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行業是當下最卷、最累的行業,但在周光臉上,你似乎看不到太多“苦難”。他可能也是我們對話過的創業者/CEO 裏,最具“浪漫” 氣質的一位——這種特質,伴隨他的兩次創業。
2019年,周光創立元戎啟行(DeepRoute.ai )時,延續了與第一家公司 Roadstar.ai 相同的選擇 ,兩家公司名稱後綴都帶“AI”,但公司命運大不同:2019 年,創立不到兩年的Roadstar.ai 因創始團隊矛盾解散,幾乎在同一時間,元戎啟行悄然成立,後續周光以 CEO 身份出現。
Roadstar.ai 聚焦 L4 級自動駕駛研發,2018 年以 1.28 億美元 A 輪融資創下當時國內自動駕駛初創企業單輪融資紀錄,估值達 4 億美元,也成為該領域估值最高的初創公司;元戎啟行則從創立起錨定技術量產,如今已快速成長為國內智能駕駛領域最年輕的核心力量,合作車企包括長城、吉利、smart等,今年預計量產十幾款車,規模達 20 萬台。
第一次創業失敗,如今反倒成了元戎啟行的 “幸運”。按照周光的說法,那段經曆給他上了一門技術之外的課,也讓他明白連續創業者的價值:因為他們都踩過坑,再努力爬出來。
隱藏在公司名背後的,是周光對AI的執念。“我們創始團隊背景主要是 AI 為主,不是做編程出身的。” 從清華大學基礎科學班的本科,到清華高能物理研究中心的研究生,再到德克薩斯大學達拉斯分校的人工智能博士,周光說自己是 “原生 AI 人”,而元戎啟行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清晰:打造物理世界的通用人工智能。
在周光看來,正是有了這種技術信念,成立6年來,元戎啟行“少踩了很多坑”。2020年,元戎啟行做無高精地圖智能駕駛方案,2022年做端到端,2024年9月研發VLA 模型(視覺 - 語言 - 動作模型),該模型預計將於今年第三季度隨量產車型正式落地。
VLA 並非元戎啟行獨有,理想汽車也已將其列為核心技術方向,兩者的不約而同,體現出部分頭部玩家對技術路徑的共鳴。但智能駕駛行業的技術共識尚未形成,仍有不少玩家探索世界模型等其他方向。
今年6月,關於國內智能駕駛行業的發展,周光講了他的理解。他認為智能駕駛行業尚未收斂,技術會飛速迭代,並在這飛速的迭代下締造無限可能;麵對殘酷競爭,他認為,不務實沒有當下,不浪漫沒有未來,且行業變化越快,“浪漫” 越顯珍貴。
周光的 “浪漫”,是技術理想主義和對非共識的堅守 —— 他希望元戎啟行不沉迷短期市場,在競爭中保持技術先進性,讓元戎的 AI 成為未來物理智能體的基礎設施。
在這篇文章發布之前,我們又問了周光一個問題:生活中,你是個浪漫的人嗎?
他回答:技術上浪漫。
以下為對話實錄(在不改變原意的情況下,有刪減調整) :
“我們是更原生的AI 人,天然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泰坦Talk:我發現Roadstar(周光創立的第一家自動駕駛公司,2019年解散)公司名後綴有AI,元戎啟行也有AI,官網寫著你們是一家 AI 公司。這是開始就確定的嗎?
周光:一開始就這麽想的。因為我們創始團隊背景主要是 AI 為主,不是做編程出身的。我覺得,人工智能技術的更大價值是在物理世界裏大規模應用,所以我們公司的口號是 “Build AGI for physical world”,打造物理世界的通用人工智能,這是我們的願景。
我們做的決策都在往 “通用化” 方向靠。比如,“無圖”技術,讓輔助駕駛擺脫了高精度地圖的地域限製,是一種通用化;端到端技術就更通用了;再下一步的 VLA,是一個更通用的模型架構,可能會打破汽車和機器人之間的Gap(壁壘)。
我覺得,通用化是人工智能的大趨勢,現在的大模型基本就是數理化樣樣精通。
泰坦Talk:現在業內每天都冒各種新技術名詞,比如 VLM、VLA、世界模型等,你怎麽看這些概念之間的關係?未來還會一直有新詞冒出來嗎?
周光:肯定會啊,這是常態。因為AI 領域就這樣,沒有哪種方法能一直管用,也不能隨便說一個方法就死了。比如 RL(強化學習)突然就火了,之前是 GAN(生成對抗網絡),後來又輪到 diffusion(擴散技術),但它可能也不一定能堅持多久,肯定會有新技術出來。
但難就難在怎麽從一堆技術中找到真正有用的技術,畢竟噪音太多了,可能十個、二十個技術方向裏,真正能落地的也就那一兩個。
泰坦Talk:你們怎麽找到的方向?
周光:我們天然就能找到,沒有刻意去尋找,可能因為我們是更原生的 AI 人才。
自動駕駛和大模型領域不一樣,大模型領域基本都是原生做 AI 的人,所以在自動駕駛領域,你的思維越是AI導向,你越不容易犯錯。很多時候犯錯誤的,反而是那些隻會講詞的人。
泰坦Talk:可以理解為,你們 2019 年成立時,行業其實已經出現兩個(基於規則和AI驅動)明顯的發展方向了?
