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23 曹溪一覺

來源: 不換肩200 2021-11-04 06:31:40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94348 bytes)

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播梵音於禪話  傳大悲於有緣

 

三、降魔藏師
  如同破灶墮禪師一樣,這又是一個不知道真正的法號,而以外號當做法號的禪師。
  降魔藏禪師,生卒年我們現在已經無從知曉了。他俗家姓王,祖籍趙郡(趙郡的治所在曆史上多次變更,有時在今河北高邑縣,有時在河北趙縣。)他的父親是安徽亳州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員,所以降魔藏禪師從小就跟隨著父親在亳州生活。
  降魔藏禪師是個非常奇特的人,自己的父親是個公務員,可是他在還是個兒童的時候,居然不跟隨自己的家人學習儒學和世法,而是找了個出家師父學習佛法。別家的小朋友都喜歡三五成群的約在一起玩,可是小小的降魔藏禪師卻喜歡一個人找個清淨的地方獨處。
  亳州曆來有很多的厲鬼,並且常常興風作浪變化異形來恐嚇甚至危害群眾。弄得亳州城裏城外的很多人,都不敢一個人到處亂走,尤其是在荒郊曠野,更是沒有誰敢一個人單獨行走的。
  可是我們隻有七歲的降魔藏禪師卻從不相信這個世界有什麽妖魔鬼怪,自然就更不會害怕什麽惡魔厲鬼了。因為他喜歡清靜,所以他常常一個人在一間空屋子裏待著,並不擔心有什麽鬼魅魍魎來找自己玩。有時更是一個人跑到野外空曠的地方待著,也不害怕有什麽鬼怪來把自己擄走。
  別說七歲,就是十七歲二十七歲三十七歲的人,叫你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待著而不起任何的膽怯慌亂之心,恐怕我們現在很多人都辦不到。由此可見,我們小小的降魔藏禪師,那是膽氣過人,非常人可比啊。
  等到年齡長大以後,降魔藏禪師那就更不把什麽妖魔鬼怪放在心上了,所以大家都送了他一個外號,叫做降魔藏。
  隨著年齡的增大,降魔藏禪師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正式拜個師父學習佛法才是。於是,他來到了廣福院找到了明讚禪師,要求學習佛學課程。
  明讚禪師一眼就看出降魔藏禪師是個可以重點培養的人才,一番對話過後,降魔藏禪師語出常情,非一般人所能及。明讚禪師感到非常高興,立馬就收下了降魔藏禪師。不但在寺中給他安排了具體的工作,並且親自指導降魔藏禪師學習《法華經》。
  《法華經》是佛教非常重要的一部經書,即使是禪宗人士,對於此經曆來也是非常重視的。《法華經》強調不分貧富貴賤,人人都可成佛。這種思想,佛教的任何宗派,都是樂於接受的。
  從小就聰明伶俐的降魔藏禪師在明讚禪師的指導下,隻用了個多月的時間就把這部經書徹底的領悟了。明讚禪師非常的滿意,既然麵試和筆試都合格了,明讚禪師立馬就給降魔藏禪師落發,並且給他授了具足戒,如此一來,降魔藏禪師就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僧人。
  降魔藏禪師除了學習律宗的相關知識外,還外出四處參學,隻要是自己認為有名的寺廟,有名的禪師,沒有不登門拜訪求教的。在這期間,降魔藏禪師傾心於禪宗南宗,所以重點學習南宗的頓教法門,可惜的是,今天的我們已經無從知曉降魔藏禪師到底是跟隨慧能大師學習禪宗課程,還是跟隨慧能大師的哪個弟子學習禪宗課程了。
  降魔藏禪師學習是非常刻苦的,就在學習南宗頓教將要捅破最後那層紙的時候,神秀大師在北方聲譽鵲起,勢壓各方。於是降魔藏禪師便背著小包袱,來到了荊州當陽度門寺找神秀大師學習禪宗北宗課程。
  降魔藏禪師見到神秀大師之後,兩人進行了一場頗有禪意的對話。
  神秀大師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降魔藏禪師道:“降魔藏。”
  神秀大師道:“你叫降魔,可是我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山精木怪,莫非你要作魔不成?”
  降魔藏禪師學習了很多年的南宗頓教,回答自然不落俗套:“有佛才有魔。”
  神秀大師作為弘忍大師門下的大師兄,對於南宗頓教的種種作略,還是非常了解的。所以,對於降魔藏禪師的回答,神秀感到非常的滿意:“你要是魔的話,必定會居住於不可思議的境界啊。”
  但是對於神秀大師的讚賞,降魔藏禪師沒有接受,反而更進一步的回答道:“就連佛也是空,又哪裏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境界呢?”
