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並非所有的喬木都能成棟梁

來源: jianadaren 2019-03-24 16:40:2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46135 bytes)

子簫 史學探研

轉眼就到了2019年,春節前整理房間,竟然發現友人送的一套大部頭的書還沒拆封,這是20151月出版的,由鄧力群擔任“總監製”,費時二十年才完成的《胡喬木傳》。

 

雖說對這種過於正規的讀物興趣不大,但前些日子剛好讀了李慎之先生的文集,其中多處談到過他的老上級喬木,現在換一種角度看看,也未嚐不是一件有意思的讀書方式。

 

該書的編寫組成員加起來差不多相當於部隊裏的加強班,除了胡木英(胡喬木之女)、朱佳木(胡喬木秘書)之外,還有七、八個人參與了編寫,加上一些打下手的,差不多有十幾個人。

 

這些姑且不談,我們奇怪的是,這部上下兩冊的巨著出版之日,僅由澎湃新聞經授權刊發該書“後記”,各級宣傳機關和黨報黨刊卻相當低調。

 

此外,習慣於審查別人文字的前中宣部長鄧力群先生,主編這部書時,發現要送審的單位更多,有中央辦公廳、中央政策研究室、中央黨校、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黨史研究室、社科院、發改委、新聞出版總署等七、八個單位。著手擔任組長時,鄧力群已經80歲,為了編完這部書,他堅持活到了100歲,而他的老情敵李銳,這年也已經98歲了。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仁者壽”,也許很有道理,不過有心理學家研究分析,長壽的主要原因還是基因,其次是心態,沒心沒肺的人也能長壽。

 

此時,躺在病床上的“總監製”,年滿100歲的鄧力群摸著散發出油墨味的兩部精裝大部頭的著作,流下了兩行老淚,一個月之後,他欣然地跑到馬克思那裏匯報工作去了。

 

被人們稱之為“左王”的鄧力群,是胡喬木最忠實的粉絲。

 

鄧力群原名鄧聲喈,喈的本義是鳥鳴聲,《詩經》中有一句:

“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但自從他遇到胡秘書之後,這隻黃鳥便更喜歡“集於喬木,其鳴喈喈”了。

 

在毛詠芝的30多個大小秘書當中,要論才華,那是各有所長,而名氣最大的主要有這麽幾位:陳伯達、胡喬木、田家英、葉子龍、江青(後被人稱之為五大秘書)。

另外還有周小舟、李銳(兼職)、戚本禹、張玉鳳等等,其中江青和張玉鳳是生活秘書。

 

這此秘書當中,有二位在1966年先後自殺身亡,田家英44歲,周小舟與胡喬木同年,死時54歲。其餘的(生活秘書除外)幾位後來都去了秦城,唯一躲過牢獄之災的就隻有胡喬木了。

 

1941年到1966年,在長達25年的跟隨“主公”的日子裏,胡喬木被稱之為“改造的最好,心靈最美的知識分子”。

 

胡喬木生前曾經著手寫過一部《喬木自傳》,但不知何故沒有拿去出版。

這部八十餘萬字的《胡喬木傳》,沒有完全按照其自傳的內容照抄,這是對的。畢竟個人自傳有時會因記憶問題出現謬誤。

 

胡喬木出生於1912,原名胡鼎新,他比鄧聲喈大三歲。

“喬木”是後來參加革命後自己取的筆名,可能是因為筆名比真名的名氣更大,後來幹脆就叫了“胡喬木”。

 

據說此名也出自《詩經》,而不是出自植物分類學中的灌木、喬木、藤木。

《詩經·小雅·伐木》有: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穀,遷於喬木”。

 

正因如此,當他在延安遇到他心愛的姑娘李桂英時,就把她的名字改為“穀羽”,這位姑娘就是一隻被伐木人從幽穀中驅趕出來,落在喬木上的一隻小鳥。

 

《辭海》關於喬木的解釋是這樣的:

主幹明顯而直立,分枝繁盛的木本植物。植株一般高大,在距地麵較高處分枝形成樹冠。例如鬆、杉、楊等。

 

過去人們做房子,一般選用又大又直的喬木做棟梁,普通人家受經濟條件限製,大多用杉木。鬆木和楊木雖然也不貴,但容易腐爛,故不宜做房梁。杉木雖說又直又大,但由於生長期太快,材質較為疏鬆,用杉木做的房子,使用期限一般很短,故有錢人或者官府、寺屆等大型建築,都不會選杉木。然而其它結構緊密堅實耐用的喬木,往往長得不是很直,十棵樹當中,有一棵是直的就很不錯,所以並非所有的喬木都適合做房子,更別說成為棟梁。