周光:我覺得沒有。2019 年還沒有明確的分化,真正的分水嶺是 2022 年底大模型出現之後。在那之前,你憑什麽說寫代碼的不如學AI的?
泰坦Talk:你之前說2020年元戎就已經開始做“無圖”了?
周光:那是我們自己的believe(堅持)。其實早在 2016、2017 年,行業就有個爭議:是編程更厲害,還是人工智能更厲害?可能很多人覺得人工智能就是編程,這是個誤區。
我們當時見投資人時,也麵臨著很多類似問題,直到2022年大模型這波浪潮起來才厘清。
你看現在中國這些新成立的公司,創始人基本都是 AI 背景。
泰坦Talk:那個時候沒有人再去質疑這個事情了?
周光:對,2022年之後所有人都知道AI是AI ,編程是編程,這是兩回事,形成了行業共識。我們在2016年、2017年就很清楚,這是兩個物種。
泰坦Talk:感覺你之前不怎麽對外講自己的技術,這是為什麽?
周光:也不是,我們一直在講“無圖”方案。2023 年 2 月第一次講“無圖”時,已經有DEMO(樣車)了,你能體驗。
說實話,“無圖”在當時是個反共識的東西。2023 年初在上海,很多人試我們的車,試完大家都不信。現在很多同行遇到我都說,當時看到元戎“無圖”方案的時候,都覺得是假的,說我們背地裏用了高精度地圖。
直到後來,大家才知道我們當時是真“無圖”。
泰坦Talk:當時決定做“無圖”,是基於什麽判斷?
周光:我們應該是中國第一個“無圖”方案。當時我們相信,人工智能能解決道路拓撲關係這類問題,它的能力更強大。
(作者注:道路拓撲關係反映的是,不依賴具體幾何坐標的情況下,理解道路元素之間的抽象空間關聯。包括道路的路段、節點(如交叉口、端點)之間的連接方式。)
我們也是最早做 BEV (鳥瞰圖)的,BEV 原本是前融合的延伸,不同傳感器可以在前融合階段處理,同構傳感器也能在 BEV 視角下做前融合。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用它來做靜態物體檢測、道路檢測呢?
我們就是基於這個假設開始做的“無圖”,一開始還是挺花時間的,不像今天,技術外泄很快。
泰坦Talk:你為什麽這麽堅信VLA是一個明確的方向?
周光:我覺得它就是正確的啊。
我們需要的不是語言表麵的那些詞,一個模型能不能“說話” 不重要,關鍵是語言賦能的思維能力。我們需要的是語言背後的推理能力,沒有這種能力,很多問題是無解的。
比如,當人看到公交車突然在非站點停車時,會本能地想“它為什麽停?”,並通過推理得出車後麵可能有個人,或者會有人衝出來。這種情況,你雖然看不見,但也可以靠推理做出決策。
它不是一個corner case(邊緣場景),是經常發生的案例,不可能靠一條條寫規則、編代碼來解決,這需要common sense(常識),而很多常識都是通過語言背後的推理能力推理出來的。
我們認為,這是讓人工智能再上一個台階,也是解決自動駕駛長尾問題必須要做到的。一套基於Rule-Based(規則驅動)的係統,不管程序員多天才,都沒有這個推理能力我們做 RoadAGI,就是希望AI 能具備對世界的認知。
(作者注:VLA模型,Vision Language Action Model,即視覺-語言-動作模型。元戎啟行認為,通過VLA模型,AI汽車可以連接視覺、語言、動作,能識別和描述道路環境、交通標誌、道路參與者等,理解交通場景中複雜的交互事件、隱藏的語義信息和邏輯推理,即便碰到潮汐車道、限行場景等特殊路標和邊緣場景,係統也能有高效的場景泛化能力和穩定的駕駛表現。同時,基於VLA模型的端到端具有思維鏈的能力,擁有更長時序的推理能力,對於實時複雜路況的處理能力也會越強。並且VLA模型擺脫了“黑盒效應”,可解釋性更強。)
泰坦Talk: 語言的推理能力是最核心的嗎?
周光:語言隻是個載體,當你考慮一件事 —— 比如考慮孩子去哪所學校上學,這其實就是在推理,那你是靠什麽推理的呢?肯定是用語言,你想的是具體的語言,不可能是圖像。
當然,用語言把推理過程說出來,能讓用戶更清楚地理解,不管是 Robotaxi 還是輔助駕駛,比如刹車這個動作,你得解釋清楚為什麽這麽做吧?不然用戶肯定會害怕、會慌。語言能讓人放鬆,產生安心感。
在 AI 和自動駕駛領域,找對方向才是最關鍵的。你看現在很多都是跟隨者,基本上這個火了就去跟這個,那個火了就去跟那個。我們還算是稍微有點想法的。
泰坦Talk:技術迭代始終會這麽快嗎?時間窗口期很短?
周光:我覺得三年之內都會保持非常快的節奏,這個行業遠沒有到收斂的時候。
就像我一直說的,別看現在的市場占有率高,如果技術投入跟不上,有用嗎?因為下一代技術很可能直接就把你淘汰了,你就out(出局)了。
我認為,在這個賽道裏想要長久做下去,技術正確是第一位,第二是市場占有率。
泰坦Talk:所以你們是想先“小而美” 的跑出來,先跑到一個距離,拉開和別人的差距?