  對於這種絕對的南宗頓教的語言和思維,神秀大師身邊的弟子們聽了,一個個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進而對降魔藏禪師欽佩不已。
  當然,神秀大師對此也是非常滿意的,於是便留下降魔藏禪師在身邊學習深造。
  沒過多久,降魔藏禪師就從神秀大師那兒畢業了。離開的時候,神秀大師對降魔藏禪師道:“你與少昊之墟有緣,你往那兒去吧。”
  少昊之墟,就是現在的山東曲阜。古代那些得道高僧們的懸記,曆來是不會錯的。所以降魔藏禪師離開神秀大師後,在外麵參學遊方了幾年,於唐玄宗開元年間,按照師父的懸記,來到了山東泰山靈岩寺居住。
  在靈岩寺,降魔藏禪師因為對於禪宗南宗和北宗的教義都有相當的造詣,所以前來找他學習的僧人越來越多,影響深遠。逐漸的,降魔藏禪師就把靈岩寺打造成了北方的一個禪學中心。
  降魔藏禪師雖然皆習禪宗南北宗,但是他最終從神秀大師門下畢業,所以他的思想和禪法,歸根到底還是以神秀北宗為主。所以降魔藏禪師在泰山靈岩寺教授學僧時,除了理論知識外,還非常嚴格的要求僧人們坐禪的。
  所以,白天學習和勞作,晚上坐禪修行,就成為了每個僧人寺院生活的全部。
  可是僧人們白天勞作,並且堅守過午不食的佛訓,晚上還不睡覺而去坐禪,這樣下來,很多僧人在坐禪時,都不能很好的保持禪定狀態。一個個不僅身體疲憊,而且哈欠連天,睡意此起彼伏,並且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根本就沒法製止。
  降魔藏禪師一看,這樣不行啊,大家的時間浪費了,還不能收到坐禪的效果。看來,得想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才是。
  於是,降魔藏禪師找來很多茶葉,分發給每個僧人,讓他們隨身攜帶,並且允許他們可以在需要時隨時飲用。
  北方本來沒有喝茶的習慣,可是為了抵禦睡魔解除疲乏,也為了充饑之需,於是每個僧人都在降魔藏禪師的帶領下,學會了煎茶和飲茶。
  不過,你別說,僧人們每天喝了茶之後,肚子也沒那麽餓了,更重要的是精神頭十足,睡意也逐漸的減輕了,坐禪時也更安穩了。寺院從上到下對於降魔藏禪師的這個舉措都是高度稱讚。
  這樣,降魔藏禪師便成為了中國禪宗史上禪茶的最初源頭,禪茶之道,曆朝曆代的高僧們都是非常重視的,許多高僧在禪茶上還留下了很多優美的傳說和故事,並且禪茶之道一直流傳到今天都沒有衰竭之象。
  降魔藏禪師雖然在少昊之墟聲譽鵲起,並使泰山靈岩寺成為北方的佛學中心之一,可是他的徒弟們似乎就沒那麽爭氣了。唐玄宗開元二十年,公元732年,神會大師在滑台大雲寺開設“無遮大會”,為禪宗南北宗定宗旨。降魔藏禪師的弟子崇遠禪師登台應戰,結果大敗而歸。不僅給降魔藏禪師丟了臉,更給整個神秀北宗丟了臉。
  降魔藏禪師在泰山靈岩寺弘法數十年,有一天,他終於感到自己的時日不多了。於是,他把自己的弟子們召集了過來:“我現在已經是個老朽之人了,任何事物都有個最終的歸處,現在就是我回歸的時刻了。”說完這話後,降魔藏禪師就圓寂了,享年九十一歲。

第五節 遺身養獸

  當弘忍大師的徒子徒孫們在忙著弘法時,弘忍大師的同門師弟牛頭法融的徒子徒孫們,同樣沒有閑著,他們一直占據著長江以南的江浙一帶,鍥而不舍的弘揚著牛頭法門。
  智威禪師,唐高宗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出生於江寧(今南京)迎青山一戶陳姓人家。
  智威禪師出生後,和別家的乖寶寶看起來也沒有什麽兩樣,天天都依偎在父母的身邊,享受著父母滿滿的溺愛。可是,在智威禪師四五歲的時候,這個父母眼中的乖寶寶卻幹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出來。
  這一天,當智威禪師的父母從外麵幹完活回來後,忽然發覺家裏的寶寶不見了。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自己的寶貝兒子,那可是心尖尖上的肉啊。
  智威禪師的父母急壞了,也嚇壞了。寶寶出什麽事了?是一個人走遠迷路了?還是被人販子拐跑了?他們發瘋似的四處尋找八方打聽,可是哪有什麽智威禪師的蹤影。智威禪師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的,卻也毫無辦法。
  不久後,有人告訴他們,前麵的天寶寺統法師新收了一個侍童,非常的聰明可愛,聽說這個侍童也是迎青山人,你們是不是去看看?
