隻當沒這回事,誰讓他有錢了呢?就讓他放肆一下吧,畢竟他沒過分,何必將一個老頭複燃的活力澆滅呢?

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大罵著腐敗、墮落、淫穢,可在行為上卻經不住享受、淫樂的誘惑,個個在能有的條件下盡量地讓自己嘴上反對的東西在生活中浸淫著自己,連有條件的老翁老婦們也經不住性的誘惑在偷情的床沿上徘徊著。中國幾千年來的文化都在痛斥著腐朽、淫亂,可從來都是督導約束別人的,確切地說就是束縛廣大人民的。統治階級一刻也沒停止過淫亂、腐化。也是,都腐化、淫亂去,誰來進行生產、創造財富呀!那樣,豈不是大家都餓死了?於是乎就有那正人君子在人前、白天、大堂之上、天子之下大言不慚的理論說教了。

真正隻知關燈後摟著自己老婆、一生未敢越雷池一步的還不是那些下層的知識分子和社會底層的大眾嗎?性的禁錮在中國不知造成了多少扭曲的人性、悲哀的故事,可性的開放在中國又不知造成了多少卑劣的人性、可憎的事實,它充分暴露了改革開放後社會對人們產生負麵影響的弊病。

到了天元,瑞雲說她不要貴賓間,我說:“你是有福不會享。”

她扭頭向外走說:“我不蒸桑拿了,到車裏等你去。”

“好啊,老說多愛我,我過生日都不陪我?和我在一個貴賓間!”

她笑著跑回來說:“你怎不早說?老逗我。”

夫妻浴是那麽溫馨,我給她搓洗著後背說:“這一年多來我老瞎忙乎,一直沒好好和你享受享受,今天我就好好伺候伺候你。”

“今兒是你的生日,應該我伺候你。”她轉過身來要給我洗,我把她扭轉過去說:“你不是天天都伺候我嘛,過去古人過生日時餓一天,做母親的十月懷胎,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撫養成人多麽不易啊!尤其是做兒子的,一定要知道母親的辛勞偉大。除了小時我媽給我過生日,後來我自己不管是在監獄還是在外邊從沒過過。小時不知道父母的艱辛,一到過生日時吵著要好吃的。大了明白了,可惜父母都不在了。他們白養活我一場,沒享過我一點兒福。尤其是我媽,這一輩子都在揪心與痛苦中度過。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愛你嗎?因為我說不出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在哪點兒和我媽很像,今兒就自當我在伺候我媽吧!”

“自從咱倆在一起,我發現一提到你媽你就特別傷感。我常常暗自慶幸我找到你這麽個好男人,因為孝順的男人都是愛家的。所以我看到有些女人糾纏你,雖然生氣可真沒往心裏去,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拋棄我的。”

“你知道就好。”

我給她按摩時,她忽然問我:“你是不是特想要一個孩子啊?”

我笑笑說:“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你剛才在那首詩裏不是說出來了嗎?”

“咳,那是一種人生的感歎,若有人在詩裏感歎沒當過皇帝就非得當一回呀?當得成嘛?”

“這不一樣,你就是嫌我不能給你生孩子了。”

“是嫌我自己,連身份證都沒有,有了孩子都沒地上戶口去。你這人怎麽死叫真兒啊?本來我覺得在你麵前我可以為所欲為,你這一來倒讓我背上包袱了,明兒在你麵前說話還得考慮你愛不愛聽,男人得有一個發泄地,做妻子的就是大口袋,好壞都往裏裝。”

“我其實比你還想,這事兒是我最大的心病。要能給你生個孩子,我死時都會樂著。”她起身抱住了我。

生活中善意的假話還是要說的,我是想過這輩子沒兒沒女的確是遺憾,但不想讓這事成了她的心病,就說:“我不想生了孩子和我一樣沒戶口,這不賴你,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根本就沒想過要。”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我,目光中滿是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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