周光:對。“無圖”方案、端到端技術,我們都是最早做的,基本比行業裏早了一年。不過現在行業裏總有人說 “我也是最早的”……
泰坦Talk:假設,真像你說的,未來兩三年技術還是保持這種發展速度,那現在已經量產的車怎麽辦?
周光:已經量產的車該迭代可以繼續迭代。量產車的算法是活的,芯片是死的,芯片頂多是提供算力。我們一直覺得,100TOPS的稠密算力是入門線,低於這個標準後續(迭代)蠻難的。
泰坦Talk:你們VLA什麽時候量產?
周光:我們是今年第三季度量產。我們上的肯定是一個能夠落地商用的“真東西”,而不是輸出一些固定pattern(模式)文字的“狀態機”,那種也沒必要了。
泰坦Talk:我前段時間看到一些觀點,說 “VLA 到明年可能就成過眼雲煙了,之後泛仿真會占據主流,再往後才是強化學習(RL)的高光時刻”。你怎麽看這個說法?
周光:這類觀點我們就不評論了。大家各說各的,一直以來不都這樣的嗎?
我覺得行業沒必要都往一個方向擠,分散精力反而挺好,各做各的,最後各憑本事。
泰坦Talk:你前段時間提到了RoadAGI,最近也有人提到世界模型,這兩者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周光:不一樣。Road AGI更多是模型往通用化走,它不僅能用於車,還能適配移動智能體,關鍵在於模型的通用能力和泛化能力。跟世界模型肯定不是一個東西。
(作者注:RoadAGI是指道路場景的通用人工智能,元戎啟行想打造一個通用的基座模型,讓移動智能體都具備任意點到點移動的能力,包含公開道路環境、封閉園區等全場景。)
泰坦Talk:世界模型它從技術原理上到底是什麽?
周光:就是模擬器高級版。
“不務實沒有當下,不浪漫沒有未來 ”
泰坦Talk:你怎麽應對現在這麽殘酷的競爭?先追求技術,還是先追求規模?又該如何平衡這兩者?
周光:我覺得要務實與浪漫兼顧。公司沒有一個實際支撐不行,但如果公司沒有追求、沒有浪漫,沒有先進技術,它也沒有意義。
其實我們也看到,有些智駕公司曾經市場占有率很高,最後還是出了問題,這說明沒有技術先進性,隻談規模沒用。這一代技術上車了,那你下一代怎麽辦?反過來,如果沒有足夠的浪漫(也就是先進技術),也做不出規模;可沒有規模,又如何支撐你的浪漫呢?
所以我認為兩者同等重要,不能隻看規模,否則可能就沒有未來。不務實沒有當下,不浪漫沒有未來。
泰坦Talk:你指的這個規模,比如對於元戎來說是多大的規模?
周光:現階段還不好具體說,市場還沒有完全開放。
Robotaxi 業務是個關鍵。我們非常期待馬斯克能把Robotaxi這條路走通。最近特斯拉銷量跌了很多,但他心思都在 Robotaxi 上。你覺得特斯拉股價如果再翻一倍,是因為 Robotaxi ,還是因為銷量翻倍?就算銷量翻倍,可能也不會漲一倍的市值。
對我們這種 AI 公司來說,我覺得先進性肯定更重要。當然也需要足夠的體量支撐。
泰坦Talk:你之前說過L5自動駕駛實現後商業模式會大變,會怎麽變?
周光:商業模式會完全改變,不再是賣商品,是提供服務。
現在特斯拉是把車賣給個人消費者,Robotaxi賣給誰?它賣的是服務,而不是車。
現在你買車,車可能還能幫你開一段(指輔助駕駛),但本質上,技術還沒到那個拐點。一旦技術成熟,到這個拐點,車就變成一個服務。如果技術還沒到拐點,那車可能是一個high value(高價值)的配件。
泰坦Talk:那你覺得這個拐點什麽時候會到來?
周光:美國可能會走得比較快。
馬斯克現在的Robotaxi策略是農村包圍城市,先解決大農村路況,再鋪到美國所有農村,再到城市。而Waymo是在舊金山、紐約、費城這些複雜路況跑,因為這些地方的圖它都采集了。
泰坦Talk:不過也有觀點認為,奧斯汀是Waymo最先落地Robotaxi的城市之一,因為路況相對簡單。
周光:沒錯,簡單當然最好。特斯拉的技術路線是從簡單到難,Waymo從難的地方開始搞,因為它算不過來賬,兩者可能在一段時間之內不會meet(交匯)的,一個專攻市中心複雜路況,一個在農村鋪開。
但特斯拉是很容易scaling-up(規模化擴張),工廠每天能下線一萬台車,真正進入服務模式後,就不再受限於賣車的邏輯,造多少車是我的事,隻要車能跑出去掙錢就行。
泰坦Talk:拐點來了之後,像元戎這樣的公司,你們也可以做這樣的服務?
周光:這需要非常大量的資金,不是說我們能夠玩的,我們可以成為其中一環。
泰坦Talk:具體來說,是指哪一環?
周光:舉個例子,如果未來騰訊、阿裏或字節這類巨頭決定入局Robotaxi,我們可以提供核心技術支持,把核心技術做到那個程度,成為產業鏈中的關鍵一環。
你要想,今天還有誰能拿得出幾百億、千億的錢砸進去?假設技術成熟都需要這麽多錢,之後才能形成規模化和商業化,任何技術的普及都需要海量資金,蠻難的。特斯拉本身就有這麽多錢,它把技術做出來,就能幹出來。
泰坦Talk:所以這是不是你看好滴滴的一個原因?