  智威禪師的父母聽說後,哪有不去一看究竟的道理呢。於是,他們立馬來到了天寶寺,進去一看,天啊,這不正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嗎。
  原來,小小年紀的智威禪師,竟然一個人偷偷的來到了天寶寺,找到了統法師出家為僧了。
  智威禪師的父母也沒辦法,孩子這麽小,就已經自己出家了,看來是上天注定的結果啊。再說了,隻要看到孩子好好的,自己就放心了。
  於是,智威禪師就在天寶寺跟隨統法師學習佛法。到了二十歲的時候,智威禪師又來到了幽岩寺受具足戒。
  長大了,智威禪師的視野和閱曆自然也就開闊和豐富了起來。此時,在江浙一帶,牛頭宗的聲勢最為顯赫。而當時最有名望的禪師,就是牛頭山佛學院第四任院長法持禪師。於是,智威禪師背上包裹,來到了牛頭山參拜法持禪師。
  經過數年的刻苦學習,智威禪師的禪法日臻完善,最終,在法持禪師主持的畢業論文答辯中,智威禪師在佛學院眾多學生中脫穎而出,勇奪第一。被法持禪師委任為牛頭山佛學院第五任院長。
  智威禪師主持牛頭山佛學院後,廣開禪門,致使江浙一帶的參學之士,競相前來牛頭山佛學院報名入學。
  有一天,一個叫慧忠的僧人前來院長辦公室報名入學,智威禪師一見慧忠,不由得脫口說道:“牛頭山的主人來了啊。”此話一出,周圍的僧眾都不由得大吃一驚。
  慧忠和尚進入佛學院後,老老實實的跟隨著同學們一起學習各種課程。
  忽然有一天,慧忠和尚前來拜別師父,說要去別的地方四處參訪。智威禪師自然不能強留,便讓他外出參學。
  佛學院裏多的是學生,走了一個慧忠同學,智威禪師還有那麽多的學生要教授,還有那麽多的僧務要處理,自然每天忙的不亦樂乎。
  這一年的夏天,智威禪師方丈室外院子裏的淩霄藤,本來正是開花繁茂的時候,卻不知怎麽的全部枯萎了。佛學院的僧眾一看,這個枯萎的淩霄藤放在這裏,太影響美觀了,於是,就想把淩霄藤砍掉,重新栽種點別的植物。
  智威禪師看見了,便出來製止道:“你們不要砍掉它。”
  侍僧道:“它都完全枯萎了,不但不長綠葉不開花,還到處飄落枯萎的葉子,而且有這些枯萎的植物在這裏也不好看,我們砍掉後,重新栽種點好看的植物來裝點師父的院子。”
  智威禪師笑著道:“它還沒有死,等到你們的慧忠同學回來後,它就會重新繁盛起來的。”
  慧忠同學,他都出去那麽久了,音訊全無,還會回來嗎?不過,既然師父都這麽說了,大家也隻能罷手。
  沒過多久,慧忠果真從外麵參學回來了。更神奇的是,院子裏本來已經完全枯萎了的淩霄藤,竟然全部充滿了生機,重新繁茂起來。牛頭山上所有的僧眾看到後,一個個都不由得咋咋稱奇。
  在佛學院眾多的學生中,智威禪師是特別看重慧忠同學的,認為他天資聰慧,可以把牛頭山佛學院的招生規模和影響力擴大。於是,智威禪師特意出了兩道題,來單獨對慧忠同學進行畢業論文答辯。
  智威禪師道:“莫係念,念成生死河。輪回六趣海,無見出長波。”
  慧忠同學回答道:“念想由來幻,性自無終始。若得此中意,長波當自止。”
  智威禪師又道:“餘本性虛無,緣妄生人我。如何息妄情,還歸空處坐。”
  慧忠禪師回答道:“虛無是實體,人我何所存。妄情不須息,即泛般若船。”
  智威禪師一聽,感到非常的滿意,認為慧忠同學完全領悟了禪法的精髓。於是,便立即委任慧忠同學為牛頭山佛學院第六任院長。
  牛頭山佛學院有了新的領導後,智威禪師便離開了牛頭山,來到了金陵延祚寺居住。
  唐玄宗開元十七年(公元729年)二月十八日,智威禪師預知自己要離開這個紅塵俗世了,於是他吩咐守在身邊的另一個得法弟子玄挺道:“我的師父法持禪師在這裏圓寂後,遺體直接扔到了山林中去喂養鳥獸。我圓寂後,也希望能效仿法持師父。所以你們不要給我準備什麽棺材墓塔之類的,直接把我放在山林中就是了,這樣的話,我的遺體還能讓鳥獸們吃上幾頓飽飯。”說完,智威禪師便端坐著圓寂了。享年七十七歲。
  玄挺他們自然不敢違背師父的遺訓,於是把智威禪師的遺體,抬到了山林之中布施鳥獸。
  古代的禪師,豁達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對比現在我們看到的眾多的豪墓,不知他們有何感觸。

第六節 曹溪一宿

  在慧安國師、神秀大師、法如禪師、智詵禪師、玄賾禪師、法持禪師他們的弟子各自占山據寺傳播禪法時,偏居嶺南一隅的慧能大師的眾多弟子也沒閑著。慧能大師雖然在生前的聲勢不如神秀大師和法如大師他們顯赫,但是慧能大師的弟子們,不論是在禪宗史上的曆史地位還是真實的修行境地,都是遠遠強過他們師伯們的眾多弟子的,這就大大的為慧能大師爭了光,並為最終使得慧能大師在弘忍大師的“十佳弟子”中一枝獨秀甚至一枝獨存,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永嘉玄覺,俗家姓名叫做戴明道,唐高宗麟德二年,公元665年,出生於溫州永嘉縣。
  因為玄覺大師的哥哥宣法師,是當時一個有名的僧人,而且宣法師的兩個兒子,也都出家為僧了,他們都居住在龍興寺。玄覺大師應該是受到了家庭環境的影響吧,所以他在八歲的時候,就到溫州開元寺出家為僧了。
  玄覺大師出家後,對於佛法三藏,都非常用心的去研讀,幾年下來,感覺非常有心得。而對於天台止觀法門,玄覺大師更是沉醉其中,日夜探玄,終至妙境。但是,玄覺大師並不自滿,又認真的研究起《維摩詰經》來了,苦讀細思之下,玄覺大師不由得恍然大悟,這才是我佛如來所要表達的真意啊。於是,從此以後,玄覺大師心境一如,再也沒有離開過《維摩詰經》的境地。
  玄覺大師除了博通經論外,對於佛家的戒律,那也是非常嚴格遵守的。
  不過,玄覺大師所遵守的戒律,比較奇特,甚或是獨一無二的。一般的佛教徒所遵守的最基本戒律之一,就是吃素而已。可是玄覺大師不僅僅是吃素,而且絕對隻吃原生態的野味素食。也就是說,玄覺大師隻吃山上自然生長的東西,比如野菜野果之類的。對於那些地裏種出來的東西,玄覺大師都是不入口的。因為玄覺大師認為,在地裏耕種任何糧食蔬菜水果,在人們鋤地施肥的過程中,都會有意無意的傷害無數的蟲子螞蟻蚯蚓之類的生靈。所以,玄覺大師隻吃山上自然生長的東西。當然,玄覺大師身上穿的,永遠是最簡單的粗麻布衣服。
  玄覺大師和他的哥哥都出家了,家裏就非常的麻煩了。玄覺大師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家裏麵就剩下母親和姐姐兩人,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什麽女人半邊天,永遠隻是一個神話傳說。女人在那個社會,是很難獨立生存的。
  於是,玄覺大師做了一個不論是在當時還是在現在,都是驚天動地異常另類的決定,他把母親和姐姐都接到了寺廟裏來,以便自己好照顧她們。
  任何時候的出家人,既然出了家,那就肯定要和親人斷絕關係的,那就肯定要和世俗的很多方麵斷絕來往的。你要是帶著親人出家,帶著親人一起住在寺廟裏,那你還算是個出家人嗎?
