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福音”的女人》連載六:風夜歸人

來源: 一點即通 2018-07-10 17:11:1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7976 bytes)

 

 

 

圖片來自網絡 

  門立勤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回家的。

  那夜,風刮得格外響。寒冬的夜本來就長,而魏玉秀在這長夜裏就更加難熬。兩年多了,丈夫杳無音信。她天天想,夜夜盼,盼望能得到一絲一縷關於丈夫的消息,哪怕是他的死訊。但仔細想想,卻又怯懦的拒絕了這一想法:不要這麽想吧!得不到死訊,至少還能認為他仍然活著;既是活著,就有回家的希望。這個挨千刀的,在家什麽活都不幹還不夠,還像個鬼似的變著法的折騰人。

  就在魏玉秀帶著對丈夫的思念快要睡去的時候,她聽到院子裏有什麽東西“撲通”響了一聲。起初,她還以為是棒子囤上的紙箱被風吹跑了,可直覺又告訴她這一判斷是錯誤的。因為有一個聲音分明是從院牆那邊向窗戶這邊移動著,那是一個人的腳步聲。有賊!這樣想著,魏玉秀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她摸出了枕頭底下的菜刀。然而,那聲音卻沒有停,並且徑直到了窗前。就在胸口幾乎就要炸開的那一刻,她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秀……”

  啊!是他?隻片刻的猶豫過後,魏玉秀便從熱乎乎的被窩裏鑽出來,沒穿任何衣服,手忙腳亂的為丈夫開了房門。

  門立勤是被一陣旋風推進屋的。當時,風應該很涼,隻是魏玉秀沒有感覺到罷了。門立勤沒言語,一使勁把老婆抱到床上,蓋好被子,而後自己也上了床。魏玉秀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嘴張了半天,竟喊出一聲:“爹呀!”

  門立勤的淚流了下來,卻沒有應聲。自從那回在集上被錯認為魏玉秀的父親以後,他曾無數次在沒人的時候逗老婆喊爹,結果每次卻都是以他喊了“親娘”而告結束。不知是因為久別的激動,還是經過兩年多的修煉已不再是肉胎凡體,一向不正經的門立勤這回卻像換了個人似的正經起來,他說:“別這麽叫了,叫弟兄吧!信‘三贖基督’的人都這麽叫。往後,我就是你的弟兄,你就是我的姊妹。”

  “還走嗎?”

  “不走了。走了誰給你好日子過喲?”

  魏玉秀這時才想起丈夫進屋時的打扮,想起丈夫提著的精美的小皮箱。

  “發了?”

  “發了。”

  “怎麽發的?是偷來的還是騙來的?要不就是賭博贏的?再有就是走路撿的?反正這錢不是正道上來的。”

  “都不是,是神賜給我的。”

  “放屁!別他娘的裝神弄鬼嚇唬人,半夜三更的老娘害怕。你倒是人還是個鬼?”

  “我不是人,更不是鬼,而是一尊神。我要讓人供奉著,天天叫你吃香的喝辣的。”

  寒冬的夜雖然很長,可有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其實,門立勤完全可以在天黑以前趕回家,但長期的“傳福音”生活似乎將他從一個大活人完全變成了一個鬼,使他非常懼怕陽光,隻能與盜賊、貓頭鷹、耗子等異類為伍,專門在夜間出來活動。

  第二天,兩口子專門去鎮上趕了趟集,順便看了看上初中的女兒。門立勤到鎮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老婆買一套高檔服裝。在常人看來,這是補償,也是撫慰,而門立勤則有自己的打算。他要把老婆包裝好,因為包裝老婆就是包裝自己。他深知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留影太不光彩,太不夠分。為了使自己盡快尊貴起來,他需要的是從花子到神的急劇升華。

  多年以後,在公安局的訊問記錄裏,記下了門立勤這兩年多的生活軌跡。

  離家出走的第二天,門立勤就到了省城。他此行的目的本來是到省城做個乞丐,因為他聽人說城市裏的乞丐來錢很容易,比打工賣苦力的掙得還多。後來,因為看見了熟人,便遠遠的躲開了,從此就與丐幫幫主道了拜拜。一個人連要飯的權力都沒有了,似乎真是走上了絕路。但是,絕處逢生的奇跡卻又絕非大人物的專利,更不全是電視劇裏杜撰出來的故事,二流子門立勤也完全有資格與奇跡沾邊。

  給他指點迷津的是一位算命先生,那是在一個公園的門口。當時,門立勤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早就做好了算完卦立刻開溜的準備。算命先生讓他在紙上寫一個字,門立勤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寫什麽,最後才想到了祖宗留給他的這個“門”字:好,就寫它了!

  算命先生看罷,沉吟良久,忽然說出一句:“曠野窄門在西方,有膽有識任君狂。”完了,竟然收了卦攤,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白駒過隙的瞬間,永遠刻在了門立勤的記憶裏。他總覺得算命先生是一位仙人。正是有了仙人指路,他才去了陝西,成了“三贖”弟子。而他的領路人,又是“三贖基督”的十二門徒之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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