周光:滴滴省了好多錢,它不用推廣了,隻要把車做出來就行。你想,你光推廣讓別人用你的東西都挺費勁的,滴滴可能天然就有優勢,這方麵的成本會低很多。
泰坦Talk:特斯拉的 Robotaxi 真正實現更大範圍普及後,會對目前的 L2 級輔助駕駛以及 L4 級 Robotaxi 市場帶來什麽影響?
周光:我認為,首先特斯拉的技術路線本身就源於量產體係,所以Robotaxi 的運營實際上也會反哺量產,讓端到端的技術路徑進一步延伸。這可能會對現有的基於高精度地圖的自動駕駛方案造成較大衝擊。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其他地區,目前Robotaxi 的主流方案基本都依賴高精度地圖,比如出了限定區域就跑不了。
泰坦Talk:你覺得L2 與 L4 技術路線之爭會因此消失嗎?
周光:我一直認同用 AI、用數據驅動自動駕駛的邏輯,因為自動駕駛本質上也是 AI 機器人的一種。所以對我而言,其實一直不存在靠rule-base、靠高精度地圖的技術路線,這不一定走得通,我覺得行業可能會形成一個共識。
其實在 2021、2022 年,也就是端到端和大模型技術爆發前,很難說清楚,但 ChatGPT 的出現讓大家看到了大模型的reasoning(推理)的能力,再加上 2023 年後端到端技術的出現,輔助駕駛技術提升特別快。
接下來,大模型+端到端,就是VLA,它帶來的提升是質變的。我覺得行業會形成共識,都要朝著大模型 + 端到端的方向發展。
泰坦Talk:這已經是一個共識了,那在你看來,現在行業最大的非共識是什麽?
周光:其實我不太關注這些,因為我們有自己的技術理念和堅持,所以一般也不喜歡看別人在幹啥。我們一開始做“無圖”,我們就是非共識,是吧?
從我們自身的路徑來看,我們倒是挺共識的,可能外界有一些聲音,我們也不去judgement(評判)。
泰坦Talk:你覺得特斯拉FSD真的要跟第三方合作,會有人用它嗎?
周光:好的技術,為什麽不用?這更多是一個商業考慮。
泰坦Talk:你跟馬斯克有過溝通嗎?或者嚐試過跟他溝通嗎?
周光:我沒有溝通過,但是之前本來是有個機會可能可以見到他,但後來他的行程取消了。
泰坦Talk:他行程取消的那次,你想跟他聊什麽?
周光:就想讓馬斯克看看我們的技術。因為2023年的時候,特斯拉做的是反共識的事情,我們在中國做“無圖”方案,也是反行業共識的。
就是說除了特斯拉以外,還有人也在做“無圖”技術、做端到端技術,可能是這樣一個感受吧。
泰坦Talk:上海車展跟你聊完,第二天我問了一位圈內高層,我說最近周光一直在瘋狂輸出VLA,為什麽?他跟我說,周光可能要成為中國的馬斯克。
周光:沒有,沒有,沒有這個意思。
“幹掉我們的可能是大模型公司,不可能是同行”
泰坦Talk: 你覺得 L2、L3、L4、L5 這些分級裏,哪些有必要,哪些沒必要?我現在感覺從 L2 到 L5 的演進速度特別快,好像一旦技術方向確定,實際落地會比預期快很多。
周光:特斯拉明顯就是L2到L5,沒有L3,也沒有L4。會非常快的scale-up。
泰坦Talk:對,馬斯克在社交媒體上說,兩到三年之內城市自動駕駛車輛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周光:我覺得highly possible(極有可能)。美國的城市路況其實很簡單,尤其是中西部的小城市,路況真的很簡單,它可以做到一個月不接管,非常現實。 中國可能不一定,因為中國路況複雜,美國是非常、非常、非常可能實現的。
泰坦Talk:那個時候,汽車的產品形態是不是也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周光:應該會吧,但不重要。我覺得自動駕駛能力和產品長得什麽樣沒關係,我相信馬斯克也沒想好車長什麽樣,現在他造出來的車,哪怕無人駕駛,也是像正常的車。
泰坦Talk:如果真的有一天實現了,現在的車廠是不是都變成代工廠了?
周光:那不是,我覺得車廠也有可能做這個事,誰都有可能做這個事,核心是誰能先掌握關鍵技術。
泰坦Talk:但它中間也有個運營商。
周光:對,所以我才說,資金是必要的,同時還需要有渠道和流量。以滴滴為例,要是它有了相關技術,推廣起來成本會低很多,我相信有錢的巨頭同樣有能力做這件事,畢竟它們並不缺推廣的資金。
技術本身可能是一個入門門檻,不一定隻有我們公司能做出來,我認為國內第一梯隊的企業可能陸續在一兩年內能做出來。
泰坦Talk:從目前中國市場的智駕競爭來看, 你怎麽看規模優勢和先發優勢?
周光:我認為規模是有優勢的,但先發不一定有優勢,多少人證明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先發且對,才有優勢,先發錯了,它就沒有優勢。
在這個快速變化的行業裏,選對技術線路是最關鍵的。
泰坦Talk:最近何小鵬提出一個觀點,說 “買車先看算力,算力是檢驗智能輔助駕駛能力的第一標準”。你怎麽看?