  所以,當玄覺大師把他的母親和姐姐都接到寺廟居住後,玄覺大師便受到了全寺上下所有人的非議和攻擊。
  但是,玄覺大師根本就沒把那些非議和攻擊當回事,他依然每天恭敬地看顧著自己的家人。由此可見,玄覺大師實在不是一個普通的僧人可以比擬的啊。
  樸素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終於有一天,玄覺大師的母親去世了。寺廟裏麵的僧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有兩個女流之輩住在寺廟裏,本來就引來了很多的非議。你照顧母親,在那個非常重視孝道的年代,還勉強說得過去。現在老人去世了,你的姐姐不可能還住在寺廟裏吧,她畢竟是個成年人了啊,應該能獨立生存的啊。於是,全寺上下都希望玄覺大師能把他的姐姐送走。
  但是,玄覺大師出人意外的依舊把他的姐姐留在了寺廟裏。這下,寺裏的僧人們就更加的不滿了。但是,玄覺大師根本不為所動。
  除了照顧姐姐外,玄覺大師更多的時間,都是在寺廟外一處僻靜的地方坐禪修行。
  有一天,寺裏來了一個六十來歲的遊方禪僧,法名叫做玄策。玄策禪師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僧人,他可是在六祖慧能大師手下悟了道的。悟道後,玄策禪師便外出四處遊方,這次來到了溫州開元寺。
  此時,玄覺大師正和姐姐在屋裏說點家常話。姐姐看到了玄策禪師,覺得這個老和尚不同凡響,於是便對玄覺大師道:“弟弟啊,你能不能去把那個老和尚請到屋裏來喝點茶聊聊天呢?”
  在古時候,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對於姐姐的話,玄覺大師自然是要聽的。
  於是,玄覺大師就出去把玄策禪師請了進來。
  進屋後,玄策禪師看見玄覺大師氣色不凡,非一般僧人可比,而其姐也並非一個普通的村婦,而是頗有丈夫之氣。
  玄策禪師自然樂意與這種人物交談。一番交流後,玄策禪師發覺玄覺大師說話暗合禪理。於是問道:“小師父說話暗合禪理,不知道師從誰家啊?”
  玄覺大師道:“我在寺廟裏學習了諸多的經論,並且認真研讀了天台止觀法門,不過對於禪理,來自於我自己學習《維摩詰經》,並沒有哪個師父教授和印證。”
  玄策禪師道:“威音王已前無師自悟可以,威音王以後無師自悟,隻能算是天然外道。所以過去諸佛,聖聖相傳,佛佛印可。”
  玄覺大師道:“我看師父也是悟道之禪師,那麽就請師父為我印證,怎麽樣?”
  玄策禪師笑著道:“在當今之世,我實在算不得什麽。我的師父曹溪寶林寺的慧能大師,乃是親受弘忍大師衣缽的禪宗六祖,其禪法登峰造極無人可及,而且德行兼備。慧能大師如果能給你印證的話,那就太好了。而且你如果想去找慧能大師印證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玄策禪師四處遊方,除了參學外,還四處傳播慧能大師的頓教禪法。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到處替曹溪佛學院打廣告,推薦優秀人才到曹溪佛學院去進修。前麵推薦了智隍禪師,現在又推薦玄覺大師,完全成了曹溪佛學院的流動廣告站。
  玄覺大師一聽,不由得喜出望外,立馬拜謝了玄策禪師。
  不過,玄覺大師回過頭來看到姐姐,又不由得擔心的對玄策禪師道:“前不久我的母親才去世,而曹溪寶林寺遠在千裏之外,我怎麽可以把姐姐一個人丟在這裏無人照看呢?”
