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臉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和癖好，然而，有些人的癖好是無法被人接受的：他們沉迷於偷竊別人的東西，並非為了滿足物質需求，隻是無法抗拒內心的偷竊衝動。
今天叔要講的，就是一個偷竊癖女生的故事。
她出身優裕的中產家庭，大學期間去俄羅斯做交換生，卻多次偷拿室友的食材、小物件乃至衛生紙。被班長設計揭穿後仍然不改，繼續行竊，直到被俄羅斯人當場抓獲。
老師和同學不能理解，這個富裕而乖巧的女生，為什麽難以克製偷竊的欲望，直到聯係了她的家人，他們才發現，這位女生偷東西背後的秘密。
中國交換生的廚房出了賊
四月的俄羅斯喀山，仍然嗅不到一絲春的氣息，盡管落滿灰塵的積雪已經消融，覆蓋著地皮的還是去年那片枯草。
沒有課的時候，學生公寓沉悶而乏味，中國交換生宅在12平米的宿舍裏，日常隻有做不完的三餐、刷不完的國內綜藝節目。
外國人不能接受炒菜的油煙味，因此，來自L大學和M大學的學生隻能住在一起。
L大學的一名學生發現，自己冰箱裏的食物在減少，香腸甚至被切走了三分之一，這絕對不是無意中拿錯了。她貼了告示，警告偷東西的賊好自為之，沒想到小偷似乎在向她挑釁，第二天，香腸又短了一截。
她和同學吐槽了一番，大家認為，就是M大學的學生幹的。L大學的綜合實力更強，也是交換項目的牽頭舉辦者，L大學的學生們平時就很有優越感，出現了這種事，他們當然會首先懷疑M大學的學生。
L大學的學生們氣勢洶洶地找上門，M大學的學生也不甘示弱。M大學的班長羅美薇身材瘦弱，氣勢卻很凶猛，一個人舌戰L大學的同學，讓她們拿出證據。噪音驚動了胖胖的俄羅斯宿管大媽，她氣喘籲籲地跑上樓，罵了一句髒話。擼起半邊毛衣的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然後開始了高聲訓斥。
經過宿管一番轟炸，兩邊的學生都沒話可說了，嘀咕著回到了各自房間。丟東西的女生走的時候，把剩下的香腸扔到了垃圾桶裏，說了一句：“被老鼠吃過的東西，看著就覺得惡心。”
人散了，隻有羅美薇和L大學的班長吳悅悅留在廚房，兩人一個倚著冰箱門，一個坐在椅子上。
吵完架後的幾分鍾沉默，分外尷尬，兩人最終還是冷靜分析了下，決定想個辦法，把偷東西的賊揪出來。
羅美薇嘴上不饒人，心裏卻有絲絲縷縷不安的情緒在湧動。她想到，之前同校女生李淼莫名其妙丟東西，不是買化妝品時贈送的香水小樣丟掉，就是吃剩下的零食或衛生紙卷被人順手牽羊。
接連丟東西讓李淼疑神疑鬼，一會兒懷疑自己的記憶，一會兒猜測是同宿舍的杜佳琪作案，但杜佳琪家庭條件好，來俄羅斯父母給了不少錢，平時待人也很大方，因此，羅美薇總是覺得李淼小題大做。
羅美薇是班長，出國前，係主任再三叮囑她，到了國外大家就是一個集體，要互相幫助，互相依靠。為了化解矛盾，羅美薇去李淼的宿舍串門，旁敲側擊地提醒她們，不該做的事情不要做，同學之間也不要互相猜疑。
李淼聽了羅美薇的話，故意把衣櫃敞開，抽屜拉開，陰陽怪氣地說：“我這裏麵可是有不少好貨，唇膏、香水都是有貨號的，我倒要看看偷東西的人敢不敢把別人的東西拿出來用。”
羅美薇拚命回憶當時宿舍裏三個人的神態，猜不透她們的心理活動。不過，既然小偷對冰箱裏的食物感興趣，她和吳悅悅決定，用食物作為誘餌。兩人從宿舍樓對麵的超市買了一塊牛肉，商品簽上顯示1.37千克。羅美薇把牛肉的包裝用刀劃開一道口子，偽裝成已經開袋使用的樣子，然後塞進了冰箱的冷藏室。