 

喬木算是少有的、隻跟一個人相守到老也沒有任何花邊新聞的文化人,不像他的粉絲鄧聲喈,整風運動當中跟李銳的老婆範元甄談心,結果把人家談到床上去了。

 

喬木自己潔身自好,但對別人的風流事也從不多說一句。

當年他去窯洞找鄧聲喈談事,鄧走到門口說了一句“範元甄在裏麵”,喬木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後來見了鄧聲喈或範元甄,也從不提此事。

 

當年在延安,組織上最重視的是黨性,至於個人生活倒反而比較自由,“搞個男女關係不算什麽大事。”主公說得有道理。

 

1958年以後,喬木發現自己越來越跟不上領袖的思路,這期間他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到了文革前夕(1961年),主席同意他回家養病,他因禍得福,文革雖然也受到一些衝擊,後來因主席親自看望他便又安然無恙了。

 

1976年,毛澤東逝世時,江青不讓喬木參加守靈,於是他寫了一封信,似乎是檢討,又似乎是表忠心,江青把這封信公開出來後,還是不讓他參加守靈。

這是他人生最大的一次打擊。

 

1977年,小平出山已成定局,而此時喬木仍然賦閑在家,他的超級粉絲鄧聲喈找到王震,讓王震帶著喬木的檢討書去見鄧,王震在所有將軍當中,心思最為縝密,雖然外麵看上去很粗獷,其實是粗中有細,他考慮到小平出山後,將來一定需要一位在理論上可以幫上忙的人。

 

但為什麽又要帶檢討書呢?這是因為在反擊加傾翻案風當中,喬木為了自保,寫過一份檢舉小平同誌的材料。小平說,這沒什麽,當年人人要過關,像喬木這種膽小怕事的人也是迫於壓力。

 

喬木後來在配合“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討論時,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有人認為喬木是“左大王”,鄧聲喈是“左小王”,但據原社科院副院長李慎之回憶,這個頭銜用在喬木身上並不完全合適。

 

有時候,喬木右起來也相當徹底。不過到了最為關鍵時候,他能看出“主公”的臉色,所以轉起來很快,不像田家英那樣一根筋。

 

1956年匈牙利十月事件發生時,主公要求喬木寫個分析報告,喬木的觀點是支持匈牙利人民的行動,並建議主公全盤否定蘇聯的模式,走英美等西方發達國家的議會道路。不要說是在當時,就是現在這也是夠膽肥的想法,主公反複看了這份報告,並非無動於衷,後來雖然反其道行之,但也沒有因此對他這份報告過於責難。隻要不是背著他,主公私下對身邊的人還是比較寬容的。

 

五、六十年代,主公每次去杭州小住都會發牢騷說,我這哪裏住在天堂,分明是住在墳地裏。——當年西湖周邊,有將近一百多座古墓,其中包括“暗香浮動月黃昏”的作者林逋(林和靖)墓、錢塘第一名伎蘇小小墓以及武鬆、嶽王(嶽飛)等名人墓。

 

1964年,在杭州養病的喬木揣摩主公的意思,填寫下《沁園春•杭州感事》:

 

  穆穆秋山,娓娓秋湖,蕩蕩秋江。正一年好景,蓮舟采月,四方佳氣,桂國飄香。雪裹棉鈴,金翻稻浪,秋意偏於隴畝長。最堪喜,有射潮人健,不怕瀾狂。

 

天堂,一向喧揚。笑古今、雲泥怎比量。算繁華千載,長埋碧血,工農此際,初試鋒芒。土偶欺山,妖骸禍水,西子羞汙半麵妝。誰與我,吼風奇劍,滅此生光!