周光:以遊戲顯卡為例,英偉達的顯卡,4090 肯定比 4060 性能好,這是毫無疑問的;同一架構的芯片,算力越大,表現自然更優。但問題在於,不同芯片之間的差異很大 。
所以,這個說法並不完全對,也不能說它錯。畢竟,同一架構下算力越強越好,這是顯而易見的,但芯片的適配性、算法與硬件的協同效率,同樣是影響智能駕駛能力的關鍵因素。
泰坦Talk:那你覺得未來自動駕駛公司,或者現在這些頭部的新勢力企業,都需要自己造芯片嗎?
周光:我覺得沒必要,真的沒必要。量如果起不來,造芯片幹嘛呢?
其實GPT出來之後我是挺焦慮的,我覺得,真正幹掉我們的可能是大模型公司,不可能是同行能幹死你,從來沒有同行能幹死你的,都是你自己死的。
舉個例子,激光雷達的競爭,最終它到底怎麽樣?它是因為純視覺能力出來,而不是激光雷達公司相互之間PK死,一定是其他外部原因。
對我們這個行業來說也是如此。比如,GPT-4V 展現出的推理能力,這種突破性的進展,根本不是單純靠算力就能解釋的。
能力足夠的公司,同行是打不敗你的。但是,你會被降維打擊。
泰坦Talk: 那如果有一天OpenAI做了自動駕駛,你怎麽辦?
周光:所以我們非常堅定地做大模型和VLA啊。你隻能被加入(大模型)這個陣營,否則你就是死。(不加入的話)你怎麽可能呢?你看到了大模型的效果,當它能在汽車上實現實時運行,你怎麽可能可以贏啊?No way you can success(根本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當然,現在數字世界的大模型要落地到物理世界,確實存在不少壁壘 —— 比如domain knowhow(行業專屬知識)、算力限製等等,這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試想一下,當一個 100 億甚至 1000 億參數的大模型能在汽車上運行,算力不再受限,並且已經熟悉物理世界的各種場景後,你憑什麽能贏過它?靠寫幾行代碼嗎?No way you can success。
我們做 AI 的就很清楚,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要做 VLA——VLA 就是大模型與物理世界的結合,方向非常明確,forget about其他路徑,兩個路徑的差距就像“你拿著火槍去打一個用弓箭的人”一樣。
泰坦Talk: 你怎麽去圈定元戎這家公司的邊界?你現在做什麽,未來想做什麽?
周光:我們現在的核心肯定是圍繞車,畢竟汽車是第一個實現大規模量產的智能體。我們希望讓自身技術在物理世界中得到更廣泛的應用。
泰坦Talk:你們同行預判,未來中國的智駕公司隻會剩下三到四家,你怎麽看這個觀點?
周光:我覺得任何行業都是這樣,不隻是智駕領域,大模型不也是嘛,現在就三四家了。
泰坦Talk:從智駕市場來說,現在大家都在說已經形成了 “自華魔” (自研智能駕駛的車企、華為和Momenta)的格局,你覺得是這樣嗎?
周光:那“自”就有十家了吧?這個是營銷策略嘛。我們倒還好吧,我覺得這個不本質。為什麽說我們公司很多東西能做對?就是因為底層思維。
怎麽看公司行業地位?“不知道,自己評價自己是最不要臉的”
泰坦Talk:你剛才講的,很多都是所謂浪漫的事,回到現實,當下你覺得遇到的最大挑戰是什麽?
周光:肯定是量產交付。去年,我們完成了從 0 到 1 ,今年是 1 到 10——今年十幾款車型要同步交付,壓力還是蠻大的。
對我們來說,其實碰到了一些挑戰,但團隊非常團結,大家都很拚,這點讓我很感動,我相信今年一定能完成這十幾款車的交付目標。
當然,我們也在思考一個問題:公司是否有必要在現階段、在技術沒converge(趨同)之前,你就要做everything(所有業務)?比如,假設中國市場一年有 200 款車型,我們真的需要全部做了嗎?真有那個必要嗎?其實是我們深度思考的問題。
當然,我覺得有意義的幾十款車還是要做的,讓你有足夠的市場份額,讓公司務實、造血,讓你有足夠的市場和數據,支撐你想做的浪漫的事。
泰坦Talk:你們的基因是一家AI公司,但你又在做非常苦、非常累的活,這個過程當中,你覺得一個理想的組織是什麽樣的?你要為它做什麽?
周光:說實話,隻有在完成量產後,你才知道怎麽去打磨體係。從第一次量產,到現在這麽多車型同步量產,我相信今年結束後,我們會建立起一整套健全的體係,能夠支持多項目並行 —— 哪怕明年要推進幾十款、甚至上百款車的量產,也是沒問題的。
這套體係真的是需要在戰場裏麵練出來,不是靠拍腦袋定個技術方案就能成的,它就是 “苦出來” 的。所以我們也很佩服那些能做這麽多車型的公司,他們在量產這塊確實比我們走得早。
我覺得要在這個市場存活,既要有技術先進性,也要有量產規模,兩者都不占的話,基本就活不下去了。皆占是最好的,但這兩者之間其實存在一定衝突 —— 你做得越多,投入到下一代技術研發的資源就越緊張。所以關鍵是要找到平衡,沒有一定的量產規模,連基本的資源都得不到保障,必須在量與先進性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泰坦Talk:有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詞,能形容元戎目前在行業裏的位置?