她們商量好，輪流監督廚房裏的動靜，每個人負責半天。廚房的抽屜裏有把彈簧秤，隻要有人做完了飯收拾好東西，她們就立刻過來稱那塊牛肉的重量，這算是查找“真凶”最直接的辦法了。
吳悅悅認為，很可能魚不會上鉤，那就白白浪費了時間。但羅美薇似乎成竹在胸：“你等著瞧吧，不出三天，會有人自投羅網的。”
想出妙計的羅美薇，心裏有種隱約的忐忑，因為她知道，杜佳琪最愛吃牛肉。
被孤立的“小偷”
果然，在這項“搜捕行動”進行到第二天的時候，她們便成功抓到了杜佳琪的現行。
下午將近兩點，杜佳琪來廚房做飯，過了半小時把碗筷收拾好就離開了。在走廊一側佯裝看書的吳悅悅行動起來，躡手躡腳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發現牛肉的包裝紙已經被完全撕開。取來彈簧秤一量，牛肉果然變輕了。
廚房垃圾桶最上層，是杜佳琪倒掉的剩菜。從殘渣裏看得出，她午飯做的是番茄燉牛腩。
吳悅悅把羅美薇叫到了廚房，給她看了這些證據。羅美薇靜靜地聽完，並沒有表現太多驚訝。
羅美薇認為，不應該把事態擴大，畢竟大家還要在一起生活將近三個月時間。她會去找杜佳琪談，也許她隻是喜歡占小便宜而已，沒有認清事情的嚴重性。
臨走時，羅美薇讓吳悅悅答應她守口如瓶，可是，在留學生的小圈子裏，到處都是眼睛、耳朵和嘴巴，秘密根本無處躲藏。羅美薇還沒有找出時間約杜佳琪，李淼就和她在房間裏吵起來了。
李淼把睡夢中的杜佳琪揪起來，杜佳琪兩頰通紅，穿一身淺綠色的毛絨睡衣，頭發還有些亂，她眼神裏都是茫然，似乎也被激怒了：“你別血口噴人！我沒有……我說了我沒幹過這事……”
隔壁幾個宿舍的人都擠進了這個小小的屋子來看熱鬧，羅美薇盡力勸架，但沒有什麽效果。最初丟香腸的女生指責杜佳琪貪婪下作，杜佳琪矢口否認，引起了更多的指責，丟過東西的女生都認為是她偷了自己的東西。
同學們群情激憤，突然有人走到杜佳琪床頭，用力拉開了她的衣櫥。
一堆零碎的瓶瓶罐罐從櫃子裏滾落了出來：化妝品瓶子、頭花、幾包用了一半的餐巾紙、睫毛夾、小擺件，都是很不起眼的東西。
這時，有個女生喊道：“我的絲巾在裏麵！”她走過去，從雜物裏將一條米黃色的絲巾抽了出來。
其他人也都不吵了，紛紛湊過去，有的是找自己的東西，有的是好奇杜佳琪都偷了些什麽。
找到絲巾的女生一臉憤怒，轉身猛地將絲巾抽到了杜佳琪臉上。杜佳琪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著頭，半邊頭發遮住了臉。
羅美薇彎腰想要拉她一把，朝她伸出手去，她像沒有看到一樣，紋絲不動，羅美薇很無奈，把手又縮了回去。
看杜佳琪這個樣子，其他人都覺得很沒趣，罵了幾句便熄火了。直到所有人一個個繞過她離開，她還坐在地上，沒有爬起來。
回到宿舍，羅美薇就給係主任發了封郵件，詳細匯報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由於時差關係，第二天上午醒來，羅美薇才看到係主任發來的微信。她告訴羅美薇，她已經和杜佳琪通了電話，但杜佳琪不承認自己拿過別人東西，說所有人都在誣陷她。
羅美薇聽了這個消息又驚又氣，心想，都人贓俱獲了，不但不承認，還反咬別人一口，實在是無賴。