  姐姐卻道:“弟弟你盡管放心的去參學,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但是玄覺大師依舊不放心,直接來到了方丈室,向方丈說明了原委。
  不料方丈一聽,大為高興。慧能大師的名號,自己早就聽說過了,隻是礙於自己也是一寺之主了,沒有必要也不好意思去拜訪。現在自己的寺廟裏有人要去參訪求證,如果成功回來,豈不是美事一樁。自己寺廟的知名度和自己的影響力,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這就好像現在那個學校的學生被推薦到清華北大之類的學校去深造,那這個學校的校長和班主任還不笑得嘴巴都合不上啊。
  於是,方丈非常大度的道:“玄覺,你盡管放心的去,你的姐姐就交給我照顧就是了,保證比你在的時候還照看得好。”
  玄覺大師非常感謝的告辭出來,不過還沒走兩步,方丈就探出頭來大聲的叮囑道:“玄覺啊,到了曹溪慧能大師那兒,千萬不要忘了說你是從我開元寺出來的哦。”

  溫州開元寺至曹溪寶林寺,一千多公裏的路程,玄覺大師和玄策禪師硬是用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這一年,玄覺大師三十一歲。
  到了曹溪寶林寺,玄覺大師拄著錫杖,和玄策禪師一起去參見慧能大師。
  到了禪堂,見了慧能大師,玄覺大師也不說話,而是繞著慧能大師走了三圈,然後振錫而立。
  這完全就是一個資格禪師的做派嘛,慧能大師一見,一下就覺得這個僧人還有點意思,於是便道:“你是個出家人,難道不知道僧人要具備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嗎?怎麽能如此沒有禮貌呢?”
  玄覺大師道:“生死事大,無常迅速,那個還有什麽閑工夫去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哦。”
  慧能大師道:“那你怎麽不體取無生,了結無速呢?”
  玄覺大師道:“體即無生,了本無速。”
  慧能大師不由得讚歎道:“佛法就是這樣體悟的啊,就是這樣體悟的啊。”
  慧能大師這話一出口,周圍的同學們一個個都感到非常的驚訝,因為慧能大師平時機鋒銳利,學生們很難跟得上師父的思維。再加上慧能大師教學嚴謹,平時很少認可那個學生。可是玄覺大師剛來沒多久,就受到了慧能大師的表揚,大家自然感到有點驚訝了。
  玄覺大師看到慧能大師認可他了,這才重新整理好儀容,上前去跪拜慧能大師。行完禮後,就要告辭而去。
  慧能大師依舊沒有放過玄覺大師,繼續不動聲色的勘問道:“你這樣是不是回去得太快了點啊?”
  玄覺大師同樣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出來:“我的本體如如不動,又哪裏有什麽快不快的問題呢?”
  慧能大師繼續勘辯道:“那麽誰又知道你的本體是如如不動的呢?”
  玄覺大師道:“這個隻是師父你自己產生分別之心而已。”
  慧能大師讚歎道:“你對於無生的真意,看來是徹底的了解了啊。”
  但是對於慧能大師讚歎中隱藏的玄機,玄覺大師依舊沒有上鉤,依舊把嘴巴封得牢牢的:“既然是無生,又哪裏有什麽真意呢?”
  慧能大師道:“那麽這個無意又該怎麽來分別呢?”
  玄覺大師道:“即使有所分別,依然不是這個無意。”
  慧能大師這下才徹底的表揚他道:“你已經通過論文答辯,可以畢業了。今天天色已晚,就在我這裏留宿一夜吧。”
  玄覺大師看到外麵漸漸昏暗的天空,想到走夜路實在是有些不方便,於是立馬就答應晚上住在曹溪,明天天亮了再走。
  所以,玄覺大師就成為了中國禪宗史上非常罕見的隻上了一天學就拿到畢業證書的學生。所以當時的人們都把玄覺大師叫做“一宿覺”。
  第二天一早,玄覺大師來到慧能大師的方丈室,和師父告別。慧能大師帶著一幫弟子把玄覺大師送出山門。玄覺大師走出去十來步,然後振動錫杖三下道:“自從一見曹溪後,了之生死不相幹。”說完,玄覺大師便頭也不回,大踏步的向前而去。
  對於玄覺大師來到慧能大師處隻幾句話就通過了考試,現在的學術界普遍有一種誤解,那就是很多人認為玄覺大師本來就已經悟道了,來不來慧能大師這兒他都是一個悟道之人。對於這個看法,紅塵洗夢卻不這麽認為。
  這就好比某個學生自己看教材然後做作業,作業做好了,自己感覺非常好,可是作業做得正確嗎?你自己認為是正確的,但是也可能是錯誤的,而且還可能有什麽不足或者別人可能有更好更妙的答案。所以,當你拿著你得意非常的作業去找一個當世最為頂尖的老師批閱時,這個老師表揚道,對,作業就是這麽做的。那麽你的心一下就會踏實下來,你才能堅守住自己多年來努力的方向,並且在這個方向上走得更遠。