周光:不知道呀……行業身位都是行業評價的,我怎麽評?自己評價自己是最不要臉的。
泰坦Talk: 你覺得客戶為什麽會選擇你們?
周光:從技術層麵來講,元戎證明了自己,我們的表現沒問題。
另外,我們其實都挺負責的,我們要做,肯定就是衝著做好去做,所以客戶願意把一些重要的、王牌車型定點給我們。不像有些情況,可能會先占著(定點),但實際上沒好好做。
對車企來說,越重要的車型,越希望供應商能真的用心,而不是把這個項目當成100個項目中的1個。我們的策略是choose carefully and serve well(謹慎選擇,好好服務)。
泰坦Talk:那你覺得這些死掉的智駕公司,它死掉的最核心的原因是什麽?
周光:就是我說的兩點:你的量不占優,技術先進性不占優。 務實、浪漫皆不占。
但是我覺得,這個行業變得越快,可能浪漫的程度會越重要一點,現在行業變得太快了。
DeepSeek不就是一個極致的浪漫嘛?
泰坦Talk:所以現階段你們是不是也少了一些浪漫?
周光:是的,少了一點浪漫了。
泰坦Talk:那你怎麽辦?
周光:加油吧,這個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沒辦法。就是你說的,做得越多,就越缺少浪漫,要找到一個平衡。
像特斯拉,有足夠的量之後,它今天就是純浪漫了,車子賣多賣少重要,但沒有Robotaxi重要。今天特斯拉就是把浪漫放在務實之前了。到了它這個階段,反正也無所謂了,我的務實,我也揮霍得起。
泰坦Talk:如果真像你說的,有一天你們可能被一家大模型公司或者更大的科技公司打敗,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可能會被他們收購?有這種可能性嗎?
周光:當然有這個可能性,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不挺正常的嘛。
泰坦Talk:所以你覺得大模型公司想做車是分分鍾的事情嗎?它不需要規模化量產的經驗嗎?
周光:那肯定也不是分分鍾。數據、domain knowhow對他們來說是個壁壘,你怎麽知道物理世界需要什麽樣的輸出?畢竟這不是文本。
語言模型處理的是文字、文本數據,但物理世界的場景和需求,這裏麵肯定有瓶頸。 開車的時候,很多場景都需要這種主動思考和預判,你想不到怎麽辦?
泰坦Talk:所以從一家 AI 公司的視角看現在的這些車廠之間的競爭,你覺得未來會是什麽樣的趨勢?最近大家也在說牌桌論,淘汰賽已經開始了。
周光:我肯定沒辦法給太多意見,但我覺得AI肯定是淘汰賽中的一個核心能力之一。AI 是必要不充分條件,不是說有了 AI 就一定能成,但必須得有。
泰坦Talk:我們往更遠一些說,如果有一天大家基本已經形成共識,AI 定義汽車、改變整個行業。到那個時候,你覺得整個生態裏會出現哪些形態的公司?
周光:我覺得肯定會存在特斯拉這種全棧自研的公司,也會有像我們這樣,能為車企提供AI 能力的公司。
現在這個行業,一年前的技術都可能已經失去商業價值了,所以不是誰都有機會成長為全能型企業,生態裏的公司形態一定會是多元的。
泰坦Talk:在打造爆款層麵,你們現在跟合作車企怎麽做?或者你們自己怎麽做?
周光:當然誰都想做出爆款,對吧?我覺得除了技術夠好,真誠的態度很關鍵。但這裏有個矛盾點:如果你做太多,做出爆款的概率會受到影響。大家會想,你那麽多項目,憑什麽會把我的重要車型給你做?
這真的不是靠絕對的資源堆砌就能成的,未來車型數量肯定會往少了走,今天可能是百花齊放。
泰坦Talk:你判斷這個時間什麽時候來?這對於你們這種體量的公司來說很重要,你要撐到那個時候,要比別人更快跑到那個點。
周光:對,其實我覺得,這對於整個行業都挺重要的,可能三年到五年時間內,也許會更快。
泰坦Talk:那以後汽車產量會急劇下降?
周光:那我不知道,這是經濟學家的事。
“長期競爭,技術先進性能讓你活得久”
泰坦Talk:我們回到公司層麵,你們是2019年成立的,很快就疫情了。那段時間你們經曆了什麽?怎麽挺過來的?
周光:我們當時運氣好,如果說2020年成立就完了。當時我們成立之後獲得了第一筆錢,這筆錢幫我們扛過了疫情第一年。2021年融到了第二筆錢,阿裏的投資對公司來說意義尤為重大,我們一直都很感謝阿裏。
泰坦Talk:成立六年,你最滿意的點和最不滿意的點是什麽?
周光:務實層麵還是要再加強,可以更務實一點。
泰坦Talk:跟車企合作之後,你覺得對你幫助最大、或者說自己成長最快的是哪方麵?有沒有被車廠diss過?
周光:肯定被diss過,雖然我們更務實了,車廠讓我們更務實,形成了體係。
體係是非常痛苦的,務實是第一位,改變是挺難受的,但我們也扛過來了,還在繼續改善和提高。
泰坦Talk:你們今年是幾款車?裏麵有中國品牌也有海外品牌?