 

詞填好了,先給主公看,主公將後麵三句“誰與我,吼風奇劍,滅此生光”改為“誰共我,舞倚天長劍,掃此荒唐”。

 

浙江省有關領導一看,沒幾天把西湖邊上的古墓一掃而光,此舉不久便成為全國破四舊的樣板,一場文物浩劫從此展開。

 

八十年代重新出山後,喬木也經常是忽左忽右,讓人捉摸不透。

1983314日是馬克思百年祭日。37日,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學術報告會在中央黨校舉行,周揚作了題為《關於馬克思主義的幾個理論問題的探討》主旨報告,1983316日《人民日報》全文發表。

 

但突然之間就風雲巨變,周揚與胡喬木之間對待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的觀點上,劍拔弩張,針鋒相對。

 

當年的《人民日報》總編秦川寫下到這樣的見證文字:

 

321日,胡喬木在中南海中宣部的一間小會議室主持召集會議,大家分作兩排在鋪白色桌布的會議桌前坐下,閱讀中宣部給中央的報告。

 

周揚看得快一些。他氣色有些不對,想站起來說話,又坐了下去。突然,他舉起那本報告,擲在喬木麵前,連聲說:“這樣做法不正派,不正派,這樣做法不正派!”

 

坐在對麵的喬木大概震驚了:“你說什麽?說中央不正派?”

周揚憤怒了:“你們這樣不正派!”

瞪大眼睛的喬木把頭伸過來,麵對周揚:“你這是反中央!”

周揚:“你不要戴帽子!我是反對你胡喬木這個具體的中央委員。”

喬木:“你這是反中央政治局!”

周揚:“我隻是反對你胡喬木這個具體的政治局委員!”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這在黨內會議上是少見的……。

 

有人趕忙出來打圓場:“你們都是老上級、老領導,還是團結起來坐下說吧。”喬木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接過話茬說:“是啊,我和周揚早在上海就一起工作了。”

 

喬木稍微冷靜一下,問:“告訴你不要發表,為什麽還要發表?”

 

周揚說:“你來我家時沒有說過不讓發表,你隻是說異化部分要聯係實際,加強一下,修改以後發表。我沒法修改。既然大會都講了,講話稿也印發了,報紙為什麽不可以發表?”

 

喬木堅持說不聽招呼擅自發表是錯誤的。周揚重申他從未聽說過不讓發表。

 

周揚再次為自己辯護:“喬木說的是異化問題要聯係實際。”

 

會場歸於沉寂。有位領導(鄧聲喈)同誌突然站了起來,聲音大得驚人:“周揚同誌,我多年來都尊敬你,你是我尊敬的老同誌……”這句開場白之後是一番劈頭蓋腦的批判。最後他說:“希望周揚同誌認真學習鄧小平同誌在中顧委成立時講話,不要幹預中宣部工作!”

 

其實,關於馬克思理論,幾乎所有的理論學家都心知肚明,他們當中幾乎沒有人真正弄得懂,所以主公一再強調“要弄通馬克思主義”。

 

沒辦法,馬克思理論實在太深奧了。即便是恩格斯也經常跟不上老馬的思路,何況一般人。

 

在恩格斯眼中,能夠基本上弄通馬克思主義的隻有二個人,一是俄國的普列漢洛夫,另一個是德國的卡爾·考茨基。然而這兩個人都是列寧最討厭的家夥。雖然討厭,但列寧對考茨基《土地問題》一書卻給予了高度評價。

 

《土地問題》這本書五十年代初就有中譯本,可在北京大學圖書館,一個公認為中國文化水平最高的地方,《土地問題》一書直到八十年代末期,三十多年來的借閱紀錄上,卻隻有一個人。

 

所以不難看出,喬木與周揚關於馬克思異化理論的爭議,不過是意氣之爭。後來夏衍說,如果這個報告是喬木作的,那麽一點問題都沒有,怪就怪在周揚搶了他的風頭。

 

據說周揚一氣之下便住進了醫院。雖然文革時周揚坐了八年牢,但在批胡風和反右期間,更早在延安整風期間,他也沒少整別人,有人甚至給周揚安過中國的“文化沙皇”的稱號。

 

喬木對自己的理論水平很自信,但麵對真正的學者,他又表現出相當地謙遜。他跟錢鍾書之間的“友誼”,讓錢鍾書十分為難。

 

一方麵,在他的關照下,錢不僅順利地出版了百萬字的《管錐篇》,而且還分到了一套又大又舒適的部長樓。另一方麵,由於喬木常來,錢鍾書一些熟人便很少光顧了。

 

錢其實用不著太大的房子,他和一般的大知識分子有一點不同,別人都是滿屋子書,錢鍾書的藏書卻並不豐富,家中的藏書,主要是楊絳和他們女兒的,錢鍾書的書都在他的腦袋裏裝著,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據楊絳在《我們仨》一書透露,一開始喬木去看錢鍾書時,身邊總帶著一位警衛員,後來感覺到錢有點的不自在,馬上就不讓警衛員跟著他。

 

喬木很賞識也很倚重錢鍾書,請錢鍾書擔任社科院副院長,並且承諾他這個副院長可以不參加日常會議,不承擔任何行政工作。

 

雖然如此,喬木還是某些方麵還是有一定限度的。

有一次,喬木請錢鍾書為他改詩,錢鍾書真改了,而且改得很多,這樣一來,喬木就不高興了,他把改過的詩作給李慎之看,說:

 

“我做舊詩總是沒有把握,因此要請鍾書給我看一看,改一改,不料他給我改得這麽多,你看怎麽辦好?”

