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釣大方頭魚了!

來源: FishermanYHW 2018-10-10 07:43:43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6219 bytes)

那天(今年六月初的一天),開船的時間是淩晨三點鍾,我倆一點多一點就到了碼頭。由於我倆是最後上的船,船上的好位子早就被其他漁翁占去,隻好在船的後半部像餓狼捕捉獵物一樣選擇起了目標。沒多久,小明擠進了船尾,我厚著臉皮擠在了船的右側,接近船尾處。我長舒一口氣,狂跳一時的心兒總算安穩了下來。雖然一開始倆人急得像火燒眉毛似地,最後一切還算順利。不過,旁邊的幾位漁翁對我倆的做法並不滿意,一個個嘟嚕著嘴,還不停地對我倆翻著白眼。

時間過的真快。就在大家嘰嘰喳喳,老朋友相遇之時的熱鬧勁和新朋友相識之時的新鮮感還沒有過去時候,漁船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海港。就在我突然意識到漁船正在行駛,有點暗喜,有點寂廖,也有點彷徨,正望著天上的星星不明不白發呆的時候,漁船突然加大了馬力。刹那間,它仿佛突然變成了一匹在賽馬場上的俊馬,正在狂風暴雨般呼叫聲中風馳電掣。

沒過多久,狂歡的漁翁們終於都睡去了。此時,除了漁船的馬達聲,還不時地傳出陣陣酣聲。外麵是黑黑的夜,天上到處都是正在說悄悄話,談情說愛的星星們。奇得月亮也把它那彎彎的小腦門悄悄地探了出來,側耳偷聽。

由於釣點位於深海,離碼頭有八十海裏,這條漁船在黑蒙蒙的大海上吐吐吐開了超過五個小時。

漁船在早上八點多鍾放慢了速度。刹那間,船艙裏像炸開了鍋,漁翁們一個個魚躍而起,笑紋布滿了臉龐。緊接著,漁翁們爭先恐後地穿上漁裝,戴好漁帽,摩拳擦掌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歡啊,跳啊,那幅失態的樣子如豐子愷老人筆下的玩童。

其實,我也性急。這不,我早已穿上了漁裝,漁船一減速便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艙外,一道道浪花正跳著,笑著,夾道歡迎對我拍著小手叫著。而依偎在浪的懷裏的圓太陽也已經露出了半張紅撲撲的臉,還甜甜地對我眨著眼睛。當時,我的心情啊,豁然開朗的仿佛像鑽出漫長而壓抑的黑壓壓的山洞,突見藍天一樣;又仿佛迷失在深山老林裏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火車碾過鋼軌發出的鏗鏘的聲響。

就在我沉迷在眼前難得一見的美麗裏,人幾乎失去自我的時候,一陣歡笑聲把我拉回了現實的世界裏。原來,漁翁們已經各就各位。我慌了,意識到該是做點什麽的時候了。

當我邁著小快步來到我的釣位的時候,才發現左側船角被兩位一老一少的老韓漁翁占居。老的與我為鄰,有五六十歲的樣子,精瘦的體格,個頭不高,長了一張棗胡樣的臉,下巴瘦而尖,那麽像秋末豐收的青蘿卜。我立刻討好地對那位老老韓點頭哈腰,可老老韓卻目中無人。他待搭不理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頭一扭,就像見到了空氣,還在眉宇之上擺出了幾條不滿的皺紋。“很可能是對我的那種擠進來搶釣位的做法表示不滿和抗議。”我想到這裏,心兒自然就寬了。

就在我一邊揣摩著這位老老韓的心態,一邊準備釣具的時候,一位有五十多歲,後來得知是波蘭移民的漁翁急匆匆地來到我的右側。我眼角一瞭,此人長的不高卻有一張胖嘟嘟的大南瓜臉,眼睛超大,鼻子卻小的可憐,小尖鼻子下還貼著一對能說會道的薄嘴唇。如果再看仔細點,即便他的臉皮已經被初夏的陽光吞噬得滿是銅光,皮縫中難免不露出幾絲飽食終曰,無所用心之人才有的滋潤的成色。波蘭人看到我牙一呲,尷尬地一笑,抱起肩膀,晃動著肥腰,咣當一聲像一袋沉重的麻袋跌進了身後的長條椅上。再看他那個神態和德行,怎麽看怎麽像一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闊少爺。

也就是抽一根香煙的功夫,第一輪漂釣開始了。大家不甘後人地把帶著魚餌的釣組拋進了水中。我用的是上中下三個魚鉤的釣組,6/0的大號魚鉤,鉛墜為十六盎司,由水手提供(包括在船費裏)。釣點的水真深啊,至少有八十米,我的釣組在水裏逛了半天才到了水底。

五分鍾過去了,整個漁船靜悄悄。又一個五分鍾過去了,全船仍然沒有聲響。“難道下麵是一窪死水?否則怎麽連小魚鬧鉤都沒有呢?”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船長發出收魚杆的號令。

