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來小住，晚上出去瘋。問，都說個啥。答，都是身邊的事。
回想起來，自入歐美，都這樣。
凱撒寫的《高盧戰記》，一讀，就知道，他生於斯，長於斯。譯版的序言在很辛苦其中找“雄心壯誌”，一看就知道是聽水滸三國裏長大的。
實證之“實”，這樣說事看事的人裏，不難找到。遇到了，會信。
讀《古羅馬帝國衰亡史》《伯羅奔尼撒戰爭史》《費正清中國近代曆史論文集》《萬曆十五年》，就相信，如遇上了他們閑聊，一定都說身邊事。
讀一篇《張愛玲在台灣》，作者當時天天陪她。其詳記她的言行，全是對即看即逝身邊事的關心。難怪，讀《小團圓》《傾城之戀》《金鎖記》，沒想到過“小說而已”。曹操請蔡文姬續《東觀漢記》，沒人請張愛玲出來寫民國史，可惜。就覺得。
讀《史記》，感動，但不深。讀《報任安書》，有點意思。也有責怪，寫詳細點怎麽受宮刑的，那些刑後治療，蠶室怎麽個構造，天天吃什麽喝什麽，就不隻有點意思了。
讀完《範曄列傳》，就感覺讀《後漢書》是被耍了。很慫的這人，在那麽多章本紀列傳裏，可是咚咚鏘地辭當鐵砣子樣的擲。
讀論語通鑒李贄顧炎武，和跟“的哥”侃，一樣一樣的。下了車，誰誰，哪哪。
中國曆史由知到敢有丁點“我認為”，是在讀了完全不知道中國是個啥的洋人寫的曆史書之後。是《拿破侖傳》指導自己讀李誌綏《回憶毛澤東》高華《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後，覺得它們挺扯的。
至今的自己，項目逾五的帳單看不大明白，一開車就轉向，還是會動不動就“中國的事情”，所以連說“挺扯的”也不敢說不是扯。
由是有一悟：不是難得糊塗，而就是個裏裏外外的糊裏糊塌。臨死，連腳頭油芯子不熄不咽氣的正常有沒有都拿不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