  所以縱使玄覺大師在慧能大師那兒問答得滴水不漏,但是,正因為慧能大師的肯定,才使得玄覺大師吃下了最後的那顆定心丸。有當今禪學第一人的認可,玄覺大師才能最終確定自己多年來的理解和悟境是準確無誤的。他才能一輩子安心在自己的理解和悟境上,並且持續前進。所以,玄覺大師才會在離開慧能大師的時候,信心滿滿的說道:自從一見曹溪後,了之生死不相幹。而這,才是一個禪者徹悟的表現。

  玄覺大師在溫州待了那麽多年,雖然學識深厚,禪法精深,可是始終卻默默無聞。不過,這次外出,竟然得到了國內頭號禪師慧能大師的親自點撥和印證,並且拿到了曹溪佛學院這種頂尖佛學院的畢業證書,那簡直就是一步躍龍門啊。
  所以回到溫州,玄覺大師沒有選擇山居宴坐,而是來到了龍興寺弘法。此時的玄覺大師已是名氣大振,身價倍增。周圍一帶那些有名望的人一個個都登門來套近乎拉關係,四麵八方趕來找他求學的僧眾也是絡繹不絕。一時間,龍興寺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不過,這種火爆的場麵,引起了玄覺大師一位好朋友的非議。玄覺大師的這位好朋友就是當時大名鼎鼎的天台宗第八祖左溪玄朗。
  玄朗法師素以宴坐山林著稱,所以,他對於玄覺大師和眾多的人物交接,對於龍興寺這種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情況很不以為然。於是,專門給玄覺大師寫了 ,善意的提醒道:“出家人山居宴坐,才是正道啊。住在山裏,可以坐看風起雲湧,耳聽溪聲潺潺,猿啼鳥鳴,更可縱目千裏,心曠神怡,豈不美哉。閑時鋤頭當枕,細草為氈。遠離俗世的爾虞我詐你爭我奪,實在是一件美妙的事啊。一個人如果耽樂於世俗的繁華,人情的熱鬧,那是還沒有開悟的表現啊。老兄哪天有空的話,可以來我這裏坐坐吧。”
  玄覺大師接到信一看,自己的這個老朋友還沒有徹底悟道嘛,還沉迷於山林的清閑享樂之境,執著於講經說教之中。於是回了 ,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一個人如果沒有悟道就跑到山林中居住起來,那麽這個人必定隻見其山,而忘其道。如果一個人沒有住在山林裏而先領悟了佛法真意,那麽這個人隻見其道,而必忘其山。忘山則道性怡神,忘道則山形眩目。所以見道忘山者,即使是居住於繁華俗世,其內心依舊是平靜如常的。而見山忘道者,就算是居住在幽靜的山林中,其內心依然是喧鬧不平的。”
  兩相比較,玄覺大師的見解和境界,自然是要遠遠高過玄朗法師的。
  所以,玄覺大師並沒有理會別人的非議,繼續在龍興寺熱火朝天的弘揚著曹溪禪法。
  玄覺大師在龍興寺招收了很多的學生,其中惠操、惠持、等慈、玄寂等等,在玄覺大師那裏畢業後,都成為了當時比較有名的禪師。而玄覺大師的另一名高麗國的入室弟子宣禪師,畢業後回到高麗國,更是把玄覺大師的禪法傳到了國外。從而成為禪宗史上第一個把真正意義上的禪宗頓教傳播於海外的禪宗弟子。
  有一天閑來無事,玄覺大師帶領著幾個得意弟子到龍興寺西邊的岩石上遊玩。玄覺大師站在高高的岩石上,望著不遠處的龍興寺喟然歎息道:“來這麽多的人,拿著那麽多的旗幟花籃,把道路都堵滿了,有這個必要嗎?”
  宣禪師、惠操、惠持等人聽師父這麽一說,都踮起腳尖往龍興寺方向看,除了山林和寺廟外,哪裏有什麽人潮旗幟之類的啊。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不曉得師父到底在說什麽。
  唐玄宗先天二年(公元713年)八月三日,慧能大師在自己的故裏國恩寺圓寂。同年十月十七日,一向身體倍兒棒,而且正值盛年的玄覺大師,竟然出人意料的在龍興寺自己平時宴坐禪居的地方,端坐著進入禪定狀態,然後就在定中圓寂了,享年四十九歲,整個寺院的僧眾都感到悲痛欲絕。
  玄覺大師圓寂後,大家決定把大師安葬在寺廟西邊山上一處向陽的地方。於是,在十一月十三日,大家便抬著玄覺大師的靈柩來到了西山。因為玄覺大師出殯的消息早就傳開了,所以,這天前來送行的人,簡直就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各種花籃,各種旗幟,數不勝數。
  惠操禪師等入室弟子自然是走在最前麵的,惠操他們到了山上站在岩石上,回頭一看,從寺廟一直到西山的路上,人潮洶湧,旗幟遮道,他猛地一愣,隨即拉著惠持和宣禪師道:“我終於明白師父的話了,我終於明白師父的話了。”
  惠持和宣禪師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師兄,怎麽了?”
  惠操把他們拉上岩石道:“記得不,前不久師父就是站在這裏,望著寺廟那邊喟然歎息道:‘來這麽多的人,拿著那麽多的旗幟花籃,把道路都堵滿了,有這個必要嗎?’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現在是不是就是師父說的那個樣子?”