好處是釣點就在附近。沒多久,第二輪漂釣開始了。漁翁們雙手緊握魚杆耐心地等啊,期待地等啊,望眼欲穿地等啊。十幾分鍾下來漁情依然如舊,釣上來的隻有海水。那時節,周圍的漁翁跟剛開始比起來簡直像換了人似地,滿臉都是喪失鬥誌,懊惱和頹唐的表情。大家紛紛地揚起了頭,朝著船長所在的駕駛艙不滿地望去。就在這個時候,船長從駕駛艙走了出來,看到了這幅令人不愉快的畫麵。之後,船長苦笑地搖了幾下頭又走回駕駛艙,當機立斷發出了收魚杆的指令。

看來船長終於把我們帶到了他的秘密釣點。第三輪漂釣形勢一片大好。我的鉛墜剛碰到水底,魚兒便砰砰砰咬個不停。高興得我急忙提杆。這次我用的是電動魚輪,因此,隻需按一下魚輪上的按鈕,魚輪便唰唰唰自動收起魚線來,人瀟灑死了。令人激動的是上鉤魚兒力氣不小,時不時地拉得魚輪停轉,當時我的心兒那個歡啊,宛如沒見過市麵的土包子被美人用力摟在了懷裏。然而,就在電動魚輪唱著歡歌,拉魚正酣的時候,壞了,我的魚線與旁邊老老韓的魚線纏在一起了。我隻好做痛苦相,大喊大叫,招呼水手來幫忙。旁邊的水手聽了他的喊叫,急忙跑過來相助,結果發現,我右手邊波蘭人的魚線也和這位老老韓的漁線糾纏在一起。水手用了五六分鍾的時間才把纏在一起的魚線一一解開。又過了幾分鍾,事情明了化了。那位老韓竟然有驚無險,一杆釣到兩條重約三四磅的藍線方頭魚。高興得他的臉上情不自禁地煥發出難得一見的得意忘形,裏麵還隱藏著的獰笑加奸笑,他那棗胡臉怎麽頃刻間就大了一圈了呢?

我也有收獲,是一條三磅多重的黑海鱸(sea bass)。而那位波蘭人的運氣就沒有那樣好了。當波蘭人喜氣地把上鉤的一條大個頭的藍線方頭魚拉出水麵的關口,那位老老韓漁翁正急於甩杆,一不小心兩人的魚線又纏在一起。就這樣一拉一扯,波蘭人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大魚不慌不忙地把口中的魚鉤甩掉,悠悠然地遊走了。氣得波蘭人跺著腳,轉著圈,嗷嗷怪叫了半天,並對著老老韓直瞪怒眼。又有什麽辦法呢?別人都用船長提供的十六盎司重的鉛墜,而這位老老韓非用二十四昂司的,並且釣起魚來急得像拚命似地。他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鉛墜重量的差別是導致魚線纏在一起的原因呢?於是,我也湊起熱鬧來,在旁邊落井下石地質問老老韓,質問他能不能把鉛墜換成十六盎司的。我還給老老韓遞去了怪眼,意思是說你能不能釣起魚來悠著點?而老老韓麵帶委屈之色,把眼睛避開了我們,兩隻無光的眼珠子讓人想起蒙了一層水汽的玻璃球。

我釣到的黑海鱸

越不盼什麽就越來什麽。在新一輪漂釣開始沒有多久,老老韓又中了頭彩,他一杆釣上來七八磅重的藍線方頭魚兩條。就在水手用大鉤子把老老韓釣到的魚拉到甲板上的時候,我就在心裏想:“這位老韓還真有傻福。”此時,老老韓彎著大蝦腰,伸著鴨樣的長脖,低頭正色眯眯地看著甲板上的那兩條憤怒得伸胳膊蹬腿並不停地翻滾的大魚。突然老老韓挺起了腰杆,狂喜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抖起骨瘦如柴的肩膀,扭起蛇腰,晃動起幹癟的小屁股,那個酸樣簡直像當年上海灘流裏流氣的小混混。我看在眼裏滿肚子的不痛快,雖然我表麵上裝得樂嗬嗬的,擠眉弄眼,還伸出大拇指給了老老韓一個讚。

就在老老韓沒完沒了的得意之時,我手中的魚杆被什麽東西倏地一拉。我下意識抓緊魚杆,人幾乎被拉了個踉蹌。我急忙放眼看去,我的魚杆竟然被拉成了彈簧圈。有魚!我暗叫一聲,並機不可失地按了一下魚輪上的按鈕。在接下來的魚輪發出的嗞嗞的叫聲中,我既興奮又緊張,仿佛全身的血液已經湧到了腦門。也就是過了五六分鍾,我那給力的電動輪終於把上鉤的藍線方頭魚拉出了水麵。這條魚好大,看個頭至少有十磅重,並且隨時都有脫鉤的危險。於是,我興奮而惶恐地咧開大嘴正準備喊叫,沒想到水手就在我的身邊。還沒有等我說出話來,水手已經用大鐵鉤把漂在水麵的那條大魚鉤住,隨後拉到了甲板上。就在我被釣到的魚兒惹得欣喜若狂之時,那位波蘭人也釣到魚了,並且一杆三條,都是大個頭的黑海鱸。波蘭人看著在甲板上亂蹦亂跳的魚兒,臉上竟然盡顯孤芳自賞,顧影自憐之色。當波蘭人把魚兒放入冰箱之後,還得意的把食指插進嘴中,嗞嗞吮吸出了老鼠交歡時發出的聲響哩。