周光:十幾款車,要達到20萬台這個量級,今年都是中國品牌。
泰坦Talk:剛開始談客戶的時候,你們的量產車並不多,那客戶怎麽相信你們啊?你是怎麽拿下他們的?
周光:因為一開始,隻有我們有“無圖”。當時整個行業裏,要拿下客戶,對方肯定要看兩點:一是算法行不行,二是有沒有量產經驗。
在那個時間點,你選有量產經驗的公司,不好意思,它沒有“無圖”方案;有能力做“無圖”方案的,又沒有量產經驗。回到 2023 年那個節點,根本找不到既有量產能力、又能提供無圖方案的公司。隻有我們,沒有別人。
泰坦Talk:所以你們這些合作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促成的嗎?
周光:那個時間點的決策都很關鍵。因為大家都清楚,當時如果量產一套有圖(高精度地圖)的智駕方案,基本沒有市場競爭力。所以在那個階段,決策的優先級裏,可能量產經驗不是第一,先進性是第一。
泰坦Talk:所以你剛才一直強調技術的前沿性和領先性,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周光:長期競爭,先進性能讓你活得久。
泰坦Talk:你們還是比較幸運的,他們還沒有選定供應商,恰好你們也有這個方案。現在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
周光:現在的邏輯不一樣了。當時是屬於是人無我有,現在是屬於我們都挺好,又有量產經驗,效果又好。
“‘社會大學’ 這門課還是需要的,躲不過去”
泰坦Talk:談一談CEO這個身份,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有過一次創業失敗的經曆。 當時事件爆發是在2019年,你很快又以 CEO 的身份創辦了新公司,當時是怎麽走出那段低穀的?
周光:沒什麽吧,我感覺我還是心比較大吧,沒感覺怎麽樣。
泰坦Talk:你心有那麽大嗎?你平時怎麽解壓?
周光:運動,跑跑步。說實話,我覺得有時候鈍感也是好事,讓你不被這些雜音所影響。
泰坦Talk: 剛剛以CEO的身份出現時,你有沒有擔心過公司可能會失敗?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周光:我覺得沒什麽呀,(就算創業不成)哪怕打個工、找個高薪的不很正常嗎?對我來說,更多是覺得時代給了這樣的機會,不是為了賺錢或者別的什麽,就是想做點事。
現在也不缺聰明人,當時我在基科班(清華大學基礎科學班),我們宿舍八個人裏幾個狀元、奧賽金牌。但像我這樣,正好學人工智能,又趕上了時代需要這些技術,還能找到合適的生態位,這種機會太難得的,所以肯定要珍惜這樣的機會。
泰坦Talk:你從第一次創業經曆裏麵學到了什麽?最大的經驗教訓是什麽?
周光:除了技術先進性,公司運營的其他維度同樣關鍵。我們第一次創業時,技術層麵就是國內最好的,但在股權分配、團隊激勵、核心成員穩定性這些事上,還有對人性的理解上,都得上一個台階。
那之後我才明白,為什麽大家更喜歡連續創業者?因為他們踩過坑,“社會大學” 這門課還是需要的,躲不過去。
泰坦Talk:你有沒有上過教你怎麽當CEO這種課?
周光:沒有。我不認為這些東西是不可以被copy(複製)的,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獨特的公司文化和機製。
我曾經一度覺得阿裏、華為這兩家公司有自己非常強的文化,但後來發現,每個時代都需要有自己的公司模式,因為技術和工作模式變了。你可以去看他們,了解他們,但不需要去copy他們,它的形成都是當時那個時代的一個產物。
泰坦Talk:現在的很多新勢力已經陷入規模陷阱,到了這個階段明顯撐不住了,所以他們也在學一些東西,比如華為的 IPD 體係之類。你現在學習目標和對象是誰啊?你最欣賞的那個?
周光:對,該學就得學,但不是去照抄,肯定行不通。
我覺得都要看,每個公司它能夠到今天,還有每個很牛的人,他都有自己的亮點和擅長的點,這些其實都值得我們去關注、去學習。
泰坦Talk:你覺得你現在是一個好CEO嗎?
周光:我不知道呀,這個東西,我不知道怎麽定義。
泰坦Talk: 大家都說,這個投資人和合作夥伴其實更看重的是人,你的合作夥伴是看中了你什麽?
周光:我覺得你有一個好東西是關鍵,公司誠信、正直這些品質也同樣重要。但反過來說,產品不行,你再真誠有什麽用呢?
泰坦Talk:車企更複雜吧,你現在麵臨的這些人和事更複雜吧?
周光:是挺複雜的。
泰坦Talk:你之前在百人會的發言引起了不少爭議,影響挺大的。你現在依然覺得L4是騙人的嗎?
周光:其實我一直在說,Robotaxi 作為一種商業模式,它一定是真的。但你技術線路不一定是L4呀,你看特斯拉就是直接L2到L5,跳過L3跟L4,這是它技術線路決定的,人家不靠高精度地圖。
我當時說的 “騙人”,是說 “靠高精度地圖”,指技術線路是騙人的,而不是指Robotaxi 商業模式有問題。什麽叫L4自動駕駛?限定區域內的自動駕駛就是(使用)高精度地圖,你們畫個地圖讓車跑,說是自動駕駛,所有人都能用,怎麽make sense(講得通),對吧?所以當時大家就誤解了。
泰坦Talk:通常麵對這些爭議的時候,你是什麽反應啊?