  大家一看,果真如此啊。這一下,師兄弟們不由得更加的佩服起師父來了。師父真是神人啊,一個人站在岩石上,竟然可以看到後來眾多的僧眾來給自己出殯的情形,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啊。
  玄覺大師圓寂後,當時大唐的碑文第一高手李邕親自為他撰寫了《神道碑》,玄覺大師的俗家弟子慶州刺史魏靖,把玄覺大師的文章整理編輯成了一本書《永嘉禪宗集》。這本書誕生後,對後世影響巨大,曆朝曆代不論是僧眾還是在家的居士,都非常喜歡閱讀這部著作。
  兩百多年後吳越忠懿王錢弘俶也非常喜愛這本書,不過當他看到《永嘉禪宗集•三乘漸次第七》“然三藏之佛,望六根清淨位,有齊有劣,同除四住,此處為齊。”這個地方時,卻對這些句子搞不明白。於是他馬上把德韶國師喊來,指著這幾句問道:“國師,這是什麽意思?”。
  德韶國師接過來一看,馬上回答道:“這是天台宗的話語啊,大王想要得到正確解釋的話,應該找天台宗的門人來問問才是。”德韶國師雖說是當時法眼宗的掌門人,可是別家的宗旨,最好還是他們自己的門人來解釋更好些啊。
  於是,錢弘俶又找來天台宗十五祖螺溪義寂法師,把自己搞不懂的那些話語翻出來,詢問義寂法師。義寂法師道:“這些話語,出自於《法華玄義》一書中。不過,這些天台宗的教典,絕大多數在唐末五代的戰亂中灰飛煙滅了,所以我雖然號稱天台宗十五祖,其實天台宗的很多典籍我都是沒有看過的。不過現在天台宗在高麗國非常盛行,他們那裏保存有相當完備的天台宗典籍,大王有心的話,何不派人去迎取過來呢?”
  錢弘俶一聽,二話沒說,立馬就派出使者到高麗國去求取天台典籍,當然,使者口袋裏的錢是帶足了的。任何時候,沒得錢這個東西,你是很難把事情辦好的。
  高麗國國王一看那麽多的金銀財寶放在自己麵前,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於是立馬委派諦觀和尚為代表,把天台宗的典籍整理了一部送到中國來,從而使得天台宗在國內重新獲得了新生。
  看來,精通天台教義的玄覺大師沒有想到,自己的書在兩百多年後,還能起到中興天台教義的重大作用。
  當然,玄覺大師最有名的著作,還是他撰寫的《證道歌》一文。這篇韻文自從誕生後,就在社會上產生了巨大的反響,不論是儒家的頂尖宗匠,還是普通居士;不論是佛教別的宗派的法師,還是禪宗本家的禪師,對於玄覺大師的《證道歌》都是津津樂道的。《證道歌》不僅文采飛揚,而且深含佛理禪意,所以,凡是認真看過的人,沒有不獲得自己滿意的收獲的。
  並且,更為不得了的是,玄覺大師的《證道歌》,竟然出口到印度去了。
  我們都知道,中國的佛經,原本是從印度傳過來的,從來都是隻有中國人學習印度人撰寫的經典,卻沒有人聽說過印度人學習中國人的經典。可是,玄覺大師的《證道歌》誕生後,因為文采飛揚,而且深含佛理禪意,居然被印度的和尚翻譯成了梵文,然後帶回印度去了,而且在印度竟然一下就火爆起來。印度的佛教界都把玄覺大師的《證道歌》當作中國佛教界的經典之作看待,並且把《證道歌》稱為《證道經》。這就使得玄覺大師的《證道歌》成為中國禪宗史乃至中國佛教史上,非常罕見的可以出口到佛經原產地印度去的中國佛學著作。
  所以,曆朝曆代,玄覺大師粉絲眾多,而且,很多粉絲的追星程度,絲毫不亞於我們現在的這些追星族,甚至遠遠過之而絕無不及。
  清朝的雍正皇帝,也是玄覺大師的忠實粉絲之一。他不但親自為玄覺大師的著作寫序,而且還把玄覺大師的著作刊布發行,並且封玄覺大師為洞明妙智禪師。
  不過,玄覺大師最為瘋狂的粉絲,當屬唐憲宗元和年間的溫州太守杜賁,他閱讀玄覺大師的《證道歌》,完全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越讀,越覺得玄覺大師是個非常了不得的人物,越讀,越想親自見見玄覺大師。而且這個要見麵的念頭一出現後,就一發不可收拾。這就好像某個人吃了一個味道異常鮮美的雞蛋後,無論如何要去看看那隻下蛋的老母雞一般。
  身邊的幕僚一看太守有點走火入魔的態勢了,趕緊提醒道:“大人,玄覺大師已經圓寂上百年了,別說人,恐怕骨頭都爛了,你怎麽去見啊?”