那天下午，羅美薇吃完飯準備去圖書館，路過廚房時，看到杜佳琪在炒菜。顯然，她避開了做飯的高峰期，就是不想碰見其他人。羅美薇試著和她打招呼，但她立刻冷漠地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所有中國留學生都和杜佳琪劃清了界限，大家見到她，會自覺把目光轉到一邊，像陌生人一樣。杜佳琪也在主動避開同學，她很晚才去做飯，獨來獨往，班級裏組織的一些集體活動，她再也沒出現過。
在異國他鄉，被本國人的圈子排斥，基本相當於社會性死亡。
天氣回暖之後，大家對戶外的熱情日益高漲，像山洞裏蟄居一個冬天的黑熊，恨不得從早到晚都待在外麵，接受陽光的洗禮，隻有杜佳琪失去了參與集體活動的資格。
一次周末，兩所大學的學生結伴坐高鐵去了趟莫斯科。回來的路上，大家互相分享零食，有人突然說了一句：“大家把包裏的東西都分了吃完吧，不然拿回去也是讓別人偷吃掉。”
車廂裏迸發出一陣哄笑。羅美薇不由皺了眉頭，她覺得這笑聲特別刺耳。
偷東西是不對的，但孤立杜佳琪，隻會繼續把她推向絕境，羅美薇想靠自己的努力把她拉回來。
回去之後，羅美薇上網查了關於偷竊者心理的資料，更加相信杜佳琪有心理疾病。羅美薇認為，杜佳琪物質上的東西不缺，之所以偷拿別人的東西，是因為自己內心渴望被關注，希望通過偷竊來引起別人的注意。她猜想，才20來歲的杜佳琪大概小時候缺乏關愛，或者受過什麽刺激。
羅美薇想主動接近杜佳琪，把她的心結打開，可杜佳琪根本不領情。有一次，趁著杜佳琪寢室沒有其他人，羅美薇敲開了杜佳琪寢室的門，可是杜佳琪一看見她，立刻說道：“我不想談那件事，你要是為這個來的，還是不要聊了。”
羅美薇尷尬地搓著手，一下子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話題。有時候連羅美薇自己也覺得納悶，杜佳琪對所有人都會投射出仇視的眼神，好像做錯事情的並不是她，反倒是被偷了東西的同學。
行竊被俄羅斯人當場抓獲
六月上旬，俄羅斯短暫的夏天到了，回國的日子近在眼前。為了不留遺憾，吳悅悅和羅美薇接連組織了幾次郊遊，杜佳琪照例沒有去。
這一次，大家去了蘇尤姆別卡塔樓，回來的時候筋疲力盡。他們還沒走到宿舍樓下，平時足不出戶的宿管大媽一反常態，走出樓門“迎接”他們。宿管盯著這群中國學生，說道：“你們知道嗎？你們的同學被抓到警察局了！”
羅美薇和一位男宿管打了輛出租車，去警察局“認領”杜佳琪。路上，男宿管將警察在電話裏說的內容又添油加醋，轉述了一遍。
杜佳琪中午在宿舍吃完飯，就下樓去附近街上的一家連鎖超市購物。她本來是去買蔬菜和水果，但不知怎麽回事，順手把一件內衣卷起來，塞到了自己的外套裏。她結完賬，剛邁步到出口，內衣釘著的磁扣就觸發了警報。安保人員趕過來將杜佳琪團團圍住，並撥打了102（俄羅斯報警電話）。杜佳琪立刻就癱了，她是被警察架著胳膊塞進警車的。
這個片區的警察局坐落在一棟老房子的一角，從側邊的樓梯推門進去後，羅美薇聞到了濃重的腐爛紙張的氣味。這是她第一次在國外進警察局，不由得有些緊張。
一個穿製服的矮胖男人讓她填幾張表，她看不懂那些複雜的俄文條例，警察告訴她隻管簽字。
過了一會兒，杜佳琪從裏麵出來了，看見羅美薇就哭著跑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在出租車上，羅美薇和杜佳琪一起坐在了出租車的後排。杜佳琪歪著脖子靠在車座椅上，像受了委屈的小孩那樣哭，似乎要把所有的驚嚇和不安都發泄出來。
羅美薇假裝聽不見。她以為上次發生的事情，能夠讓杜佳琪改過自新，但現在，她徹底對杜佳琪失望了。作為一個中國人，來警察局認領自己的同胞，她感到深深的恥辱。