周光:不理啊,有什麽好理的?你什麽都理,那人不都廢了嗎?
泰坦Talk:我覺得你作為一家AI公司,你的野心還是很大的。
周光:還好吧,我沒什麽野心吧。我們就隻是想把AI技術做出來、做好,真沒有什麽太多的野心。
泰坦Talk:你怎麽看今天的機器人行業?現在很多聲音。
周光:我也不去評判了,還是做小腦的多,基本都是Boston Dynamics (波士頓動力)的路線。但機器人領域裏,還有特斯拉、Figure、Pi(Physical Intelligence) 這些玩家,他們和Boston Dynamics走的是不一樣的路線,這是區別。
泰坦Talk: 我看報道說,你在百度的時候,對麵是彭軍,斜對麵是樓天城,斜後方是韓旭。你們現在還有聯係嗎?
周光:沒有吧,很少了。
泰坦Talk:如果用一個詞或一句話來定義元戎這家公司,你覺得它的特質是什麽?未來成功的標誌又是什麽?
周光:我覺得 “底層思維” 可能是我們的核心特質,想問題比較底層,我們肯定不是那種隨波逐流的公司。成功的標誌,我們一直說,希望成為未來的基礎設施。
什麽叫基礎設施?就是將來所有物理agent(智能體)裏,都有元戎的軟件和 AI 在運行。就像 30 年前的中國聯通、中國移動,當時是最牛的企業,現在成了基礎設施,這說明它們做得非常成功。
泰坦Talk:像你們這樣的公司做成基礎設施,它得多大規模的人啊?
周光:也不一定,我覺得時代在變。你看現在的 AI 公司,同等業務規模下,明顯比上一批企業小一個數量級。比如 OpenAI 也就一千多人,不一定非要靠那麽多人了。
泰坦Talk:我之前看了一些你對外的言論和媒體報道,感覺你可能是個比較 “飄” 的人,像風箏一樣。但今天聊下來,覺得你更像個鉛球,這是不是和你第一次創業經曆有關?
周光:肯定有關係的。一個人到了 30 歲,很難被改變了。隻有經曆過一些重大的事,才可能真正帶來改變。那次創業經曆,肯定是有一些影響的。
泰坦Talk:你平時怎麽去學習啊?你現在怎麽看學習這個詞?
周光:我覺得就是要持續學習,而且是多維度的。不過對我來說,更重要的其實是和高質量的人交流,這可能是最有效的輸入方式。
泰坦Talk:你身上最大的缺點是什麽?
周光:最大的缺點啊?有的時候還是比較懶……
泰坦Talk:但你之前不是說懶比較好嗎?李想有一個觀點,他說懶人其實在產品定義方麵很有優勢。那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麽?
周光:我覺得,我想問題想得比較清楚。
泰坦Talk:所以你可能是一個“鉛球”。你有什麽一直堅持的愛好嗎?
周光:打遊戲啊。不過,現在是吃飯的時候會看別人打遊戲。
泰坦Talk:你覺得跟 AI 一起長大的這一代,應該怎麽正確理解 “學習” 這兩個字?他們該如何麵對學習,家長又該怎麽理解 “教育” 這兩個字?
周光:AI 對這一代的影響肯定特別大,曾經我們說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這種觀念,可能都會有變化了。
我覺得要想清楚:哪些能力是 AI 替代不了的?比如基礎的推理能力,哪怕有 AI,人還是得有自己的邏輯判斷;還有良好的社交網絡和社交能力,AI 沒法替你去與人打交道;人的創造力和靈感,這些都是 AI 難替代的。
至於工具類的技能,其實不用太在意了。比如會不會寫 Python、JAVA 或 C++,這些都不重要 ,AI 更多是作為工具存在的,重要的是你怎麽設計和運用這些工具,而不是糾結於工具本身。
泰坦Talk:死記硬背這種就不需要了吧?
周光:死記硬背還是基本得有,你不背你怎麽去推理呢?但你不用像以前那種,一字一句地背也沒有必要了。
以下是《泰坦Talk》固定環節,我們希望每期都跟嘉賓聊聊曾被視為 “汽車界 iPhone 時刻”的蘋果造車計劃。
泰坦Talk:你怎麽看蘋果放棄造車這件事?它為什麽會放棄?
周光:以我當時了解到的情況,蘋果一開始就想造一輛沒有方向盤的車,但當時那種技術還沒成熟,好像是去不了方向盤,我們了解到,他們的車其實已經造出來了,但成本高達十萬美元,可能也是蘋果的光環太高了,最後放棄了。
當時大家覺得自動駕駛可能三到五年就可以大規模的完全無人化,結果發現並不是這樣。但我相信,如果是蘋果的車子,賣 1zu00 萬人民幣大家還是會買的。
泰坦Talk:那你覺得它還會回來造車嗎?
周光:這我還真說不好。當時停止泰坦計劃的時候,並沒有停掉自動駕駛相關的研發。我猜他們的思路是,等自動駕駛技術成熟了,再回頭來造車。
不過,有一點能確定,AI 肯定是更核心 ,對蘋果來講,假設今天有L5技術,那蘋果造這個車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