我釣到的方頭魚和玫瑰魚

在接下來的幾輪漂釣中,魚兒越釣越多,想釣不到魚都難。我一不留神竟然又鉤上了大魚了。看著電動輪吃力的樣子,這次上鉤的魚兒比我剛才釣到的那條大魚還大。我強壓心中激動的欲火,緊抓魚杆,靜靜地等待。過了大約一袋煙的功夫,電動魚輪不負我望,把上鉤的魚兒漸漸拉出了水麵。我低頭一瞥,人樂得幾乎掉了下巴。緊隨波蘭人之後,我也一杆釣到三條。其中,六七磅重的藍線方頭魚兩條,兩磅多重的黑海鱸一條。顯然,這三條魚比剛才波蘭人釣到的大多了。不過,情況不妙啊!一隻魚鉤正勉強地鉤在一條藍線方頭魚的嘴邊上,隨時有脫鉤的危險。我看在眼裏急得像被壞人追打似地,扯開嗓門大喊大叫,哀求著水手快來幫忙。然而,這一次我無論喊出多麽大的聲音,哀求的多麽強烈,懇求的多麽中肯,都一一落空,肉包子打狗似地。我急得伸脖子揚頭,四處張望,尋找著水手。原來,水手正在幫助其他的漁翁,根本沒有時間理睬我。就在我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急得小心髒要破裂的時刻,我旁邊有個黑影閃動,緊接著,我釣到的浮在水麵上的三條大魚被拉到了甲板上。我既高興又慌然地看去,那位幫助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老老韓。當時,我心裏咯噔一下,臉上除了感謝之色外,至少還有愧怍的表情。“多麽好的老韓漁翁啊!在關鍵的時候放下手中的魚杆來幫助我。而我哪?卻為了人家出現的一點小小的失誤,落井下石,不依不饒地說人家。人家釣到了大魚還在心裏不自在。”想到這裏,我慚愧得沒臉見人,慚愧得無地自容。我隻好對著那位老韓漁翁不住地點頭哈腰以表示感謝,人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而那位老老韓麵對我那不甚感激的樣子臉上洋溢出靦腆之色,勉強而艱難地擠出了點笑紋。突然,他若無其事地揚起了頭,把蝦樣的細腰給了我。

當時,我在心裏感歎著:“唉!在做人上,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當老老韓釣到魚兒時,我不盼人家好。而我釣到魚後人家卻出手相助。”殘酷的事實不停地打著我的臉。我心裏真疼啊!活該的疼!“是啊,有道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老老韓表麵看上去對其他漁友待搭不理,不夠熱情。但關鍵時刻他卻能助人為樂,有一顆溫暖的心。”我想到這裏恨自己剛才對老老韓那種不依不饒的做法。

之後,我像贏大獎,撞大運似地越釣越勇,不是釣到大個頭的黑海鱸,就是釣到大個頭的玫瑰魚,周圍漁翁都看傻了眼,不停地對我送去了媚眼和微笑,以表示讚賞。就連那位看上去傲慢無理的波蘭人也在空閑之時,主動討好地找我說話,問寒問暖。經過聊天才知道原來這位波蘭漁翁的釣魚熱情比我還高。為了釣方頭魚,他千裏迢迢從新澤西州趕來;為了釣方頭魚,他不得不求著兩位不會開汽車的老鄉陪著他釣魚;為了釣方頭魚,他們還不得不在碼頭附近的旅館住上一天。

下午兩點多鍾,這場釣魚的鬧戲終於降下了帷幕。我們的漁船在漁翁戀戀不舍的歎息聲中開始返航了。

 

返航

 

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了小明。小明也想起了我,扭著鴨子步來到我的麵前。我還沒有張口問長問短,小明神神秘秘地把嘴巴貼到了我的耳朵上,細聲細氣且詭譎地說:“我旁邊的那位老韓釣得真好。很可能他用的紅色擬餌起了作用。”我聽罷便搖頭冷笑,二話沒說,轉身打開了我身邊的冰箱。一時間,驚得小明目瞪口呆,他吞吞吐吐地說:“這麽多的魚,你釣的?”

 

我得意地點了點頭,反問道:“比起那位老韓釣得如何?”

 

“比他釣得多多了。你釣得魚都超過一百磅了。”

 

“我用沒用擬餌?”

 

小明不解地搖了搖頭,說:“沒用。我沒有看到你用擬餌啊!”

 

“你說對了。釣魚專家就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開玩笑的時候心想:“是啊!有許多漁友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總是低估了他身邊漁友的釣魚實力。”

我說完,兩人四目對視了半天。突然,小明好像領悟到了我話中含意,臉色變的緋紅,不好意思低下頭,撲哧一聲笑了。

這次釣到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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