前排的司機和副駕駛位置上的宿管都是俄羅斯人，羅美薇不願往前看，隻能扭頭望著車窗外的木房子、街道邊上的白樺樹。
回到寢室第二天，杜佳琪就收拾東西離開了。聽李淼說，學校勸她回去，通過領事館給她訂了回國的機票。
錢填不滿缺愛的心
係主任在給羅美薇的郵件中，提到杜佳琪已經回到了學校，她爸媽來了一趟，為了能讓杜佳琪繼續讀書，他們幾乎要給院長下跪。
杜佳琪的爸爸當著大家的麵，扇了她一個耳光，但杜佳琪很平靜地望著他，說：“你再打一下，我就死給你看。”她的樣子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又過了一個月，羅美薇和其他同學結束了在俄羅斯的學習，回到了國內的學校。
杜佳琪已經不在班裏了，聽人說，她轉到了新聞傳播學院，但羅美薇從此再也沒有在校園裏碰見過她。
羅美薇作為班幹部，和係主任等幾個老師坐在一起，飯吃到一半，有個老師問：“這個班原本有25個人，後來怎麽少了一個？”係主任便把杜佳琪當年在國外偷竊的故事又講了一遍，講的時候，他不時向羅美薇投來目光，像是在求證。
班主任老師提到，杜佳琪小的時候，父親還在部隊擔任領導工作，母親走南闖北做生意，就把她寄養在奶奶家。直到杜佳琪快要上小學，父親轉業回來，一家人才算團聚。
由於生意太忙，父母都很少有時間陪伴杜佳琪，父親偶爾教育女兒的時候，把部隊的習慣帶到了家裏，管教女兒就像訓練新兵一樣。
或許是杜佳琪記住了媽媽翻箱倒櫃找合同的樣子，希望通過讓東西丟失來吸引父母的注意。她開始偷偷把家裏的一些小東西藏起來，然後像看戲一樣，觀察父母的反應。
初中的時候，杜佳琪跟父母參加婚宴，偷了新娘的頭花，那次父親覺得顏麵丟盡，動手打了她，過後又十分後悔，帶她去看心理醫生。醫生建議父親多重視孩子的意見，然而父親還是改不掉嚴厲的作風，拆散了杜佳琪的初戀，從此杜佳琪和父母的關係日漸糟糕。
杜佳琪的母親總是給女兒很多零花錢，希望靠錢來補償女兒的童年，沒想到最後還是在國外鬧出了這樣的事情。父親哽咽著求係主任原諒他，他在部隊帶過那麽多兵，最後還是教不好自己的女兒。
在場的老師都感慨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羅美薇心裏也不是滋味。她曾經有很多機會走進杜佳琪的世界，而她逃避了，她和杜佳琪的交往，隻是作為班幹部的公事公辦。
2020年的國慶假期，羅美薇刷微博時，忽然收到一條陌生人的私信：
“謝謝你當年為我做的一切。那時候我也想改，想從頭來過，但實在太難了，我好像控製不住自己的手。這兩年我終於走出來了，我談了三場戀愛，這次應該確定了。他對我很好，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的過去，所以你也不用回複，就讓過去的都過去吧！”
點開頭像，發現這個用戶沒有任何資料，也沒有頭像，注冊時間是13分鍾之前。
杜佳琪畢業後，就和所有人失去了聯係，沒有人知道她如何走出陰霾，重塑自己，但這一句遲到的“謝謝”，讓羅美薇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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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馬福全
編輯 | 丹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