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八十五）— 你的夜景
“No！” 程洛一聲失叫，把她身旁那對正沉浸在激情中的戀人嚇了一跳。
程起一下子懵了，看著程洛驚恐的眼睛，不知發生了什麽，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
“洛，你沒事吧？”
問完，才意識到好像是自己剛才的話嚇著她了，真是賊喊捉賊，馬上怏怏地放開自己的手，正不知該怎麽辦，程洛倒冷靜了下來，不好意思地說了聲：
“對不起。”
程起不知道她這聲對不起是什麽意思，是指對不起剛才不應該說“No”呢，還是“對不起，我不願意做你的女朋友。”
他還在等著她繼續，可這尊一向喜歡自說自話兀自帶他走入絕境的活佛，這一刻卻金口難開，再也不吐一個字。
“洛，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剛才的話嚇著你了。那個不是我說的，哦，不，是我說的，不過不是我想說的，你千萬別當真。。。” 程起一急，語無倫次，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後來冷靜下來自己仔細回想一下，恨不能從看台上跳下去。那些話，一句比一句白癡。
程洛聽完，金口依舊緊閉著，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程起不知道接下去說什麽好，好像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了，他也轉過身，怔怔地望著天空。一輪明月，兩種心思。
過了尷尬的一長段時間後，程起終於鼓起勇氣提議到上麵的室內觀光台看看。程洛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麵。到了頂樓，也是人頭攢動，雖然更高一點，但因為是全玻璃封閉，反倒沒有戶外的觀光台那種開闊的感覺。
程起再也不敢亂說話，也不敢靠她太近，怕她的氣息再次亂了他的方寸。程洛也刻意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開始時兩人的開心隨意蕩然無存。
帝國大廈要到淩晨兩點才關門，程起和程洛因為相對寡言，不到12點就意興闌珊地往回走了。程起看太晚了，就叫了輛出租車把程洛一直送到她的公寓大樓底下。
“起，謝謝你的晚餐，還有。。。還有你的夜景。” 分手時程洛回避著他的眼神，輕聲地說。
程起一聽“你的夜景” ，嘴角一歪偷偷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她的意思。可惜他的夜景不長，如果沒有那句不適時宜的話，這個夜景還可以在記憶裏呆得更長一些。
“洛，謝謝你能來。” 程起很想說這是他這幾個月來最開心的一個夜晚，可又怕再次陷入言多必失的窘境。這下也好，他們扯平了，各陪各吃了一頓牛排，又各陪各散了一次步，當然一個是陪曬日光一個是陪曬月光。
他一直看著程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大樓電梯裏才轉身離開。
程起沒有急著馬上叫出租回家，他突然就不願回去麵對空蕩蕩的公寓，便獨自一人往河邊走去。這裏是下城，靠著哈德遜河，平時一到晚上就基本沒有遊客了，比中城安靜很多。已是半夜，除了幾個在跑步的，沒有任何行人。程起還是在下城上班時和同事來這裏吃過幾次中飯，晚上來這裏這是第一次。
他一個人沿著岸邊漫無目的地走著，明豔了一天的哈德遜河，此刻含蓄收斂，靜如處子，卻撩人心波。
水中月，鏡中花，虛幻得如同剛剛和程洛近得幾乎可以把她摟在懷裏的瞬間。程起想起自己那一刻的大膽，不由笑出了聲。沒想到近40年的人生中，還能有這種追女孩的英雄膽色。第一次約人，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約會，居然就獅子大開口讓人家直接做他的女朋友。這果子要知道了，會不會重刷對他的偏見，開始新一輪的英雄追捧？
可是，他程起憑什麽有這樣的膽色？就憑那塊9分熟的8oz牛排，還是那尾流著哈喇子的龍蝦？ 他居然忘了自己在程洛眼中的第一印象，沒有工作，又被離婚，生孩子那檔事，還不行。就這，還想要人家做他的女朋友。。。
程起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程洛在做什麽，是不是也在列舉著他的種種殘疾，躺在床上，被他的不自量力逗得哈哈大笑。
這樣的場景讓他笑出了聲，他無法解釋為何自己心裏一點被拒絕的痛苦都沒有，她那聲“No” 不但沒傷他的自尊，反讓他生出嗬護她的本能。他反省著自己，可能孤獨成疾，體內的男性荷爾蒙沒處安置，趁著酒意趁著夜色，才會蹦出那句沒經過大腦的話。
他感覺特能理解程洛，覺得這樣的她才真實。這個年齡，鬼才相信什麽“愛上你愛我的感覺”，那些都是十七八歲時的衝動，而他肯定是被“他的夜景”忽悠了一把，做了一件自己在十七八歲時都沒勇氣做的事。
想著想著他興奮起來了，原來自己還沒那麽老，至少比那個程洛心理年輕。他還能一見鍾情，還能有玩浪漫的情懷。程起越想越得意，居然吹起了口哨。哨聲瞬間打破了河邊的寧靜，餘音回繞，程起才驚覺已是深更半夜，趕緊停了他的口技絕活，轉身找出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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