  沒想到不說還好點,旁人這一說,杜賁立馬就來火了:“我說要親自去見,就要親自去見。你們這幫不愛學習不愛讀書的小人,哪裏知道相思的苦啊。”
  不過,話雖如此,玄覺大師畢竟埋在土裏上百年了,別說見不著,即使見著了,也許早就隻剩下幾根骸骨了。
  見不到自己心目中的頭號偶像,終究是件非常難受的事啊,也許這種感覺,隻有那些異常狂熱的追星族們能深有體會。杜賁雖然貴為太守,可是對此也毫無辦法啊。既然沒辦法,杜賁隻好天天喝酒解悶。
  這天,杜賁照樣在庭院中喝著小酒來化解心中的感傷和遺憾,這時,一個手下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太守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杜賁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陰沉著臉道:“你這個烏鴉嘴,本大人什麽不好了。”
  手下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口誤了,趕緊賠罪,然後道:“大人,在下剛得到消息,玄覺大師的墓因為年久失修,竟然垮塌了一大半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玄覺大師是大人心中的頭號偶像,所以在下立馬就給大人匯報來了。”
  玄覺大師的安身之所竟然垮塌了,這還了得。杜賁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幕僚吼道:“還傻站著幹什麽啊,趕緊召集人手修墓去啊。”
  於是,杜賁立馬帶著一大幫手下和工人來到了玄覺大師的墳前。看到玄覺大師的墓坍塌得七零八落的,杜賁簡直心疼的不得了,要不是有一大幫手下在身邊,他的眼淚肯定早就嘩啦啦的下來了。
  更讓杜賁傷心的是,玄覺大師的棺材竟然都露了大半出來。杜賁上前凝視著裝有玄覺大師的棺材,不由得感慨萬千,一層薄薄的木頭,竟然隔著兩個人,隔著兩個世界。
  忽地,杜賁傷感的心一下跳動起來,我把這層木頭拿開,不就可以看到玄覺大師了嗎。
  一想到這裏,杜賁的心立即激烈的跳動起來,隨即他便喊了幾個工人過來道:“你們把棺材給我好好的弄出來,然後打開。”
  旁邊人一聽,每個人都嚇了一大跳。開死人棺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這在任何時候都是一件非常忌諱的事情啊。身邊的幕僚趕緊上前勸阻道:“大人,把棺材打開,恐怕不太好吧。”
  棺材既然都露在自己麵前了,杜賁又怎麽會放過瞻仰自己心目中偶像的機會呢。於是,杜賁對著大家道:“反正我們都要重新修墓的,把棺材抬出來打開看看,沒事。”
  幕僚剛把嘴巴張開還想說點什麽,杜賁一下火了:“開棺材,馬上開棺材,我一定要看看玄覺大師,不論是人還是骨頭。”
  為了手中的飯碗,工人們不得已把棺材弄了出來,然後很快的就把棺材上蓋打開了。
  棺材被打開了,玄覺大師的真麵目終於露了出來。杜賁迫不及待的上前去瞻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一看之下,杜賁不由得驚喜交加。他激動的高聲大喊道:“你們都過來,都過來看看。”聽他的口氣,就好像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寶藏似的。
  周圍的人疑惑不定的圍了上來,一看之下,一個個不由得大為驚歎。玄覺大師圓寂已經上百年了,遺體竟然沒有任何的腐化現象,完全栩栩如生,就跟一個活人躺在棺材裏睡覺沒有兩樣。怪不得太守大人如此的崇拜他,看來玄覺大師真是個神人啊。
  杜賁直接跪拜了下去,叩頭不已,他終於見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而且這個偶像還給他帶來了如此巨大的驚喜。自然,周圍的人也跟著跪拜了下去。
  自己一生最大的願望滿足後,杜賁馬上叫人把棺材合上,並且立馬下令給玄覺大師建造了真身塔,以供後人瞻仰。
  後來的溫州刺史朱褒把玄覺大師的神奇事跡報告給了唐僖宗,唐僖宗立馬下詔,為玄覺大師敕封諡號“無相大師”。從而使得玄覺大師的稱呼又多了一個。至此,玄覺大師有真覺大師、元覺禪師、永嘉大師、一宿覺、無相大師、洞明妙智禪師、德明大士等稱呼,從而成為中國禪宗史上個人尊稱最多的禪師。

  玄覺大師的禪法思想,主要集中在他的《禪宗永嘉集》和《永嘉證道歌》中,尤其是《永嘉證道歌》,文字簡潔明了,卻又文采飛揚,更皆富含哲理和禪機,所以千百年來,無數的僧眾從裏麵吸取了眾多的養料來充實自己。我們也可以來看看玄覺大師《永嘉證道歌》裏的幾句主要話語,便可對玄覺大師的禪法一覽究竟:
  “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這句話通俗易懂,根本無需過多的解釋,相信很多的讀者朋友在自己的人生中都有過這樣深刻的體驗吧。人生如夢,似幻似真,相信隻有過來之人,才會真正的了解夢幻的虛妄不實。也隻有了悟之人,才能徹底的明白本來無一物的真諦。

  “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隻麽得。”
  取舍不得,卻就在這取舍不得中這樣子得。對於這句話,我們可以用一副對聯中的下聯來對照閱讀,意思就比較清楚了: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你有取之心,不對,可是你有舍之心,同樣不對。禪家所謂兩頭皆不立,中間亦不住。所以隻能是不可得中隻麽得了。
  事情來了,你去了,可是常常了猶未了。你去斷,卻常常斷無可斷。所以,何妨以不了了之呢。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玄覺大師這幾句話,深得華嚴宗一多互入一多相容,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之理,而且更富文采,含義更為雋永。
  無為守緣禪師曾經聽到師父上堂時列舉“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這句話,不由得恍然大悟道:“以一統萬,一月普現一切水。會萬歸一,一切水月一月攝。展則彌綸法界,收來毫發不存。雖然收展殊途,此事本無異致。”

  “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
  玄覺大師的這句話自從誕生後,就幾乎成了所有禪客的一句口頭禪,由此可見其影響力和生命力。
  禪,並不是端坐在那裏如如不動才能獲得,也並不是隱居於幽靜的深山老林才能體會。禪,是存在於一切行住坐臥之中的。當你能在生活的方方麵麵,人生的時時處處都能體會到禪意時,那麽恭喜你,你在不在意想不想要,禪,都已經來到你的身上安家定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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