 

李慎之與錢鍾書是世交,都是無錫人,平常見麵就用家鄉話聊天,而且李慎之早年就當過周恩來的外交顧問,後來又跟鄧小平出訪美國,政治頭腦比錢鍾書強很多。

 

在李慎之的提示下,錢鍾書意識到自己改“錯”了,就給喬木去了封信:

 

“我恍然大悟,僭改的好多不合適,現在讀您來信,更明白了。我隻能充個‘文士’,目光限於雕章琢句;您是‘誌士仁人’而兼思想家。我上次的改動就是違反了蒲伯的箴言……”

 

此外,喬木對季羨林、聶紺弩也很照顧。

 

季羨林說:

 

“他到我家來看過我。他的家我卻是一次也沒有去過。什麽人送給他上好的大米了,他也要送給我一份。他到北戴河去休養,帶回來了許多個兒極大的海螃蟹,也不忘記送我一筐。他並非百萬富翁,這些可能都是他自己出錢買的。”

 

喬木經常去看聶紺弩,並且為聶紺弩的《散宜生詩》作序。有傳言說聶紺弩曾不滿喬所作的序,顯然隻是傳言。

 

作家王蒙八十年代因寫意識流小說等遭到很多人的非議,喬木在很多公開場合幫王蒙說話,不僅如此,他還推薦王蒙當了文化部長。

 

電影《芙蓉鎮》一度在中宣部審查通不過,是喬木站出來“為《芙蓉鎮》辯護”,這才得以公演。

 

還有周作人的書後來得以出版,也得歸功於喬木。

 

有人說,喬木把自己最好的一麵給了作家們,而另一麵卻讓人看不懂。跟學者、作家們在一起,他很謙虛,但對政治家們,除了主公和小平同誌,能入他法眼的很少。

 

他對耀邦說,你水平不行,以後寫東西先給我看,我幫你修改。

而耀邦對他的評價則是:

一日無君,則惶惶然。

 

在揣摩主公意圖方麵,耀邦的水平真的比喬木差得遠,如果有他一半,也不至於……但這樣的話,耀邦就不是耀邦了。

 

評價一個人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多數人往往以自己的主觀情緒為標準,這在心理學裏麵叫做“先入為主”。其實,離開了大環境,每個人都是“向善”與“向惡”的一麵,所以古希臘先賢把“認識你自己”作為人生智慧最高的標準。Philosophy一詞最早在希臘語裏,並不是哲學的意思,而是愛哲學,柏拉圖認為,人是掌握不了哲學的,隻有愛它的資格。

 

 

幾千年來封建專製,讓國人的思維模式十分獨特,說他僵化吧,有時候一個個比鬼都要精明;但把這些人合在一起的時候,往往又群體性地表現出一連串弱智的行為。義和團的大師兄給每個人喝碗水,說是可以刀槍不入,一個個還都真敢往洋人的槍口上撞;五八年放衛星,下麵報畝產三萬六千斤,報紙也就這樣登。

 

有人說那是過去的事,現在的人可沒這麽傻。可我們每天打開微信,裏麵盡是一些每天堅持吃這個可以長壽,每天做那個動作可以消除百病,一會兒是專家說的,一會兒是老中醫說的,可從來沒有一種說法拿得出實證的數據。

 

更有甚者,一個名叫羅振宇的中年油膩男,聲稱可以把知識裝進膠囊,,讓人隻需花錢(聽他的課),不用花力的就可輕易獲得,這種與多年前快速致富沒什麽兩樣的花招,竟然讓很多很多人趨之如鶩。

 

真正的科學,權威從來都不是證據。隻有經得起反複驗證的,既可證實又能證偽的才可以拿出手。這樣也不能說是鐵板一塊,穩如泰山,永遠沒有止境才是科學的靈魂,真正的科學最怕的就是太求穩,更遑論向後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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